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奥斯曼狄斯

    “来自极东之地的魔术师，你在召唤余之际用了某种媒介吧？从实招来，你用的是什么样的媒介？是余与西台王决战时用的弓箭或战车残片，还是与西台缔约的碑文，亦或者是向天借胆，抢了余的木乃伊？”

    真名为奥斯曼狄斯的从者语气异常平静，但是目光中却透露着别样的情绪，似乎是在观察着眼前的召唤者。

    他身为太阳，人神，与阿蒙及穆特的并列至尊，对于胆敢不自量力触犯天威的渺小凡人有必要降下刑罚，而所谓的刑罚，便是死亡！

    只要胆敢对他这个人间之神不敬不逊的人，都罪该万死。

    而之前奥斯曼狄斯所列举的这一切都是历史古老且蕴含了大量神秘的物品，无论是目前所知世界最古老的合约——由两大国王亲自拟定的和平条约，还是希望呼唤神界与现世合一的人间之神，被尊为法老之人的遗骸，都富有深不可测的巨大力量，无不令魔术师垂涎。

    面对奥斯曼狄斯近乎斥责的询问，伊势三玄立的脸上因为戴了面具而看不见表情，所以只能看见他只是摇了摇头。

    “伟大的法老啊，你猜得没错，我们召唤您的媒介是娜芙塔莉最后佩戴的首饰。”

    这位伊势三的族长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这件事实，毕竟他很清楚，对方可是充满了神秘的古埃及最强大的英灵，能让他以圣杯战争从者身份现世的媒介，就只有与其宠妃相关的遗物。

    “是吗……”

    这句话过后是长久的沉默，时间久远到甚至让伊势三族的族长以为对方已经睡过去的地步。

    “哈哈哈哈！你对余调查得可真是仔细，的确没错，能召唤出来余的不会是余自身的东西，能将余引来的，肯定是受余之太阳永远照耀的娜芙塔莉的香气。”

    突然间，奥斯曼狄斯狂笑了起来，洪亮的声音响彻整座房间。

    与此同时，他的双眸也放出尖锐的光辉，极端庞大的杀意视线直轰眼前的宝座。

    刹那间万丈光芒同时迸发，只有船头显现于地下空间的太阳船（Meseketet）出现在奥斯曼狄斯的身后，这货真价实的宝具尖端放射出炽热的闪光，不费吹灰之力地轰穿了伊势三玄立宝座周围的防护，同时也造成了剧烈的爆裂声与能让人眼睛闪瞎的明亮光线。

    轰！

    咔咔咔！

    在召唤强大英灵前设下的四层魔术结界根本没有任何的阻拦的能力，一瞬间便完全崩溃。

    之前隔在伊势三玄立与奥斯曼狄斯之间的透明防弹玻璃也灰飞烟灭，施加了魔术防御的厚墙连同其钢铁浇筑的外壳同时粉碎殆尽。

    尽管这地下工房的前身也是为了预防东西冷战爆发核冲突而设计的避难所，但是在太阳船发挥的威力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而从宝座上跌落在地上的伊势三族的族长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也看着那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光耀之人。

    伊势三玄立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族中魔术师所设下的结界防御奏效，也不是幸运造成的巧合，只不过是因为奥斯曼狄斯认为直接消灭他不足为罚，所以才能让他捡回一条命。

    “凡夫俗子！”

    奥斯曼狄斯对着他怒斥，冰冷的声音中却又满盈着光辉。

    “竟然有胆敢玷污余最爱妃子的陵寝，想必你也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了。给你两个选择：喂神兽的肚子，或者让全族陪你消失在这个地表之上。对了，别想着使用令咒了，单纯的一两划令咒对余无效，而且在那之前，余的神光就会将这里烧成灰烬。”

    “你……你要放弃对圣杯许愿的机会吗……”

    “哼！与其受你这种不敬之徒的指使，余宁愿除之而后快，快！做出你的决定。”

    奥斯曼狄斯双目中所流露出来的杀意洪流如同物理冲击般滚滚而来，伊势三玄立的年纪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精神冲击，在三秒内就昏厥了两次。

    面对奥斯曼狄斯杀意与暴威的恐惧，他那脆弱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的滑稽与无力。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也怪不得他，毕竟二选一，无论哪条路最后都是死，是避无可避的告死宣告。

    作为区区一个魔术师，他绝对抵挡不了奥斯曼狄斯所放射出的王者威严。

    尽管如此，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伊势三玄立脸上的那件魔术礼装的自动功能还是让他迅速苏醒了两次，在陷入第三次昏厥之前，他及时的使用出了魔术保住了自己的意识。

    “哦？以魔术师来说你还挺有骨气的，这样子是打算保持清醒仔细品尝死亡的滋味吗？”奥斯曼狄斯眼角一挑，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稍微慢了一步下达自己的惩罚，而伊势三玄立把握住了这简短的机会。

    “不……”

    身体在剧烈喘息着，他的身体毕竟已经不再年轻，承受这么大的打击还能够维持理智已经实属不易。

    但现在不是呼吸的时刻，伊势三玄立甚至压迫住了身体求生的本能，以尽量简短的表述说明了自己召唤对方的原因。

    “不敢奢望阁下原谅我的不敬，我也已经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只希望在我死后，您能够在我族中寻找一位看得过眼的魔术师重新签订契约，以成全吾族之大愿。或许在您看来吾族之愿望渺小的可笑，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能让自己的族群兴盛的发展下去便是最重要的愿望，也正是因为有此渴望，所以才会斗胆召唤您这位神王。”

    “这样啊……”

    奥斯曼狄斯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在他听完了伊势三玄立的话到回答仅仅只有短短的两秒钟，而这两秒钟的时间便是这一族能否活下来的关键。

    但幸运的是，伊势三玄立准确地把握住了这位法老的命脉，那便是他的仁慈。

    终于，这位光辉之人让一直飘在自己身后半空中的宝具太阳船凭空消失，紧接着手上大动作一甩身上的白袍，以冰冷的低垂视线射穿面具，直视面具下面孔紧缩的伊势三玄立的双眼，高声宣告：

    “余乃光辉，余乃苍天，余宽大为怀！你的小命余就暂且留下，余要亲眼看看你的野心和你的渴望究竟够不够做余的御主，以及你那个氏族有没有存在的价值。但是只要余觉得乏味，余之光辉就要把你和你的全族上下烧得尸骨无存。”

    ……

    ……

    奥多摩魔术要塞的最下层。

    这里的灯光意外地充足，让钢筋混凝土构筑的地下空间的绝大部分都看不到什么黑暗的地方，或许只有刚才的召唤室是刻意营造的暗处吧。

    就这一点上而言，奥斯曼狄斯对这里的印象勉强还算是好，毕竟对于光辉之人来说，光本来就是不可或缺之物，万一他也将这地下工坊定为自己的“墓地”，里头要是到处暗得像是黑夜，那也未免太不搭调了。

    “可是明明这里的灯光都已经这么亮了，为什么还要搞成这样的样子。”

    虽然要塞内部足够亮堂，但是死气沉沉的建筑物却依旧会令人联想到墓穴的内部。

    换作是奥斯曼狄斯那时代的其他法老或许还会美言几句，但是在他的眼里就只会造成反效果。

    毕竟即便是在生前，奥斯曼狄斯对自己的王陵也不算特别重视。

    虽然明亮很让人满意，但是在这种类似于墓穴的地方却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然而君王一言九鼎，既然说过要亲眼评断再说，若一个不顺眼就把这里毁灭殆尽便算是食言了。

    身为人间之神（法老），待人自然要公正严明，所以奥斯曼狄斯耐着性子给了伊势三玄立多宽限了一点时间，在地下工房内走动着。

    路上遇见的人并不算多，而且这些伊势三族的人并没有穿着代表着魔术师追求神秘的黑袍，身上穿着的反而更像是学者或者医生的白袍。

    让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魔术师，而更像是那些学习着文明尖端知识的学者或科学家。

    “哼！原来如此。”

    奥斯曼狄斯看着路上遇到的第十个向他恭敬鞠躬的人，稍微侧首打量着旁边第七个最大的房间。

    在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即便是他也怀着几分佩服点了点头。

    在那个巨大的房间内部，各种大型计算机塞满了空间。

    并不是以炼金术之流构筑的仪式器材或者礼装，而是完完全全由现代文明所造就的机械，根据他从圣杯中获得的知识，那几个嘎吱嘎吱运转的大型机械应该就是所谓的电脑。

    不过和常规的电脑相比，这里的机械矩阵大得超乎想象，甚至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种类的东西。

    而奥斯曼狄斯也通过自己的千里眼得知了这种机械的名称：超算。

    虽然结构异常简陋，但也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这种称呼了。

    而其他房间内部的内容也大同小异，都是由各种现代科技所制造的机械，有些还是看起来像是以现代机械组成的人造人培养槽。

    “看来你的确没有说谎。”

    从现在看到的情况来看，这支氏族的确是魔术师中极为稀有的一群，他们与现代科学的适应性相当高。

    或者说——他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试图以魔术师们原本忌讳的现代科学来提升如今早已看不出进步空间的技术。

    但这也是十分可笑的。

    尝试融合现代科学与魔术，并成功实现技术上的提高，听起来是很好听，但是只要稍微了解常识的人就知道这只有失败一条路。

    两者根本没有融合的可能性，因为其本质的力量来源就不相同。

    魔术的力量源自“神秘”，而提高神秘的唯一办法便是历史，所以在魔术界当中，越是古老的越是强大。

    自古代代代相传下来的魔术礼装，威力绝对比新制造出来的魔术礼装威力要强，哪怕两者的制造工序与材料完全相同也会如此。

    若是古代的魔术礼装出现了问题，想要进行修补的话也只能使用古代的材料，不管新的材料性能有多么优异，只要安装在古代的魔术礼装上便会使其威力降低。

    除了魔术礼装之外，关于魔术的其他东西也都是同样的原理。

    而科学则正相反，越是新诞生的科学力量便越强大，踩在旧的科学之上所诞生的新科学必然要强于旧的技术，如此代代累积，则终究会迈入到魔术无法想象的级别。

    所以魔术和科学本来就是南转北辙的两条路，伊势三族现在所做的事情根本就只是以机械弥补神秘的不足，但这也反而使得神秘更为“瓦解”，反过来又只能继续以机械进行弥补的恶性循环罢了。

    “真是丑陋啊……”

    奥斯曼狄斯本来就不觉得魔术师有哪里称得上是美感，这种人在他生前就已经存在，而且麾下也有臣子懂得使用魔术。

    但绝大部分魔术师都是存在于世间却背世而活的一群弃世之人，就连必须对法老五体投地的百姓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技能都不懂，只是一些分不清是非黑白的愚者罢了。

    当然，他也清楚古埃及的魔术师血脉不一定能够流传到现在，但即便是经过再长的时间，那些家伙的习性恐怕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而在这样的前提上，伊势三一族还额外加入了格格不入的科技，使得他们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丑陋。

    这正在灭亡之前不断做些无济于事的挣扎，简直就像是临死之际的哀鸣。

    “烧了吧。”

    奥斯曼狄斯在自己的内心清淡描写的下达了结论，并打算实际行动的那一刻，他忽然注意到了某个最深处的房间。

    这是一个纯白的房间，即便是在整个被白得过头的现代灯光照的通亮的地下工房当中，这个房间也显得格外明亮，就算是奥斯曼狄斯进来后也要稍微眯起眼睛才能仔细的观察房间的样子。

    虽然因为烦躁的心情打算将这里烧个精光，但是有一个东西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使他把前一秒的念头和情绪都摆到了一边。

    在他视野中所看到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矮小的人。

    不！

    与其说是矮小，倒不如说是幼小，那是一个身上插满了管线，与各种各样机械相连的幼童。

    “该不会是受到了什么虐待吧？”

    因为形象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凄惨，即便是奥斯曼狄斯在看到的一瞬间也不由得这样想着。

    不过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出来，对方大半的身体都有残缺，不仅仅是四肢，还包含着内脏都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缺陷。

    奥斯曼狄斯转头看向堆积在机械装置中的记录仪器，检视着它们上面所传达的资讯，并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千里眼得到了具体的信息。

    看起来，这孩子是生来就饱受病痛的折磨。

    年龄难以精准识别，外表看起来大概是四或五岁吧，但是看他这副惨状，很难想象他的身体还在正常地生长，实际年龄和外表是否相符也很令人怀疑。

    在几个主要的脏器几乎完全没有作用的情况下还能够存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看得出来，他是依靠伊势三一族胡乱拼凑的魔术与科学的技术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至于做到这种程度也要让他活下来的原因，很不幸的，大概就是因为他也拥有魔术回路。

    对于伊势三这样已经开始逐渐凋零的魔术家系而言，一旦孩子从父母那里继承了魔术回路，他们就会不计一切地让他活下去以继承自己的传承。

    即使病魔在他每次心跳每次呼吸都会产生难以承受的疼痛，反复地折磨这具幼小的身躯，即使他每活一秒都要消耗大量的资源和金钱，也必须活下去。

    “……”

    男孩注意到了自己身侧有人的到来，于是睁开了眼睛，和奥斯曼狄斯对视了一眼，用因为长期处在地下而颜色有些浅薄的瞳孔回望着太阳的光辉。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着、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奥斯曼狄斯。

    说来也奇怪，这位法老并不觉得不敬。

    “你叫什么名字？”奥斯曼狄斯自被召唤出来后首次率先开口了。

    然而男孩依旧没有回答，他所回应的只有痛苦的幼小呼吸声，穿过塑胶呼吸管在奥斯曼狄斯的耳边响起。

    奥斯曼狄斯略微有些不悦啊，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如此对他不敬。

    但是他也没有降下处罚之类的意思，若是记录器上的资料正确，这个男孩在这一刻肯定也承受着莫大的负担，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痛楚还是其他的感觉，但仍能看得出来肯定很不好受。

    想到这里，奥斯曼狄斯忽然燃起了兴趣，受到病魔摧残这么深的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是他的生前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情，古埃及的技术也不允许病到这么严重的人继续活下去。

    “余是伟大的法老，只要你臣服于余，有愿望想向余这位天神祈求，余也愿意听听你的愿望，赏你一点慈悲。”

    奥斯曼狄斯对于男孩这么轻轻地说道，意思是只要对方愿意，现在就能结束他的性命。

    奥斯曼狄斯想来，对于一位每时每刻都在饱受痛苦折磨的人来说，这应该算得上是最大的仁慈了。

    当然，出生在这样的魔术世家，并不是说死了就能够得到安宁，不过奥斯曼狄斯之后就要将这个家族完全烧毁，他倒也不用担心死后的问题。

    听到奥斯曼狄斯的话，我还原本虚弱的眼睛亮了起来，用难以想象的意志张开口，一点一滴地将自己的言语从喉咙中挤出来：

    “我……有一个……愿望……”

    颤抖的声音透过呼吸器响起，气息虚弱到令人难以置信。

    “希望……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幸福……”

    虚弱的话音落下，男孩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房间里只留下了充满了痛苦的喘息声。

    “什么？！”

    奥斯曼狄斯第一次失态了，男孩的话使他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无法想象这是一个身怀致死病魔的孩子能说出的话。

    同时对方的这一番话也让他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并非是气息或者魔力之类的实际存在的器官或力量导致的，而是一种更难分辨的东西。

    这感觉，这气息，这高洁，以及他刚才所说的话……那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了。

    远在奥斯曼狄斯被以从者的身份召唤到这二十世纪的以前，那是他还拥有着实际的肉体灵魂。

    在清澈的尼罗河河畔。

    那个在奥斯曼狄斯人生中唯二重要的两个人所对他说的话：

    “拉美西斯，即将与诸神……不！即将与阿蒙神并列的你，一定会成为历代法老中最伟大的一个。你可以的，因为是你，我才这么敢说。要记住，你一定会为众生带来幸福，成为万人崇敬的万王之王！”

    那一天，奥斯曼狄斯在心爱的少女身旁，听到心爱的兄弟这么说。

    他的心中涌现出了许多情绪，是自豪，敬意，喜悦。

    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这个当他真正登基为法老后与其断义而别的兄弟、因为命运要他率领众多纳尔纳人分开大海前往应许之地的少年身上，感受到并非属于法老的神性。

    奥斯曼狄斯绝对不会忘记，纵然因为对立而分道扬镳，在结束了仅有一次的生命后的现在，他也能清楚的想起，这个为天下苍生祈求幸福的少年的侧脸和声音。

    “是啊，无论度过了多久的时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会改变。但我没想到，即便是这么悠久的岁月，在这个时代也有你这样的人啊……”

    在这地下魔术工房的一角，被白光照亮的房间内，面对一个全身与仪器相接而无法动弹的幼童，奥斯曼狄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想不到时隔三千又数百年的时光，余还能听见相同的话。庆贺吧被束缚的孩子，因为有你的存在，余准许伊势三一族可以继续留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亢的笑声中，男孩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在被痛苦侵袭前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PS：完美，登场人物已确定，明天开始大乱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