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性

    “我不知道。”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克莱恩才缓缓地对着自己面前的母神说道。

    没错，克莱恩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为种族而对外神产生天然的隔阂。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克莱恩现在所受到的神秘学教育是源于一个外神。

    当一个外神伪装成比一位正神更加仁慈的人性的时候，那祂的信徒是否会认为祂是一位爱着人的神灵呢？

    当正神爱人也成为了谎言之后，所爱人的究竟是什么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倘若这位外神将自己“锚”的指向全部转移到自己的源质之上，既能够回应信徒，又能够抛开“锚”对自己的影响。那祂所做的伪装对任何人来说是否又是完美无缺的呢？

    高维俯视者的身份暂时还没有被克莱恩所发现，因此高维俯视者在克莱恩眼中算不得伪装。但是眼前的堕落母神比周围在虔诚祈祷着丰收的信徒，其实更像真正的人。

    ——看啊！祂衣着体面、身形婀娜，完全符合人类对同胞的定义，祂的眼中带着仁慈，就像是将要救赎人们的天使。

    然而，这样的存在却是流传了千年的末日预言的源头。

    这样的存在带来的真的会是末日吗？克莱恩无法判断出眼前堕落母神口中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因为即便是一个最平凡的人那也是极为复杂的，更别说一位真正的神灵。

    或许在祂们的躯壳之中完全是基于理智做出的考量，祂站在自己的身边，仅仅是因为自己有着成为“诡秘之主”的潜力。

    但对现在的克莱恩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序列六的非凡者，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无法做到更多。

    无论是为了自己向因斯赞格威尔复仇、查清楚之前在廷根市针对自己的幕后黑手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还是让这颗星球之外窥视着大地的外神们离开这里，这都是克莱恩现在变强的想法的来源。

    在看到了“星之上将”嘉德丽雅遭遇了超星主宰之后的那副惨状，克莱恩就不由得感到胆战心惊，仅仅是一位外神的化身就足以轻而易举的毁灭一位在海上成名多年的海盗将军。

    那么，在其他外神面前，想要踩死这颗星球上艰难求生的人类恐怕不比踩死一窝蚂蚁来的困难。

    通向灭亡的道路似乎有很多，能够让这颗星球上的人生存下来的方法却似乎寥寥无几——而对于这颗星球之上的蚂蚁，显然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

    先不谈克莱恩和他的兄妹也在地球上生活着，光是对待自己温和、像长辈一样的真实造物主，还有就像是一位稍微有些许年长的姐姐一般在平日里照顾着自己的黑夜女神，这两位的存在就足以让克莱恩坚定下自己的信念。

    现在除去和他以及高维站在同一个阵营的堕落母神之外，窥视着这颗星球的外神还有最少五位。

    而地球上现在甚至连一个旧日都没有，这样让地球的神灵如何跟外神相抗衡？

    克莱恩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他只能和外神合作。当然，这样和“野兽”处于同一个囚笼之中的感受并不好，但是他别无选择。

    身为天朝的穿越者，克莱恩还是稍微有着那么一点自己能够像各路之中的“穿越者前辈”那样改变这个世界的小心思的，而且就算抛开这点，自己的安危也取决于自己能否成为诡秘之主。

    因为这不光代表着一位接近支柱的外神的立场究竟如何，也代表着他、黑夜女神以及真实造物主还有高维这四个穿越者组成的联盟整体的实力强度。

    黑夜女神暂时倒没有什么事情，毕竟死神已经在第四纪被亚当蒙骗着悍跳了永恒之暗，直接成为了疯狂的半旧日，然后被众神围殴而死——用高维俯视者的话复述出来则是，这基本上复刻了星空之中的历史，又一个想要容纳“灾祸之城”这一体系权柄的永恒之暗被围殴死了。

    而剩下的战神也是不敌黑夜女神和风暴之主的联盟，因为战神甚至连祂妈打的母神都是黑夜女神的内奸——现在或许也能算是堕落母神的内奸。

    当然，相当明显的一点就是在确定了堕落母神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之后，战神也明显对大地母神起了些许戒备之心。

    对于祂这种没有多少人性的天生神话生物来说，人类的伦理观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因此，在大地母神有可能对自己产生不利的时候，战神毫不犹豫的不顾母子之间的关系，=和大地母神保持了距离，直接让费内波特再这样岌岌可危的国际形势之中处于了危险状态。

    毕竟一个杀死了亲生父亲而成神的非凡生物，你又能觉得祂能够在人类的簇拥之下获得多少人性呢？

    克莱恩也正是因为在真实造物主和黑夜女神的聚会之中，听那曾经是远古太阳的真实造物主讲述了那段无人知晓的历史，才对现在的几位由天生非凡生物成为的正神产生了一定量的戒备的心理。

    天生即是非凡，这就意味着祂们本身并非人类。既然并非人类，那祂们身上所带有的人性就是祂们的信徒所赋予祂们的。

    这也就意味着，祂们的人性相比于那些由人类晋升而来的真神更加薄弱，就像是当年的“门”先生或者是安提哥努斯一样。

    而让克莱恩感到悲哀的是，除了黑夜女神和蒸汽之神之外，大地母神欧弥贝拉，风暴之主列奥德罗，永恒烈阳奥赛库斯，智慧之龙赫拉伯根，以及之前提到过的战神这五个正神都并非人类晋升而成。

    （注：这里是小克视角的大地母神。）

    而服食魔药晋升为真神的机械与蒸汽之神则在七个正神之中实力垫底，克莱恩现在最为担心的一点是能够背叛远古太阳神的风白智三神是否会因为外神的蛊惑而如同背叛太阳神一般背弃地球，投入到外神的怀抱之中。

    这是有着相当大的可能出现的事情。

    背叛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克莱恩和高维持有相同的态度，他们不会相信那些曾经背叛过的人。

    现在他们普遍相信的反而是真实造物主身边的梅迪奇。

    因为即使是在远古太阳神最危险的时候，梅迪奇也没有背叛远古太阳神，反而是在太阳坠落之后跟着真实造物主奋战至死。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不妨尝试着相信我。”

    堕落母神的眼神相当真挚。

    “我已经和高维俯视者达成了协议，在取回我遗留在地球上的源质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宇宙相当广阔，我没有必要在这里和‘诡秘之主’与‘全知全能者’死磕。”

    母神的话语真挚到了极点，其中带着些许蛊惑的气息。

    “你知道吗？当一个外神有了支柱的位格之后再多容纳一份源质或者是一个途径的唯一性，都会导致祂产生无法控制的聚合倾向。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诡秘之主和全知全能者会相互厮杀，这才让你们……”

    堕落母神的语气略微停顿，话语一变：“来到这里。”

    “所以当时福生玄黄天尊是真的死了，所以祂才选择了我来作为祂的继承者。”克莱恩，有些烦躁的用脚踩了踩地面，对着自己面前的堕落母神说道：

    “你把我喊到这里，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如果是需要掩盖我这些不能出现在外界的记忆的话，我们也可以直接在源堡上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在堕落母神语气停顿之前，克莱恩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抹极端不安的情绪，仿佛只要堕落母神将那句话说出来，他就会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

    克莱恩不由得感到有些许不安，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摇了摇头决定让自己不再去想，然后再次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母神。

    “不，这倒不是。”堕落母神低下头轻声一笑，遵循着和高维俯视者的约定，没有将他们这些所谓“穿越者”来到这里的真相，告诉眼前的克莱恩。

    虽然堕落母神并不清楚高维俯视者为什么会这么强调，但祂还是决定听从这个看上去更像人类的同胞所给出的“善意”的建议。

    毕竟高维俯视者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笑的相当危险。

    “有些东西只有你看到了才会觉得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没有看到这些信徒，仅仅只是看到了他们的影像，你会认为我的确赐予了他们恩赐吗？”

    不，我不会，我只会以为你控制了他们，以此来蛊惑我……虽然这样说带着些偏见在其中，但是对于外神，我必须要保持着相对谨慎的态度……

    克莱恩思考了一下，在自己的心中默默的想着。

    他看着眼前那些身上伤口遍布的南大陆居民们，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了一丝惆怅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感。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这样痛苦的活着与干脆利落的死去，到底哪一个更加幸福呢？

    克莱恩即使是在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在最为落魄的那一段时光也依旧有着稳定的住所和足以饱腹的食物。换言之，他没有感受到过这样恶劣的环境，因此他也无法与这些人共情。

    克莱恩的心中只能对这些因为这个世界而备受压迫的居民产生怜悯，这是一个生活在有着安稳社会的人能够对他们做出的最大的共情。

    “当一个人注视到了苦难，才能够逐渐理解苦难本身的意义”——倘若堕落母神不将克莱恩带到这里，让他用自己的感官来切身的感受到这些人的处境，克莱恩还是无法对这些人产生更加深刻的同情的。

    这样克莱恩也不会因为这些得救的人就略微偏袒堕落母神。

    如果打个比方，这大概就相当于一个人在施以暴行的时候，用刀割开血肉、夺走生命；这与一颗子弹轻而易举的结束他人的生命所带来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有的时候，只有亲眼看到了这些事，才能知道何为苦难。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后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答？”堕落母神向着自己面前的克莱恩发问。祂的眉眼弯弯的，就像是一弯“绯红之月”。

    克莱恩的鼻子抽了抽，从混杂着泥土与血腥味的狂热氛围之中抽身而出，将自己的思维集中了起来转向堕落母神即将提出的问题。他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堕落母神，略微点了点头。

    “那我问了。”堕落母神，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克莱恩：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将高维俯视者当做人类的？我觉得我的表现和祂的表现基本上相同，为什么你会对我们的态度有着如此大的变化？”

    在堕落母神看来，高维俯视者属于是异常之中的异常，不光是人类，就算是外神都能看出来高维俯视者身上隐藏着的诡异。堕落母神在完全伪装了之后也能够骗过其他非凡者，和普通人让他们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但是克莱恩则是不同，堕落母神仍旧对于克莱恩是为什么会将和祂相处了这么久的高维俯视者认成人类的这件事抱有着相当的好奇。

    明明高维俯视者的身上的异常这么多，但是克莱恩看不到吗？

    堕落母神饶有兴致的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克莱恩，而克莱恩则是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他和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差别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

    高维俯视者打了一个喷嚏，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身边。

    祂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藏匿着什么痛苦魔女，因此祂的这副化身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生病的。

    但这是为什么呢？

    高维俯视者动用了“隐者”途径的权柄，在克莱恩的背后睁开眼。

    虽然看的比较模糊，但是周围熟悉的味道让祂一下想起了堕落母神，虽然不知道堕落母神为什么要和克莱恩单独对话，但是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维俯视者一脚跨出，消失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