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智者

    雾山从不断翻转的监视器最后的画面里看到的，是澄澈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上，大气层的彼端，不断啮合运转的齿轮。

    那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在坠落的过程中与金属重组，重构成了一架小飞机的模样，稳住了下坠的趋势，向着阿光和雾山飞了回来。

    阿光也同样看到了那天空之上若隐若现的齿轮，只是，他并不知晓那是什么东西，只感觉某种异质感。

    可雾山曾经见过。

    在上一次学城的任务时，他就曾经窥见天幕之后隐藏的那些齿轮，就好像某种包裹住了星球的事物一般，无论那是什么，这都代表着，在天穹之上存在某些超越人类认知的事物。

    “那神明的模样，是一架飞机。”

    雾山喃喃道。

    “以机龙的形式推断，可以判断，那位神明也是一个机械生命。”

    “它为什么这样循环往复？”

    阿光看着机龙残骸坠落到深林中，他陷入了思考。

    神明的模样并没有令他感到特别意外，倒不如说，在了解到机龙，人工智能，机械生命之后，他就有了这样的设想。

    现象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会如此的本质。

    此刻，因为呼啸而过的巨兽而变得晴朗的天空，在阿光的眼中已经改变了模样。

    原本浩瀚无垠，广阔万里的苍穹，如今却仿佛一个囚笼。

    阿光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用栅栏饲养的那些家禽。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过去，也也有家禽试图挣脱栅栏，飞出去重获自由，后来，阿光不得不加高栅栏，当栅栏的高度抵达一定的程度之后，那些原本试图逃走的家禽屡屡碰壁，便放弃了挣扎。

    等到后来，家禽生蛋，新生的那些小鸟，从一开始就住在栅栏里，它们再也没有试图逃走过。

    那时候，阿光每天定时会投喂这些小鸟，久而久之，这些鸟儿就形成了某种习惯，在阿光即将到来的时候，守在栅栏边上，等待着阿光的到来。

    可是有一天，阿光因为某些别的事情耽搁了喂食，等他到来的时候，发现那些鸟儿都等待在另一边，直到自己出现在栅栏旁边发出声音，它们才急匆匆地聚集过来。

    假使鸟儿之中存在一位智者，想必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一定总结出了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其中就包括每天早上的九点钟，食物会伴随着巨人从天而降。

    他通过解析真理，带领鸟儿们安全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可某一日，食物并未如期到来，疑惑在鸟儿内部蔓延，智者的位置也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鸟儿们不断猜测食物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过来。

    这时，一只年轻的鸟儿发现了巨人出现在围墙的另一边，他立刻呼唤其他人，很快，他们如愿获得了食物。

    由此，这只年轻的鸟儿成为了新的智者，指引大家生存。

    “镇上的人们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生活，享用食堂里的罐头，也不需要为了生存做什么努力，就像栅栏里的鸟儿一样。”

    阿光语调平稳地说道。

    “只是会有人好奇，天上时不时经过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人称之为神，有人则并不相信。”

    “但最后，他们都殊途同归。”

    这位年轻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雾山理解了阿光的意思，因为在他心中，整个事件已经串联了起来。

    “你说，鸟儿为什么会飞？”

    阿光忽然开口，询问道。

    “因为倘若不会飞，那么他们就永远无法离开困住自己的栅栏。”

    雾山答道。

    “我一直认为，思考是我们超脱凡俗的手段，哪怕身体会受伤，会衰老，哪怕视野有尽头，只要能够保持思考，就有超越自己的那一天。”

    阿光没有对雾山的回答做出评价。

    “但实际上，我的思考也不过只是在某种引导之下诞生的产物，我以为我在思考，可实际上，是因为受到了他人的引导和允许，我才拥有了自己的思维。”

    他喃喃道。

    “倘若那真是神明倒也就算了，可实际上，这并不是神的启示，而是”

    阿光的视线穿过层云，看向天空中那巨大清晰的齿轮。

    乔暮的手电筒照射到的，是一个形状古怪的铁盒子。

    那铁盒子上散发着闪烁的光芒，就像某种信号正经由它得以传导。

    视线之中，绯红的文字浮现。

    【一台机器，它监控着围墙里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无法逃过它的眼睛，当心，它正在看着你！】

    “两位，我建议你们与那东西保持距离。”

    忽然，一个沉静的声音从那铁盒子后面传来。

    乔暮的手电筒往后照，发现那里有一个可移动的监控摄像头。

    监控摄像头的红色灯光此时亮起，仿佛具象化的目光，看着乔暮和浅云。

    “伱是谁？”

    乔暮有话直说，立刻问道。

    “以两位能够理解的语言来描述，我是一位.观测者。”

    它的声音平静，古井无波，虽然没有机器合成音那种嗡嗡的质感，却给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印象。

    “你观测什么？”

    浅云微微皱眉，询问道。

    “我想，两位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应当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监控摄像头一动不动，只有摄像头里的红光，微微闪烁，仿佛一个人正在眨眼睛。

    “你观测的是围墙里的人类？”

    浅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准确地说，我观测的是，在大多数异域之中被称为人类的生物构成的文明。”

    显然，这摄像头背后代表的并不是人类。

    “天上的那东西也是你制造的？”

    乔暮询问。

    “正是，正如两位所言，那是我在这次观测之中添加的变量。”

    摄像头的声音稀松平常，是只要一个小时不听，就会立刻遗忘掉的音色。

    “变量.你在做实验？”

    比起还在思考变量是什么意思的浅云，乔暮虽然没有上过学，但也听懂了这摄像头在说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一个观测者。”

    摄像头的红色灯光微微闪烁，就像一个人摸了摸下巴。

    “加入变量，就会引发思考，我试图通过先达成结果，再思索原理。”

    “你想达成什么成果？”

    浅云领会了两人的对话，遂问道。

    “文明。”

    摄像头说出了一个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