160.没有风也没有雨

    在世界之帷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差别，抬头所见只有阴云。

    虹岛也并没有详细而精准的计时工具，算时间全靠个人体感。

    自然，睡过一觉之后，这些体感时间就都失去了作用。

    要乔暮说，还不如靠肚子饿了的程度来计算时间。

    恩雅和诺亚睡了大概五个小时，在这种环境下，人是很难进入深度睡眠的，仅仅能起到些许缓解疲劳的作用。

    诺亚是被一道低沉的声音吵醒的。

    他下意识警惕地爬起来，朝着窗外探头张望。

    在那雨幕之中，有一只巨大的鳄龟。

    那生物在距离他们很远的位置，尽管如此，仅仅凭借肉眼，也能看到那巍峨的身形。

    它真的就像一座山峰。

    巨大的龟壳上是参差不齐的岩石，长满了青苔，它的脑袋棱角分明，有六只眼睛，在雨中微微开合着。

    鳄龟有六条腿，正在交错划动，似乎以此来推动自身前进。

    但它的速度不算慢，在这庞大尺寸的身躯下，可以轻松越过他们的浮空艇。

    “好大。”

    乔暮在船舷旁边，感慨道。

    “看，在它的身体下面，没有风也没有雨。”

    恩雅指着鳄龟身体底下的空间说道。

    在那里甚至有一些他们说不出名字的鸟儿一般的生物飞行，似乎以龟壳底下长出来的石柱为巢穴生活着，可以想见，这样的生物可能会形成一个生态圈，在这暴风雨中踽踽独行。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诺亚又注意到，在鳄龟前方的云团之中，不合常理的雷电闪烁。

    “是食物。”

    阿心声音很轻，但依旧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只见那巨大的鳄龟以某种缓慢而又确实的速度将脑袋探入云团之中。

    顷刻间，那云团之中的雷电闪烁频率极速加快，最后竟然如同白昼，光芒刺眼。

    几人都不禁用手稍稍遮挡住视野。

    等光芒消散，恩雅惊讶地看到，在那鳄龟的嘴里叼着一条正在不断蠕动的长蛇一般的生物。

    那长蛇身体半透明，其中流淌着雷霆与风暴，外面由浑浊的雨水包裹着，就在它被咬住的时候，长蛇还不断挣扎，向着周围释放出电光。

    可鳄龟完全无视了这些雷霆，毕竟就算是世界之帷的怒雷落到它的身上也不过只是挠痒痒罢了。

    三下五除二，那条长蛇就被鳄龟吞噬，连渣渣都不剩下。

    “这也是梦境吗？”

    恩雅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诺亚。

    少年摇了摇头，这样的景象，倘若他留在虹岛，那么恐怕这一生都无法见到。

    虽然以撒船长之前提到什么冰结的旋云，燃烧的鲸鱼之类的东西时，诺亚一直以嗤之以鼻的态度抬杠，但他其实内心深处也相信那些事物的存在，不然也不可能将其具现化在梦境之中了。

    “在风暴之中，在风暴之外，这个世界肯定还有更多这样的存在。”

    诺亚沉声说道。

    “而如果不穿越风暴，那么一切都只是虚幻，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我们该出发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

    就算这可能只是一场梦境，自己只是梦境的一部分，但如果不试着穿越风暴，那么活着与死去并没有什么差别。

    比起在虹岛上安静而祥和地度过一生，诺亚更愿意死在风暴之中。

    “如果阿山在这里，他高低得说上一句，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

    乔暮模仿雾山的声音说道。

    “阿山？”

    阿心觉得这个名字和自己的自称有点儿类似，微微皱起眉头。

    “是一个很别扭的家伙，和你完全不一样。”

    乔暮解释道，雾山那种认真钻牛角尖的性格，要是遇到了阿心这样随遇而安的散漫家伙，肯定是针尖对麦芒，多少得吵一架。

    不过转念一想。

    阿心这次任务结束就噶了，估摸着是没机会再见到雾山了。

    那没事了。

    收拾清点好东西，浮空艇再度出发。

    阿心点燃了【风之烛】，令船身附近的风暴被阻隔，诺亚得以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进发。

    “那些就是风暴鸟，它们栖身于风暴之中，借此保护自己。”

    将驾驶交给阿心，诺亚休息的时候看向小窗外面，在风雨中有一大群半透明的鸟儿正与他们并驾齐驱，如果不是滂沱大雨落在那些鸟儿的身上勾勒出了身形，恐怕正常情况下肉眼是难以分辨的。

    “大气蜘蛛说，有时候它们也会吃这些鸟儿。”

    乔暮抱着那装有大气蜘蛛的陶罐说道。

    “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诺亚感慨道。

    忽然，他看到，那些风暴鸟原本密集而整齐的队形骤然四散开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到了。

    “！！！”

    视线往后，诺亚来到船舱后方，透过小窗，他看到雨幕之中，一张血盆大口猛地钻了出来。

    是之前的那巨大的蠕虫。

    “快加速！”

    诺亚叫道，让阿心把浮空艇的速度提升到最快，同时自己接手控制。

    嘭——

    乔暮看到，那蠕虫往前伸出脑袋，一口咬下，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风暴鸟被吞下一小半。

    没有给浮空艇喘息的时间，蠕虫再度张开那满是细细密密牙齿的嘴，向着加速到极点的浮空艇撞来。

    由于两者的体型差距，哪怕是在没有受到风暴影响，速度拉到最快的情况下，浮空艇依旧飞不过那蠕虫，眼看就要被阴影吞噬，死无葬身之地。

    诺亚咬紧牙关，他思考着所有对策，灵感浮现。

    下一刻，浮空艇的速度竟然忽然慢了下来。

    不，并不是减慢了速度，而是他拉起船头，让浮空艇朝着上方爬升，迅速接近酝酿雷电的云团。

    蠕虫的反应速度并没有那么快，延迟了片刻才继续往上，两者的距离很快又接近了不少，眨眼睛便到了蠕虫能够一口吞下的程度。

    这时，诺亚握紧了手中的空石。

    浮空艇此刻完全倒了过来，顶上朝下，速度锐减至零，并且向着一侧翻滚转动。

    而反应慢了半拍的蠕虫一头扎进了覆盖天穹的雷雨云之中，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钻回来。

    诺亚即刻加速，朝着下方逃窜，并且再度确认了一遍航路。

    “我们甩开它了？”

    恩雅抓紧船舱内的把手，战战兢兢地询问道，声音轻的吓人。

    “不。”

    诺亚话音未落，那巨大的蠕虫便从天空中的层云间再度钻了出来，从上方张开巨口。

    在诺亚准备做出机动，避开蠕虫的啃咬之时，那大虫子的动作忽然凝固住了。

    就好像被什么云端之上的东西抓住一般，它微微痉挛，抽搐，旋即，被猛猛地拖拽回了云层之间。

    在连绵的闪电间，好像能看到，一个巨大的爪子牢牢攫住了蠕虫，将其撕扯，蹂躏。

    “那是什么.”

    恩雅内心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天帷巨兽。”

    诺亚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