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在峰顶的汇聚

    自神乐山大战后，又过去半年。

    “喂——”早穗站在悬崖边上朝山谷中大喊。

    积雪纵横的群山中尽是她的回声。

    “把棉帽戴上。”张肃把一个带羊毛毡和拉绳的帽子拍到早穗头顶上。

    他不能递给她，早穗肯定会甩掉然后自顾自逃走，必须直接拍到她头顶，然后她才会戴好。

    “这儿真冷。”早穗把帽子戴上，呼气成霜。

    她长高了。张肃心想。矮个子一般分不清高个子到底多高，而高个子看矮子一看一个准。

    在张肃眼里，早穗看起来已经有模有样，得益于营养、健康作息和充分锻炼，她已从小屁孩子变成了少女。

    “这里是神乐山顶，当然冷。”张肃极目远眺。

    安心院在这个距离看起来只有硬币大。

    “你们在这真的打过一场硬仗？”早穗好奇。

    “当然。你脚下的雪地曾贫瘠干燥，任恶魔践踏。决战当日有四万人捐躯，剩下的部队也全都失去战斗力，很多人因身心伤残退役。在神乐山主峰，最精锐的战斗人员和最强大的人物与恶魔军团长纳兹米决战，惨烈至极，所有人都竭尽全力，付出巨大代价夺得一胜。就连那神秘的黑色盔甲男，也从此销声匿迹。影魔女在其间出力甚多。”张肃说。

    “大家都是英雄，我要当破位魔女，这样我也能出名了。”早穗擦擦鼻子。

    自从那天和妈妈见过之后，她又成长了许多。唯一的问题是，她有时会用鄙视的目光代替嘲讽的话语，而那眼神比说出来的话还叫人反感。

    “让你上山不是让伱逞英雄，是让你明白胜利来之不易。”张肃说。

    “路这么滑，我跟来是怕你跌跤摔倒！我可关心你了呀，大肃。”早穗不以为然。

    自己确实不像过去那样灵活了。张肃心想。那一日身上留下的创痛至今还隐隐作疼，而且气息调转总有瑕疵，总觉得不如往日圆满精熟。

    “我们在山上再走一圈，然后就下去，怜央要过生日了。”张肃说。

    “嗯！”早穗一笑。

    她的脸也长开了，原先是小圆脸，土土的，有点傻的感觉。现在则有点青涩的少女模样，更有些骨感，加倍娇俏精致，脸上总带着些自以为是的神气和笑意，由内而外绽放出一种无拘无束的气质。

    早穗在雪地里迈开大步，沿途留下一串脚印。

    两侧有许多从远郊县镇运送来的树种，用于神乐山主峰的植树造林工程，尽可能抹平侵蚀区带来的影响，土壤也是来自其他山峰，层层垒叠，挡住下方发黑的基岩。

    “地狱之门在哪呢？就那个当初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带我去打猎指给我看的。”早穗说。

    “就在那。”张肃手指峰顶。

    “啊！”早穗仰起头，“这就是……”

    “没错，地狱之门。”张肃抬头看向遗迹。

    它原先是高达百米的拱形结构，现在已经只留下耸立的黑色建材，用泥浆完全封住，风干后灰蒙蒙的，完全不起眼，像某种史前生物的肋骨，屹立于大地之上。

    恶魔和地狱的诡异遗产被妥善解决，这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张肃心想。人们不必再担心恶魔，节约了特大一笔开支。

    “门好像上面有很多战损的痕迹呢，地上也有个沟。”早穗摸摸积雪。

    “这扇门原本危害不大，影响大是因为影魔女十年前用力砍开了，她为了离开东溟国去其他世界修炼。”张肃说。

    早穗一听就很激动，打算学她妈妈。

    “吃我一脚。”早穗兴致勃勃地冲上去，右脚踹了一下柱子，“就你叫地狱之门是吧？”她捂着右脚往后单腿跳，“哎哟——它咬人！”

    “风太大了，感觉冷吗？会感冒的，快下山去吧。”张肃站在山顶上，俯瞰周围的一切。

    崇山此起彼伏，远离人烟。

    “我才不下去呢，我很强壮，不会感冒！”早穗走来走去，饶有兴致地检查地狱之门的遗迹，大概是好奇心盖过了寒冷的感觉。

    “这里空气很干净。”张肃呼吸高山上的空气。

    “好舒爽的山风，住在这会长命百岁的吧。”早穗伸懒腰。

    “很难想象神乐山之前被腐蚀成了荒原的模样。”张肃道。

    “对了大肃，那后来呢？战争结束后，大家都去哪了？”早穗问。

    “战争当然有个合理的结尾。蔻依和绛曲立下大功，被调到世界其他地方去保护和平、抗击恶魔，东溟国只是天使姐妹生涯中的战功之一，她们现在处理芬兰国的地狱之门。赤泽佳世去北海道对抗恶魔，逐渐适应了节奏，追寻更多战果。卡蒂在山上筑了一个巢，我们下次来的时候会去那里看望。”张肃说。

    卡蒂姐姐要生个大大蛋了。早穗觉得很有意思。

    她还知道影魔女在地狱之门关闭之前又钻了回去，前往无穷无尽的新世界进行探索。她断言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富冒险精神的人。

    “那你呢？大家都走了，就大肃还回来跟我们在一块，真是没有我就不行吧。”早穗又问。

    “我的等级从这儿又往上窜了一截。”张肃的手举到空中，然后再往高处举了一下，“正式机动监督，马上就要递补高级监督。”

    “臭臭脚和矮子呢？”早穗问。她还记得去年夏天这两人在安心院督导有多烦人。

    “爱蒂丝协助封印神乐山地狱之门有大功，调离东溟国，去了南太平洋战区。南太平洋，就是我们南方的大海，那里有很多小岛。而你说的矮子风间义怀，他现在是魔女对策局的局长了。”张肃望向远方，天空近乎灰白。

    “你干嘛不抢着当局长？”早穗两手叉腰，“我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她的脸忽然皱起来。

    “阿嚏——”早穗打了个喷嚏。

    “在山顶流连太久就会这样，说了该下山的。”张肃带早穗往山下走。

    “如果变成无敌强大魔女，就连寒冷也不怕了，随便干他们的。”早穗胡说八道。

    “你现在是大孩子了，说话该文雅些。”张肃拣下山的通路走。神乐山现在地貌愈发复原，蔻依留下了永备仪式，弥合空间裂缝，令安心院乃至附近的御前町小镇都高枕无忧。他这次上山，又一次检验了山峰的复原性。

    “哦？你们说话都一个德行，我这样说话才能显示我伟大的独到之处。不然都跟你们一样变得平平无奇了。”早穗说。

    “如果别人因此而讨厌你了，怎么办？”张肃问。

    “我又不需要别人对我好什么的，我自己就够厉害了。”早穗的魔力愈发进步，几乎能年纪轻轻就达到成熟体魔女，是为众小朋友之首。

    “那我先下山了。”张肃觉得好笑。他原本一直压着步伐，现在按常速下山。

    “诶！”早穗大吃一惊，看到张肃几乎在眨眼间出现在五十米开外，再没一会就差点看不到背影了，“好快的肃！”

    她东张西望，两侧山高树诡，由于是临时地形修复工程，粗暴移植过来的树木无不齐整排列，又兼暮冬时节，光秃无叶，众树好似笔直栽种的木形尸体，叫她瞬间打个寒战。

    早穗想到那些有关恶魔的传说，还有张肃说的那场规模盛大的神乐山决战，不由得汗流浃背。

    “呜哇——”她往前小跑，“刚才都是胡说的，我很需要别人呀！救命哇！”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有几百米，沿着大雪坡道往下走。

    雪地湿滑，还好出发前张肃给她换了更大的靴子。

    起先她还为这笨重鞋而抱怨，现在只庆幸它足够耐磨，跑起来一脚一个雪坑，甚是稳当。

    “我亲自丈量过这座山的每一步，那时在恶魔力量的影响下，这座山的面积几乎翻了个倍。”张肃背靠一棵树，看到早穗气喘吁吁地走来，“可现在地貌复还，我根本认不出这座山的一切，不知哪个才是真实的神乐山。”

    “别管那山这山了。”早穗两手按着膝盖，大口喘气，“快，大肃，背我下山去。”

    “你都长大了，没人背你。”张肃往山下走，“现在出了汗，应该不冷了。”

    “干嘛长大就不能背？”早穗生气，“大肃你和我应该一直都是好兄弟不是吗？”

    “你都从哪学来的词。”张肃在心底丈量每一步的距离，“手机吗？不该给你配手机的。”

    “为什么树木冬天会掉叶子？”早穗害怕张肃没收手机，又转移话题。

    “因为冬天冷，干燥，树木的叶子会加速蒸发失水，所以就索性脱落掉，保存水源。”张肃望着周围光秃秃的树。

    “大肃你太会吹牛，满地都是雪，雪就是水，怎么会干燥。”早穗摇头。

    “雪就是固态水，不能直接吸收。只有等一些融化成雪水才可以，但太少了。而且雪水融化会吸收热量，对植物更冷，更容易冻害。”张肃说。

    “那有的叶子还活着哩，在冬天还绿不拉几的。”早穗说。

    “那些是常绿树，它们叶子更小、更窄，树木耐寒本领也更强。”张肃解释。

    “为什么刚才山顶上那么冷啊。”早穗引发了对世界的好奇心。

    “每上升100米会下降0.6度，神乐山的海拔800米，大概下降了4.8摄氏度，也就是山脚下0度，山上已经零下了，当然冷。”张肃说。

    “为啥捏？”早穗感觉战术成功，继续瞎问。

    “因为太阳暖大地，大地暖大气，大气还大地。这是上课说的口诀。然后山越高，接收的地面热源就越弱。”张肃道。

    “噢！我记得这些口诀。还有数学课上礼奈老师说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来着。”早穗说着就开始掉眼泪，被她自己的智慧给感动到了，“天啊，我好聪明……”

    “还有的学呢。”张肃说。

    “你说的这些话也太神奇了，还有我学的这些课本，简直都是说的另一个世界一样。”早穗忍不住说，“又是太阳辐射，又是物理学，又是数学，这个那个的，搞得好像这个世界很科学一样，但在我听来简直不可思议。”

    “那你觉得是什么样？”张肃乐了。

    “为什么我们没有足够的魔法精神呢？比如说，高处变冷就是因为太阳魔女不给力，没有多多阳光。树木落叶就是植物途径的魔女作祟，见不得植物在冬天还绿儿吧唧的。”早穗胡思乱想。

    “嗯，这也是看事情的一个侧面吧。重要的是接受不同角度的观点，不要非黑即白，不要用科学否定奇幻，也不要用奇幻否定科学，在我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共存、相融的。”他带早穗返回安心院。

    回去的路上，张肃在心里又回忆了一遍神乐山之战。从突破狱阎树海到与纳兹米的决战，每个人都是竭尽全力，这才博取一次大捷。

    这场战争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魔女、人类，灵界、人类防御计划和东溟国政，每一方势力都各有斩获。张肃默默想着。

    大家都各奔东西，因参与战事而获得荣誉和功勋，都成为了不起的人。而纳兹米的残骸也被回收，进行长时间的加工，恐怕能打造出有史以来最可怕的至宝。张肃很期待。一个恶魔军团长级别的素材，造物洪炉能把它们加工成传奇物品。

    那么，也该对地狱之门背后的新世界“焰瓶七”展开研究调查了，红焰菩萨已经着手挖掘通往焰瓶七的地道，现在估计已经挖得差不多，该跟菩萨好好聊聊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