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寄生虫

    感觉这俞刚都快把高航骂出翔。

    这是有多大的仇，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原本以为这俞刚是个疯狂的家伙，至少心理变态，残忍至极。

    表面上维护着自己乐善好施的老好人形象，可背地里，杀人碎尸，也只有那一眨眼功夫，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而最让人无语的是，这家伙竟然反咬一口，说高航是个畜生。

    这种反差，倒是让所有人疑惑不已。

    因为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俞家来中国江南市投奔高航，是高航接纳了俞家。

    在俞家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拉你一把，还给俞家最富足的生活，让俞家从此可以衣食无忧。

    从一个落魄的家庭，摇身一变，成为在江南市东南亚商圈小有名气的老好人。

    就算人家在经纪公司不给你股份，只给你工资，那也说的过去。

    毕竟俞刚炒股还欠着高航900万。

    这要普通人，只要对方不追究，早就感恩戴德了。

    可俞刚却用碎尸的方式来报答高航。

    这才众人看来，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但顾晨也明显从俞刚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的极端。

    如果单凭这个，似乎俞刚没有杀高航的理由，最多出于高航对自己人格的侮辱，跟高航大吵一架。

    再狠点，两人打一架就是了，也弄不着杀人碎尸这么残忍。

    可见这俞刚和高航之间，似乎还藏着其他秘密。

    顾晨平复下心情，又问：“所以你说这么多，其实都不是你杀高航的理由对吧？”

    “没错。”见顾晨还是懂自己的，俞刚默默点头：“如果说我之前只是高航养的一条狗，我都忍了。”

    “是我自己没本事，在东南亚待不下去，还牵扯到官司，只能跑到这里来投靠他。”

    “那时候的我，一无所依，是高航给了我现在富足的一切，他要把我当成一条狗，我可以忍，只要不说破，我们依然可以和平相处。”

    顾晨抬头盯住俞刚，问道：“所以，他是有目的的？”

    “没错。”感觉顾晨说道自己心坎去了，俞刚狠狠点头：“之前我误以为，他高航是看我们这家穷亲戚可怜，出于同情心才对我们格外照顾。”

    “可后来我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他高航真正的目的，是我爱人赵梅，还有女儿俞慧雯。”

    “怎么说？”感觉事情似乎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卢薇薇赶紧追问。

    俞刚道：“昨天晚上，我因为女儿经纪公司股份分配问题，的确跟高航大吵了一架。”

    “我也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贪心，但毕竟我女儿也是财富，分点股份怎么了？哪怕你只给我1%的股份我也认了，可他高航，却只答应给我每月几千块工资。”

    顿了顿，俞刚又道：“他这是在侮辱我，感觉我不配。”

    “原本我们俞家寄人篱下，我可要忍，我真的可以，所以我跟他争吵之后，哪怕他说我是个窝囊废，我也忍了。”

    “可他后来却跟我开玩笑说，要是把我女儿嫁给她，他或许可以考虑给我股份。”

    “什么？把你女儿嫁给他？”卢薇薇闻言，有些不可置信道：“可……可高航是俞慧雯的表舅啊，他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没错。”看到卢薇薇的愤慨后，俞刚也道：“我当时的反应跟你一样，虽然感觉这依旧是在羞辱我，但我可以继续忍耐。”

    “可是后来跟高航沟通才清楚，他根本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是让我女儿嫁给他，说我女儿俞慧雯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他现在想得到我女儿，他要跟我女儿结婚，他就是个畜生，我当时就是这么骂的。”

    “而且不仅是骂，我还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打得好。”听闻俞刚之前的讲述后，卢薇薇也是愤慨道：“这个高航，如果真的是这么龌龊，那该打。”

    可看了眼身材瘦弱的俞刚，再联想到之前看到过的高航照片，卢薇薇顿时有些诧异。

    于是忙问俞刚道：“你这小身板，看上去也才160的样子，而高航我们从照片信息可以看出，人家将近一米九的个头，你们这一个巨人一个矮人。”

    可以能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卢薇薇顿时又改口道：“不好意思，我是说，你们这身材，打起架来明显是你更吃亏，可为什么最后死的是他高航？”

    “没错？这也是我要问的，你使用了武器对吗？”顾晨说。

    在顾晨看来，一个身材弱小的男子，要跟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进行打斗，肯定是占不到便宜。

    即便有愤怒加持，但战斗力有限。

    可结果死的却是高航，可见当时的俞刚，只有在使用武器的基础上，或许才能勉强占得优势。

    俞刚微微点头，主动承认道：“你们说的没错，我跟高航进行打斗，虽然这关乎我俞家的尊严，可我并不是高航的对手。”

    “他那么高大，我这么矮小，没几个回合，我就已经招架不住，身上被打得到处是伤。”

    说道这里，俞刚还特地扫起袖子，将自己身上的伤口亮出，给众人查阅。

    “那后来呢？”顾晨问。

    “后来？后来我从家里找出一把水果刀，我指向高航，我说我要宰了他。”

    “可他似乎认为我根本不敢，因为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得都像他高航养的一条狗，或者说是寄生虫也再形象不过。”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隐忍，我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不公。”

    “他高航靠着几次风口，在这里赚得盆满钵满，可我们一家那样努力，却依然在东南亚混不下去。”

    “而且他不仅把我当成狗，他还对我的妻女垂涎已久。”

    说道这里，俞刚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复下心情。

    顾晨有些迟疑，继续问道：“我知道，高航跟你爱人赵梅，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你爱人赵梅，其实是领养的孩子。”

    “没错，看来赵梅已经跟你们说起过。”感觉顾晨这头也大概了解了情况，于是俞刚又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个高航才一直对她们母女俩有想法。”

    顿了顿，俞刚又道：“之前女儿还小，但也就曾多次跟我提起过，她说自己不喜欢舅舅，感觉对舅舅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之前还笑话我女儿俞慧雯，告诉她舅舅高航是我们俞家的大恩人，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恩人呢？”

    “可后来，也就是昨天晚上，因为我女儿回到江南市，参加这次的真人秀节目拍摄。”

    “我俩都知道，女儿俞慧雯的合同快到齐了，所以才因为成立经纪公司的事宜而大吵一架。”

    “因为高航在家中喝过一些酒，带着酒劲，他才说出实情。”

    “原来从我们一家人来到这里投奔他，他就有了些奇怪的想法。”

    “他告诉我，他喜欢我女儿，甚至对她做过一些不耻的事情，这些我都不知道。”

    “要不是那顿酒，可能我打死也不相信，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

    “那确实挺可恶，只能说明，这个高航之前就有一些奇怪的癖好。”顾晨也是无奈摇头，感觉出了这种事情，的确是大家不愿意看到的。

    卢薇薇则是好奇问道：“高航既然这么无耻，那你之前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吗？”

    俞刚摇头：“高航经常忙于生意，我们只是帮他处理房产的事宜，所以他的那些癖好，并不是很清楚。”

    “当然，也听说过一些，但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有钱人喜欢沾花惹草，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万万没行到，他这个畜生，竟然会把脏手伸向我女儿。”

    “而且不仅是我女儿，我爱人赵梅，也曾经被他欺负过，只是一直忍着没说，只有我这个窝囊废，一直蒙在鼓里，浑浑噩噩的活到现在……”

    说道这里，俞刚压抑得泪流满面，直接痛哭起来。

    顾晨对此表示同情，也是安慰着说道：“出了这种事情，的确让人感到震惊。”

    “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女儿俞慧雯，还有你爱人赵梅，都没有交代过这些。”

    “她们能交代吗？”俞刚抬头盯住顾晨，也是不由分说道：“一旦把这些事情交代给你们警方，那她们还能做人吗？”

    “之前我一直以为，只要听话，我就可以在高航的庇佑下活得很滋润，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不仅借给我1000万炒股，即便我亏了900万，他都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有钱，他不在乎。”

    吸了吸鼻子，俞刚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又道：“后来我才知道，我自己有多么可笑。”

    “高航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在我这里亏掉了金钱，他要让我老婆和女儿来补偿。”

    “是我这个做父亲和丈夫的人太窝囊，才会让他们母女俩受到欺凌，我好恨我自己。”

    面对俞刚的哭泣，顾晨将一包纸巾递给他。

    可以看出，这个时候的俞刚，是他此时最为脆弱的时刻。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受到情绪感染，车内充满着悲观的情绪。

    但即便如此，审讯还得继续。

    于是顾晨又问：“所以之后，你用刀杀了他？”

    俞刚默默点头：“我打不过他，被他逼到墙角，我掏出水果刀说要捅死他。”

    “他不但嘲笑我是个窝囊废，还说我哪哪都不行，他不相信我敢刺他，不断出言挑衅，甚至拿我的妻女做调侃对象。”

    “所以在那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像是自己的，脑子里虽然充满着愤怒，可身体却突然猛的上前，一刀刺中了他的胸口。”

    “后来呢？”顾晨问。

    “后来？哈哈。”俞刚不由干笑了两声，也是淡笑着回道：“我从来都不敢想象，我唯一对高航硬气的样子，就是杀掉他的时候。”

    “我刺中了他胸口，他瞬间懵了。”

    “然后，我的手根本停不下来，我都已经记不清楚，我当时刺了他多少刀，直到高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我才知道，他这个畜生已经没救了。”

    说完这些，俞刚似乎是得到解脱一般，整个人重重的舒上一口气，嘴角带着微微上扬的笑意。

    顾晨眉头一蹙：“那后来的尸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全懵了。”俞刚摇了摇脑袋，也是不由分说道：

    “他高航欺负我妻女，我要报酬，我受不了这些，他可以骂我，甚至说我是他的一条狗，可他动我的妻女就不行，绝对不行。”

    “所以你把他给碎尸，就是为了泄愤？”王警官感觉，这人为何为如此残忍。

    但俞刚似乎也没什么好解释，只是淡淡说道：“在我们家乡有这种说法，一旦将人碎尸，他的灵魂将很难投胎。”

    “我当时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身体都已经不像是自己的，所以当时我又走进厨房，拿来菜刀，在身体和脑袋完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把他高航的碎尸，塞进了三个纸箱里。”

    “你是要把那些纸箱带走丢弃？”卢薇薇问。

    俞刚默默点头：“起初是有这想法，将他的尸体带出小区，然后分别散落在不同地方。”

    “但后来发现，家中满是血迹，感觉无法清洗，或者说，清洗干净还需要大量的时间。”

    “可当时我已经累瘫了，一晚上，我干了这辈子都不敢干的事情，我感觉我肯定是疯了。”

    用粗糙的双手搓了搓脸，俞刚又道：“后来我只是打了个盹，我爱人赵梅就回家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爱人赵梅看到现场的惨像时，我竟然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她问我怎么回事？然后我就把事情经过告诉赵梅，我让她别报警。”

    “看着我眼前的妻子赵梅，我顿时感觉有些厌恶，因为她虽然是个受害者，可她却一直在瞒着我，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顾晨将这些记录在案，继续说道：“我们曾经也去问过你妻子赵梅，她说你当时让她不要报警，甚至眼神中充满杀气。”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时你妻子赵梅没听你的警告，坚决报警，你会杀了她对吗？”

    “会。”俞刚忽然回答的坚定：“我恨高航，也恨她，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但是我也没抱希望，因为我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我不知道你们抓到我要用多久时间，我只是想一个人出来忏悔，我也知道赵梅会报警。”

    说道之类，俞刚干笑两声，不由摇了摇脑袋：“我只是没想到，你们找到我，是因为我的女儿俞慧雯出卖我。”

    “因为只有我女儿俞慧雯知道，我一有挫折就会来这，因为这座小庙，曾经给我带来过不少的好运。”

    抬头看着顾晨，俞刚反问着道：“警察同志，你说我是不是挺可笑的？竟然信命运？我以为我之前的人生都是在昏暗中度过，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大放异彩。”

    “因为我把之前该吃的苦都给吃完了，也该到了享受的时候。”

    “就如现在的我，女儿即将成为公众人物，或许将来还可以做大明星，这是何等光耀的时刻。”

    “我以为是女儿的努力，让她得到了这一切，可未曾想过，这一切都掌握在高航的手里，我们就像是提线木偶，被人摆布于鼓掌之间，多可笑啊。”

    顾晨并不觉得有多可笑，只是觉得俞家太可怜。

    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会又无缘无故的爱。

    你享受着从天而降的富足生活，但却没有注意到，这从天而降的富足生活到底为什么偏偏会选中你？

    或许俞刚认为自己走运，可并不知道，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当然，顾晨也没想到，高航竟然有这种癖好，竟然连自己的表妹和外甥女都不放过。

    如果说禽兽，那还是轻的。

    了解完这些后，顾晨将记录整理完毕，交给俞刚道：“在这里签个字。”

    接过顾晨递来得纸笔，俞刚听话照做，随后问道：“你们把我带走之前，我还能看看我的妻女吗？”

    “我们可以给你安排。”顾晨说。

    俞刚犹豫了几秒，又道：“另外，我还想抽支烟。”

    众人闻言，将目光齐齐投向王警官。

    王警官无奈的抽出烟盒，将香烟递给俞刚，并为他点火。

    俞刚在吸上几口后，顿时淡笑着说道：“我俞刚窝囊了一辈子，没想到硬气一回的感觉真好，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会以这种形式硬气，我是不是很可笑？”

    见众人没理他，而是启动车辆，赶往市区。

    俞刚则是继续笑笑，随后开始放开歌喉，开始吟唱起东南亚的家乡名曲。

    虽然顾晨听不太懂，但可以清楚知道，这应该是俞刚最开心的时候，时候自己的心结已经全部被打开。

    至少那个懦弱、窝囊，心甘情愿做一条寄生虫的俞刚已经一去不复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