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何以窥天门

    “人机合一？意识相通？”

    祝新年来到白衣女子身前，蹙眉问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毫无形象可言地躺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有被雷击的黑色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但她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睁大了双眼看着祝新年，依然大笑不止。

    “你不是自诩天命之人吗？怎么不知道自己应承的是何种天命吗？”

    “我当然知道，助秦王一统天下，开天门以救苍生，你是前辈，我自该敬重你，但说句难听的，你也只不过是在烟瘴之地自己琢磨成长起来的，难道还能推翻我师尊鹤云子为我演算的命格吗？”

    在祝新年穿越过来之前，鹤云子一度是一个修真时代的代名词，从他开始修真直到羽化长眠的这段时间中，天下修真者无一人能超越他，如果不是为了加固封魔井一而再耗尽灵力的话，也许早在祝新年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鹤云子就已经开天门了。

    所以鹤云子为祝新年推演的命格一定是不会出错的，别说这个没有顺利从楚国天工学院毕业的白衣女子无法推翻他的推演，就算是当世所有修真大能全部加到一起，也是不能够的。

    “鹤云子的修为远高于我师尊，他老人家说的话自然是没错的，但鹤云子只告诉你要去开天门，却没告诉你什么叫人机合一、意识相通吗？”

    祝新年微微一怔，鹤云子收他为徒是个意外，虽然收入了门下，但实际并未教授过祝新年任何课程，人人都羡慕祝新年能当鹤云子的关门弟子，但殊不知这位恩师不是在降妖驱魔就是在闭关。

    刚到天工学院的时候祝新年品阶太低，还是个刚入修真之门的小孩子，根本用不到鹤云子这种当世大能来教他，后来祝新年好不容易成长起来了，天工学院和鹤云子却一起没了，本该教授给祝新年的学识和经验也都不了了之了。

    虽然祝新年一直感激鹤云子能带他入修真之门，也能扶持他一路平安正直地成长，最后又将仙云、木皇甲等一众修真界难得的宝物留给了自己，但真要细算起来，关于开天门的细节还真没人告诉过祝新年。

    当然，这世上除了鹤云子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能达到开天门的境界，那白衣女子嘴里说的“人机合一、意识相通”估计也没有几个人感受过，就更没有人能提点祝新年了。

    “我师尊确实没有来得及与我说这些，但前辈当年早早就身陷烟瘴之地，又是从何处听说这些东西的呢？”

    提及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女子的目光竟然意外变得柔和了许多，她的目光虽然还是落在祝新年身上，但却好像是在通过祝新年看另一个不存在的人。

    “这世上不光你们秦国天工学院会培养有能力开天门的学生，我们楚国天工学院也是一样，当初我的大师兄也与你一样天资卓越，师尊早早就开始培养教导他，告诉他了许多关于开天门的事情，师兄与我关系最好，从不瞒我什么，无论师尊跟他说了什么，他回头都会告诉我……”

    正在回忆往事的女子目光骤然又凌厉了起来，双手握拳狠狠捶在地上，愤怒骂道。

    “只可恨那百里夔为了争夺院长之位，处处针对大师兄，竟然暗中使用龌龊手段将我等一众前往烟瘴之地进行封魔训练的学子全部害死，又气死了师尊，自己夺位，可怜我那大师兄为了保护我们这群师弟师妹，惨被妖魔活活吞吃了！”

    一提到百里夔，那女子就愤恨不已，即使百里夔早已身死，她对百里夔的恨意依然没有消解半分，而修真之人最忌讳心中尘缘难断，这女子恨意难消、执念不散，终究是不可能达到凡人修真的巅峰境界的。

    “这么说来，前辈也只是听别人说过？我还以为楚国天工学院的课业竟然比我们秦国天工学院超前这么多，竟然会给普通学生教授这一阶以上的知识。”

    祝新年挥挥手让所有围在那女子身前的秦军将士都撤开，刀剑离开了咽喉，那女子才终于能动一动，捂着脸上的伤口慢慢坐了起来。

    “虽然是道听途说，但也无妨，你且说来我听听，这‘人机合一、意识相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女子捂着脸颊，伤口渗出来的血慢慢从指缝中流淌了出来，她侧头看着祝新年，冷笑道。

    “若我不告诉你呢？”

    祝新年面色不改，平静道：“既然当初毫无开天门可能性的你都能知道这事，想来你大师兄应该也不止告诉了你一个人，正好现在秦楚交战，我带人多绕一点路，平了你们楚国望天山，相信总能在楚国天工学院中找到第二个知道这事的人吧？”

    那女子赫然抬头，又听祝新年继续道。

    “如果楚国没有，我就去抽干燕国绝人湖，在燕国天工学院中问一问、找一找，要是还找不到，就只能回咸阳去，请教我们自己的长老夫子了。”

    “好啊！都说修真者当有慈悲心肠，你的修为已经是当世罕见，竟然也如此心狠手辣，开口闭口不是灭国就是铲除天工学院，就你这样的人，与为祸三界的魔主有何区别？我看你不是要开天门拯救苍生，而是要成为下一个祸乱三界的魔主！”

    面对女子厉声斥责，祝新年不仅不生气，反而嗤笑了一声，道。

    “笑话，我为秦王征战六国，何时标榜过自己有一副慈悲心肠了？如果只靠慈悲就能开天门，那各国天工学院就不应该广收学生，而应该去找那些从出生起就不沾荤腥的幼童，将他们好生供养起来，让他们天天做善事、积功德，这样天门早就开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祝新年的反驳令女子哑口无言，纵观凡人修真史，还真没有谁是以慈悲入道的，更没有听说过哪个修真者一辈子光靠做善事就能飞升成仙的。

    “现在让你开口，是在给你机会，要是你不珍惜机会，那我们就只能去楚国天工学院问问有没有人想要这个活命的机会了。”

    杜问春出言敲打，如今楚国不保，楚国天工学院可以在战火中幸存，也可以为楚国陪葬，是何后果全看楚国天工学院院长自己的选择。

    “我若说了，你就能保全我们学院？”女子问道。

    “世间天工学院本是一体，既可以一家独大，也可以三家齐头并进，若是事情能在这里解决，我又何必绕路去望天山浪费时间呢？”

    听祝新年这样说，那女子才终于点头，垂眸道。

    “所谓‘人机合一、意识相通’，说的就是凡人修真者的修为在超出一阶之后达到的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通往天人境的必经之路，据说达到这种境界之后机甲就不再是机甲了，而是修真者身体的一部分，与修真者共享灵力与触感，机甲会成为修真者的第二层皮肤，就如同长在身上一样，变成有温度、有痛感的人体血肉。”

    “机甲……变成人体血肉？”

    杜问春迟疑道：“照你这么说，机甲就相当于长在身上了，那还能如现在一样收放机甲吗？”

    女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那种境界的人，或许到达天人境的人都是以机甲面目示人的吧？我也说不准，我师尊没达到那个境界，就连鹤云子估计也没达到，或者他达到了，但并未真正踏入天人境，毕竟到达天人境就属于凡人飞升，若有凡人飞升入天城，世间肯定是有天象记载的，可自从天门关闭之后，世间就再也没有凡人飞升的记录了。”

    “天人境”这个词对祝新年来说并不陌生，他知道肉体凡胎是不能进天城的，只有达到了天人境才能飞升过天门，但从前他对脱离肉体凡胎这句话并没有具体的想象和理解，只认为是抛弃凡间的血肉之躯，以魂体形态进入天城，如今听了这女子的话，倒令他骤然顿悟。

    “原来如此……脱去肉体凡胎竟然是这个意思……难怪当初曦女一直说我无法通过结界进入天城白玉京，我一直以为是天门未开、修为不够的原因，没想到她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达到‘人机合一、意识相通’的境界，没有这机甲形成的第二层血肉，就无法升天人境，更无法用肉体凡胎来承受天城白玉京中的澎湃灵力啊。”

    祝新年突然大彻大悟，一直以来，凡间修真者都说天门关闭，天界灵气无法进入人间，以至于世间灵气衰微，所以再难出现高阶修真者，更迟迟没有人能达到开天门的境界。

    但实际上天门确实阻止了天界灵气入凡，但却并未阻止凡人飞升，只要有人能够达到天人境，就完全能够进入天城白玉京，至于要不要开天门来帮助人间恢复灵气运转，那只是额外要做的事罢了，就算不开天门，凡间修真者也是完全可以飞升成仙的。

    只是凡间灵气确实衰微，想要脱颖而出成为那首屈一指的飞升之人确实困难，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无人飞升，但没有人飞升不代表不能飞升，至少现在祝新年和当初的鹤云子一样，都已经摸到了天城白玉京的大门，只差一步就能入天人境，去往天城飞升成神了。

    如今祝新年已经无限接近天人境，而之所以没能真的脱离肉体凡胎，应该还是应了鹤云子当初的那句话——

    人间事未平，何以窥天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