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五章 “二爷”供认“金刚会”(元宵快乐!)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兴霸天字数:3848更新时间:24/03/26 10:26:59
对于宫中发生的人事变动,狄进早就有所预料,这几日在宫中加班,回到家后用膳练武,然后立刻睡觉,确保精神充沛。
待得第二日起床,吃完早饭后,他也不急着去四方馆,在家等待三个人的登门。
大荣复早早到了,自从领悟了上进之道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在对街租了一套院子,有事没事就往这边跑,恨不得一天来八趟。
不过今日,他刚刚抵达门前,就听身后也传来马蹄声,转头一瞧,就发现刘知谦也到了巷中,脚下一顿,静立等待。
待得刘知谦下马,快到了面前,大荣复先一步行礼:“刘提举!”
刘知谦还礼:“大提点!”
两人稍作寒暄,一起朝着正堂走去,大荣复行走时还特意落后半个身位,以示对主官的尊重。
刘知谦原本不怎么看得上这个渤海遗民,近来倒是郑重许多,觉得此人进步神速,脸皮又厚,很难说来日不能有一番成就。
两人入了正堂,就见狄进坐于主位,悠闲地看着书,见他们来了后,颔首致意:“坐吧!”
这是亲近之意,大荣复熟练坐下,刘知谦也不弄得那般正式,抱拳后坐下,心头莫名一安。
林小乙奉上茶水,狄进又道:“再等一等。”
两人立刻明白,还有人要来。
果不其然,半刻钟不到,一位颇有些风尘仆仆的男子走了进来,正是任皇城司勾押的雷濬。
这段时间他原本在外办事,还是個美差,阎士良特意拉拢,让他去地方上捞一捞油水,毕竟那时双方还没有矛盾,如今刚一归京,狄进就传信将他唤来。
“在下雷濬,表字明杰,见过刘提举,大提点!”
“久仰雷兄之名!”“哈哈,你我是熟人,兖州一别,一切安好啊!”
三人见礼。
对于大荣复来说,雷濬确实是熟人,他当时被狄湘灵擒了,起初嘴也是硬的,直到听说要被带入京师牢狱,永远关押,甚至悄无声息地弄死,才彻底慌了,而当时来地方提审的皇城司人员,正是雷濬。
对于刘知谦而言,也知雷濬其人,官家生母案中,这位私自迎李顺容回京,可谓胆大包天,不过由于李顺容在皇陵被辽人谍细毒害未遂,雷濬擒了贼人,再以官家生母安危为由,将之迎入宫中,固然不合礼制,却合了官家的孝道,连太后都于事后奖赏,反对声音自然很快平息。
如今李顺容已经是李太妃,雷濬这一步显然赌对了,来日受益无穷,不过进士出身的文臣极为瞧不上此等幸进之臣,等着来日官家真要提拔,必然是要再上谏言的,不过近来又有消息流传,此人在皇城司里不贪不占,是一位异类,倒也让部分文臣有几分刮目相看。
等到雷濬坐下,狄进放下书卷,第一句话就让三人大惊:“辽人副使于广政殿宴饮时中毒,贼子暴露被擒,正是内侍省尚食局典御吴氏,曾是乞儿帮丐首‘二爷’,在‘金刚会’中代号‘他心’。”
“太好了!终于拿住这群贼子了!”
刘知谦被唤来此处,就有了心理准备,肯定是有要事,但得知这点,仍旧猛地起身,大喜过望。
机宜司成立后,就想擒下辽人谍探,让这个部门有立身的根基,却始终没有进展,因此在发现了萧奉先后,才会那么迫不得已地审问,以致于酿成大错,险些连累老师李允则晚节不保……
所以“金刚会”对他不仅是一群谍探那么简单,更有了几分执念,本以为对方隐藏得那么深,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有确切的线索,结果辽人使节团还未离京,人就抓住了,当真是不服不行!
大荣复则更关心自己有没有立功表现的机会,振奋地道:“贼人交代了么?”
狄进道:“人是昨晚抓的,我审了一次,初步预期,三日之内她就会交代。”
“这次可不能用重刑了……”刘知谦赶忙道,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起身致歉道:“下官孟浪了!”
狄进抬了抬手,示意无妨:“吴典御平日养尊处优,确实撑不住酷刑,不过人在遭受残酷折磨时,交代出来的内容免不了有偏差,我更希望能与一位神智完全清醒的犯人交流,通过细节判断对方话语的真伪,而不是对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不断地逼问,你们日后也要谨记这点,刑讯逼问只是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是!”
三人领命。
大荣复又道:“这吴典御一旦交代了,捉拿其他贼子,能交予我们机宜司么?此等好机会,万万不能被皇城司糟蹋了!”
刘知谦也忍不住道:“‘金刚会’潜藏极深,能发现他们的线索,机会十分难得,若是抓捕过程中出现纰漏,就太过可惜了,以皇城司之能,不足以承担重担!”
雷濬作为皇城司的一员,眉头微微皱起,想着如果真要带上那群拖后退的队友,能否顺利擒人,然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下官也是这般想的……”
所幸狄进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三人惊喜非常:“此番皇城司的无能,令太后和官家极为失望,谍探敌情的重担,接下来很可能全权交予机宜司处置!”
大荣复和刘知谦自是大喜,雷濬脸色则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能去机宜司了?”
狄进微笑:“皇城司中人也非一无是处,如你这般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为何不受提拔,调入机宜司?”
雷濬大喜:“多谢狄三元!”
狄进早在兖州时就关照,不要和其他皇城司中人一样,为利益恶了声名,但雷濬有时想想,他既无功名,又无恩荫,在这种泥沼中,费力维持一个好名声,真的有意义么?
结果皇城司居然真的要倒台了,这样一来,他之前没有参与到那些恶事里,可太关键了,从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到转劣势为优势,顺理成章地进步!
狄进又正色道:“你调入机宜司后,还有一项要务,那就是查奸!我怀疑机宜司内,有与‘金刚会’联络的贼子,本想等辽人使节的事情有个定局,再细细调查,但御宴中毒事件突如其来,又擒获了‘他心’吴典御,却是等不了了,你仔细挑选行动人员,不可让人率先走漏消息,使得‘金刚会’其他成员有了防备!”
雷濬重重抱拳:“下官定尽全力!”
狄进再看向刘知谦和大荣复,沉声道:“皇城司只知争权夺利,以致于敌人嚣狂,我希望机宜司能扭转局势,国朝的反击,就从扫荡‘金刚会’开始!”
刘知谦、大荣复、雷濬齐声道:“是!”
……
“老奴任守忠,字稷臣,得圣人之命,勾当皇城司公事,见过狄伴使!”
当狄进再入禁中,阎文应父子消失不见了,等候在面前的,是一位面容瘦削,有几分古板气质的中年宦官。
狄进看了看这历史上反复横跳,最终被韩琦、欧阳修、赵概、司马光四位重臣联手拿下的内官,还礼道:“任提举!”
任守忠不比江德明的高傲,也无阎文应的亲热,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贼人吴氏、魏承照分别被关押在牢狱之中,老奴连夜更换了一批看守,保证无人接触,狄伴使若要将案犯调入机宜司牢狱,也可即刻交接!”
狄进如今是机宜司的幕后执掌,这点太后是心知肚明并且予以默认的,但他不是曹利用,没有枢密使的官职,可以光明正大地伸手,行事得格外稳健,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吴氏还是留在禁中审问!”
任守忠点了点头,到了牢狱外,就立在门口,完全没有借机进去,蹭一蹭功劳之意,反倒伸手一邀:“狄伴使请!”
“有劳任提举了。”
狄进微微颔首,走入牢中,就见吴典御缩在角落里,环抱双臂,轻轻哆嗦着。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寒冷,对于这个为辽人卖命的谍细,护卫当然不会有任何好的待遇,直接将她的外衫给扒了,以致于这个女官冻得直哆嗦。
当然,这也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活富足的原因,换成外面的贫苦百姓,穿的比这少的比比皆是,根本不会感到这般寒意。
狄进平静坐下,见记录的内侍提笔后,再发问道:“想清楚了么?”
“想……想清楚了!”
吴典御嘴唇颤了颤,开口道:“魏承照不是‘李婆婆’发展的,恰恰相反,他入宫后,主动和‘李婆婆’取得了联系,表达出了合作之意……”
这句话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要交代的是“金刚会”,怎么突然扯到魏承照身上了,但狄进的眉头一皱,立刻道:“依你之意,魏承照背后也有势力?”
吴典御缓缓点头:“先帝驾崩前后的朝堂风波,老身也是亲身经历过的,即便是尚食局这样的地方,那一段时日都人心惶惶,而今朝局稳定了,但若说昔年的寇准、丁谓党羽全部清除了,阁下信么?”
狄进面色凝重起来。
寇准和丁谓,前者是名相,后者是权相,于真宗朝堂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就比如魏承照,其父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幕僚,可这等小人物真想复仇,有时候也能办到大事,这样的人一旦多了,再被有心之人利用,绝对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再结合辽人谍探所为,狄进分析道:“‘大爷’十分擅于利用当地势力,此人当年来到京师,就敏锐地发现无忧洞和盘踞在里面的乞儿,从乞儿中选出‘丐首’,将一盘散沙的乞儿变成了更具威胁的江湖帮派,依此类推,此人是不是也和这些乱党取得了联系?”
吴典御点头:“不仅是取得了联系,这些乱党能够凝聚起来,‘大爷’暗中帮助了很多,无论是寇准失势时,被丁谓赶出京师的党羽,还是丁谓获罪后,他的那些门生故旧,‘大爷’都派人与他们接触……”
狄进微微眯了眯眼睛:“此人果然非比寻常,他在‘金刚会’的地位如何?”
吴典御道:“‘金刚会’六席之中,‘大爷’也是绝对的领袖,他的契丹名字叫‘宝神奴’,号‘宿住’,又号‘无漏’!”
狄进闻言一愣:“一人身兼两个代号?”
吴典御道:“这是‘李婆婆’病重弥留之际,我从她嘴里套出来的话,以她所言,‘大爷’既是‘宿住’,又是‘无漏’,而敌隐和敌烈是两兄弟,共用‘天眼’之号,这个秘密只有他们六人清楚,对‘金刚会’内部都是一种迷惑!”
狄进沉声道:“‘宿住’‘无漏’宝神奴,‘天眼’敌隐、敌烈,‘他心’燕哥……‘金刚会’核心应有六席吧,还有两人呢?”
吴典御道:“还有两人是‘大爷’在辽国时的左膀右臂,一并南下,成为两位管事,卢管事号‘神足’,负责掌控乞儿帮等江湖势力,杨管事号‘天耳’,负责联络宋地的反对势力!”
狄进道:“伱可曾见过上述所言的‘金刚会’核心成员?”
“没有!”
吴典御摇了摇头:“我实际上只见过‘大爷’和卢管事,对于我们这些第二任传人,辽人确实是防备着的,我能知道这些,也是在‘李婆婆’弥留之际套了话,不然我甚至不知他们到底叫什么……”
狄进整理了一下对方交代的内容,露出沉吟之色:“目前看来,‘金刚会’能有如今的规模,‘大爷’作为头领实在居功至伟,这样的才干之辈,当年被派来当谍细,是不是太屈才了?”
吴典御沉默下去,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核心的情报,足以真正帮助对方擒贼,一时间有些犹豫,但看着天寒地冻的牢狱,想想自己待一晚上就受不了了,终究苦笑一声,缓缓地道:“阁下的疑问不无道理,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大爷’……身有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