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残留机制

    明明就裹了一套完全可以在11区萝卜片里面当主角的铁疙瘩，而且我一眼就能看得出这身装甲的要害位置都是零元素合金，哪怕你的本体虫子是个完全不懂手无缚鸡之力的虫子，光凭这一身装甲都至少能硬抗两到三环的灵能者了吧？

    好歹也是个将军，再文化人也毕竟行伍出生，在我这儿装可怜是要闹哪样呢？

    据说钯莱人其实是一种很乐意坦诚表达自己的情感的民族，所以余连并没有特别掩饰自己的目光，甚至还干脆呵呵地笑了一下。

    格里菲斯将军用自己的电子音理所当然地道：“没办法，我的本体毕竟只是脆弱的钯莱人嘛，就算是披着甲胄，也总是缺乏安全感的。虽然我确实考虑过抛弃无意义的肉体，让灵魂注入钢铁之躯的可能性……不过，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余连微微地垂下头，将自己意味深长的目光隐藏在阴影之下。

    灵能罐头还想着要机飞？就不怕味太冲吗？

    “这样也可以做到吗？”波帕斯少校却兴致盎然得紧。他觉得，自从跟着余连认识了这位铁军联合体的大佬之后，这几天不管是知识还是想象力都在向着从未设想过的道路突飞猛进中。

    “从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那个灰色的铁疙瘩，叫詹果的工程官刚这么一说，却又犹豫一下停了口，然后很人性化地看了格里菲斯将军一眼。

    将军倒是比他的部下更坦荡一些：“可这也只是理论上的……而且一定会存在生命概念上的伦理和道德禁忌。就算是刨除了这些，如果说灵魂脱离了身体，注入了人造的躯体之内，那灵魂还能算得上灵魂吗？生命到底是进入了新的层次，还是已经毁灭，只不过是由人造程序模拟出来的复制品呢？”

    “现在人造程序，能完全还原人格吗？”余连笑着反问道。

    “当然……还差得远了。”格里菲斯将军的电子音中似乎带着一点点无奈。

    还是那句话，目前已知的电子技术，算法都很简陋，离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还差得远，大多数所谓的“智能机器人”和“智能程序”，基本上比很多社恐死宅的sari老婆都蠢。所有的性能，都是靠着不科学的硬件性能顶起来的。

    “那您可是担忧得太早了。”余连耸了耸肩。

    格里菲斯将军没有回答，倒是后面的灰色的工程官詹果，和军绿色的指挥官黒罗士之间的电磁信号微妙地激烈了不少，应当是有所触动，开始密切交流了起来。

    余连又道：“虚灵圣殿，以及目前全宇宙大多数的灵团，都认为灵魂是独立的，灵魂应当是可以脱离身体的。这确实是非常唯心主义的看法，可惜的是，目前很多灵能操作，确实能证明这一点。如此一来，脱离了原有身体的灵魂，又怎么不是灵魂呢？”

    说到这里，他却不由得乐了：“可这样一来，吊诡的悖论便出现了。既然灵魂可以承载生命过去的记忆、经验、知识和情感，那它便是生命的本体。如此一来，就算是真的换了一个身体，又如何能亵渎生命呢？”

    “听起来您对虚灵圣殿有什么看法？”格里菲斯将军问道。

    “我对他们一点看法都没有，至少他们没架起十字架烧人嘛。”余连说。

    作为一个对地球文化很了解连耶路撒冷都知道的文化人，格里菲斯将军自然明白十字架是什么意思，灯泡眼便又闪烁了一下：“那么，您认为，灵魂和灵能的本质是什么呢？”

    “我？”余连微微一怔，接着乐了：“我会认为，灵魂是一种信息流，灵能也是一种能量，只是暂时无法用现有的方式理解罢了。您看，如此一来，岂不是就很唯物了？”

    格里菲斯将军的电子音闪烁了一下：“一位灵能领域的天才，却比我这个机器人还要激进？这难道不是命运吗？”

    他发出的依然是仿佛棒读一样的电子音，但这时候却像是在欢快地歌唱似的。

    您在这时候给我装机器人啦？

    这个时候，来自机甲中央处理器的扫描功能，很快就反馈给了格里菲斯将军最新的即时三维地图。他把这些在地面上直接投成了一个三位的光学立体投影。大家便一目了然地看到了自己的现场所处的位置，以及周边所有已经掌握了的厂区规划和资料。

    “我们现在在这里，这便是刚才进来的路线。”格里菲斯将军用铁手指在光学投影上勾出了一条通道，然后又点了点三维地图边缘，略有些模糊的地方：“东部和东北方面是粉尘发电厂，直接和粉尘提炼厂连接，给整个厂区提供了充足的能源。不过，在当年搬迁的时候，居然发生了爆炸，使得那边的地质结构不太稳定，还留有一定的残骸。这边是另外一条通往地上的通路，铺设了运输轨道，直接连通了水晶市内，以及城西的水晶矿场。然后，在两边汇通的地方，便直接是外动力车间了！真是完美的厂区设计啊！如果把这些都复原下来，全宇宙的机器人爱好者都会疯狂的。”

    他大概的意思是说，对于机器人爱好者来说，这个厂区遗迹的设计，就像是最完美的园林一样，让人流连忘返吧？

    余连心想我应该也能算是机器人爱好者啊！而且还是根深蒂固的工业党，怎么就一点这方面的感觉都没有呢？

    可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给得这么多，自己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了。

    “我们的自动探测器就是在这里失联的。”格里菲斯将军又将手往前划了一下，勾出了一大片模糊的区域。如果同比例换算的话，离大家正前方大约有七八百米的样子。

    “虽然帝国的星球行署和警备部门一再向我们保证，协调厂遗迹中不可能还有什么危险，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定时派人来巡逻清缴，只偶尔会遇到一些跑到地下来筑巢的野生动物什么的，但我们毕竟失去了两台自动探测机，大家不可以掉以轻心。”格里菲斯将军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又两个部下道：“诸位也都是机器人专家，应当知道，凡是大规模生产过自律机械的厂区，就算是废弃了许久也总有可能留下漏网之鱼。当你发现一头还能行动的自动机器人，说明什么？”

    “说明附近至少藏了十只以上！”灰皮的工程官詹果道。

    “我相信帝国当地政府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欺骗我们。以帝国的行事作风，若这个协调厂的遗迹真的有潜在风险，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放着不管。如此推测的话，让我们的无人机失联的潜在风险，很有可能是最近才因为某些条件而激活的。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对机器人有效。”格里菲斯将军又道。

    他似乎看出波帕斯少校有点不理解，便道：“毕竟当初是全银河最著名的机器人工厂之一，如果说残留着一些应对机器人失控的机制，现在被偶尔启动了。”

    必须要承认，这家伙这话确实有点自由心证的嫌疑，但也确实有点道理。况且，这种挖坟掘墓啊不，考古探险的工作，有的时候就需要自由心证，才能保证安全啊！

    这大概也是格里菲斯将军哭着求着请自己帮忙的原因了吧。虽然他们的机甲是有虫子本体操控的，但自动化程度真的很高，说不定也就在那个残留“机制”的作用范围内。

    ……说起来，虽然这是一个科技进步就靠挖坟的宇宙，但要挖的不都是启明者留下来的遗物吗？这次居然就挖起两百年前的东西。只从这角度上来说，萨尔文伯爵倒也真不愧是一切的幕后黑手了。

    想到这里，余连也稍微认真了一下，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备，确定一切完好。

    而这个时候，却听格里菲斯将军又道：“若当真如此，请诸位一定要优先考虑保护好自己。这次探不清楚，就下次再来，反正这演习也要打上一个月的。”

    钯莱人虽然长得像虫子，但可没有虫子的繁殖能力，人口一直是很成的问题。

    ……所以你是彻底准备不务正业到演习结束了是吧？

    “我觉得，正业和副业的区分，其实是值得商榷的。这不仅仅取决于世人的看法，还取决于我们自身的态度。”格里菲斯将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电子音足足停顿了将近半分钟才道：“上校，可否再帮鄙人一个小忙？”

    “……不会再让我帮您写一份军演考察的报告吧？”

    “不，只是借用您的观察报告，让我稍微翻译一下，再随便署个名就好了。上校，我再次确认，虽然我们的生理形态和爱好都不同，但内心之中一定住着一对心意相通的挚友的。”

    一个脑袋长得像章鱼的大虫子，就别说这么暧昧的话了。

    “反正我们都在一起行动，用同一份观察报告也是很合理的，不会给您添太大麻烦的。相对的，无论将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我诚挚地希望，铁军联合体以及鄙人，都可以成为您值得信赖的盟友。”

    这句话仿佛是直接在自己的耳畔中响起来的，并非电子音，而是带着明显情感层次的声音，应该是用灵能直接发过来的。

    “是哪种类型的盟友呢？”余连也用灵能问道。

    “当然是……呵呵，按照未来的局势发展来看了。”格里菲斯将军用灵能模拟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但口中的电子音却低沉了下来：“前方一百米即将进入警戒区域，请大家保持警戒。”

    此时此刻，军绿色的指挥官黑罗士双手的机械臂都已经缩到了手腕之中，右手的手腕上弹出了一面热熔战斧。这是一种可以用高温来溶解和破坏敌军装甲的肉搏战武器。

    至于左手，则换成一个黑洞洞的足有一米长的枪管，。那是一门标准的9毫米动能机枪。如果这位黑罗士指挥官装备的是标准的指挥官外甲，身上至少可以携带上千发子弹。

    不过，真正让余连在意的，确实黑罗斯机甲背后翻出来的几个宛若小型弹射器一样的装置。余连知道，那里面至少藏着十台以上的小型自动战争机械人，担负着不同的性能和战术任务，由指挥官作为中枢进行控制。

    而这只是一位铁军指挥官本身所携带的战术机械罢了。

    实际上，在真正的战场上，一台指挥官就是一个作战中枢平台，也是一个师级以上的作战单位，是可以对成千上万的自动战术机械进行统一作战指挥的。

    当然，这里是帝国境内，一个铁军联合体的指挥官不可能真的率领自己所有的机械人部队抵达这里。可是，只是凭它本身所携带的武备，已经足可以对抗一个排全副武装的帝国冲锋队了。

    此时，黑罗斯已经驾驶着皮糙肉厚的指挥官机甲，向前一步来到了队伍最前方。他此次的任务就是辅佐和保护格里菲斯将军，遇到危险自然是要第一个上的。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脚步慢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波帕斯少校。

    “要不，咱们一起？”黑罗斯说。

    还是那句话，钯莱人大概是因为长得像虫子肚子里面便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是一种非常喜欢坦率地表达自己情绪的种族。

    波帕斯少校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心想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情商很低，但若是身在铁军一定是个人精。

    其实，一直到了现在，他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演习观察团的成员，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参加探险了。

    当然了，身为一位优秀的陆战队军官，他还是认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械，确定了一下防护服的运转状况一切正常，这才落下了防弹头盔，开始前进。当然，看他那样子，一直走在黑罗斯右侧慢了半步的地方，仿佛随时准备躲到这身铁疙瘩后面。

    这并不能说明少校在胆怯，一位优秀的基层军官和战斗员，一旦进入有可能发生战斗的区域，第一时间就应该先找好掩护。

    黑罗斯倒也没有再停步了，似乎只是想要有个人跟着自己壮壮胆而已。

    于是乎，由三台“机器人”和两个人类组成的探险队伍又穿过了一条厂房之间的通路，面前的视野便更加开朗了，豁然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空间，长宽都超过了千米。广场的对面，便又是一大片科技感十足的工厂区域了，正好位于刚才的三维地图中没有显示的模糊区域。

    余连想了一想，猜测这应该是中央的运输中转区域……说白了就是个停车场。这个工厂既然是这等规模，有这样规模的停车场也是很好理解的嘛。

    格里菲斯将军虽然没有兴奋地喊出来，但余连的感知却迅速接收到了对方情绪上的波动。

    这家伙真的进入狂喜状态了。他磨磨蹭蹭地走进来了，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保持了一个上位者的应有的冷静：“上次探测器就是在这附近失联的。”

    工程官詹果秒懂，便从自己的机甲随身仓库中又放了三台自动探测器出来。这是一种像是个滑板车一样的自动机器人，无声地转动着滚轮向深处的地面滑了过去。

    大家停止了前进，指挥官黑罗斯则躬下了甚至，并且从自己钢铁脚踝之处弹出了钢钉砸入了地面，将自己身体固定形成了所谓的堡垒模式。波帕斯少校觉得很满意，认为这造型完美地达成了掩体的效果。

    “注意警戒。”格里菲斯多此一举地提醒了一句。

    “开始全立体扫描。”他又对工程官吩咐道。

    对方没有回答，但又从自己的机腹中亮出了一台一看就特别科幻特别先进的拍摄设备，对着广场对面，那些废弃了许久的建筑群照射着。

    很快的，扫描仪便告知了格里菲斯将军新的信息。

    “三个小时，居然这么复杂？”

    “而且一定会有遗漏的。”詹果说。

    “果然还是需要再往里面走走啊。”格里菲斯将军如此说完，接着便看向了余连。一双灯泡眼睛一明一亮的很有节奏感，居然生生地闪出了一点哀求的味道。

    余连翻了个白眼，刚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到詹果的电子音忽然拔高，音调更比平时更急促了几分：“检测到非自然电磁脉冲！”

    然后，便只感受到远处的广场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亮，已经进入了停车场中的那三辆滑板车便直接“啪叽”一声，再没了动静，彻底加入了现场一堆电子垃圾的行列中。

    再看看身边的这三台“机器人”，机械眼中的灯泡闪烁了几下，随即便像是跳了闸似的当场熄灭。紧接着，傲然屹立宛若钢铁雕像一样的身躯顿时便佝偻了下去，就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似的。

    格里菲斯将军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电子音：“非自然电，磁，脉，冲，身体出现故障，正在宕机。等等，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