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节 交易

    数小时后，夜晚十二点，巨蜥城首相府后花园的温泉浴池。

    “你是有病吧，半夜约我在这种地方谈公事！”

    蕾西双手抱胸，站在白玉石台阶上，双眼喷火地看着浴池里的陈兴。

    此刻陈兴披着一条白毛巾，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泉池里泡澡。听到声音，他放下清酒杯，回头看了蕾西一眼，说道，“是你自己浪费时间，不然早就谈完了，不用拖到这么晚。”

    那优哉游哉，完全不把别人当一回事儿的样子，落在对方眼里，十分欠抽。

    听到他的说法，蕾西更是气得胸口发疼。这段时间她心情很不好，不但那天晚上又被这个混蛋凌辱了，天天还要跟前跑后，伺候这个混蛋。

    她已经一肚子气了，刚吃完晚餐，这个变态又打电话来骚扰她，要求她到宅子里去谈公事。

    她看见这个人就恶心，恨不得扑上去把对方撕成碎片，再用空气净化剂把对方呼吸过的空气彻底清洁一遍。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把对方扔进绞肉机，开动电闸，卷动刀片，绞成肉碎后拿去喂狗，再把狗送进焚化炉……

    这么想着，她感到体内一阵热流涌出，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不过当她回到现实，看见对方那张欠抽的脸，一股无名火气又冒了出来。

    这个混蛋，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无耻的男人。面对这个混蛋骚扰，她当然是不接听了。结果对方马上就去跟阿丽雅公主告状，投诉她“不积极配合首相工作，影响大局”。

    阿丽雅也马上打电话过来，命令她“一切服从首相大人的指挥”。

    意中人的话，她不敢不听，也不能不听。

    无奈之下，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了。因为心里抗拒，所以在路上磨蹭了不少时间。期间对方还不断打电话来催促，让她更为火大，因此拖延了不少时间。

    但躲不过去的事情始终躲不过去，当她意识到，无论她怎么拖延，最后还是到首相府接受那个变态的骚扰，时间已经快到夜晚十二点了。

    再晚过去，到了睡觉时间，说不定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一咬牙，匆匆赶到。

    “你想谈什么事情，赶快谈完。”蕾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不行就在这里睡嘛，反正房间多得是。”陈兴语气轻佻地说道。

    “心领了。”蕾西冷冰冰地说道，“我看见你就想呕吐，在这里睡觉肯定会做噩梦。”

    “真冷漠啊。”陈兴叹息道，接着喝了一杯清酒，放下杯子说道，“那就来谈谈吧。”

    蕾西看着他，不说话。她向来惜字如金，没有说废话的习惯。

    “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要针锋相对，像个仇人似的？”陈兴说道。

    蕾西冷笑道，“不是像，而是我们就是仇人。”

    “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好朋友。”陈兴循循善诱。却没想到，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

    “下辈子吧！”蕾西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下辈子都不可能。”

    “唉……”陈兴叹了口气，“真是一个无情的女人啊。”

    他转过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诚恳地说道，“尽管你对我一直抱有很深的敌意，但我还把你当成朋友的……”

    “朋友？”蕾西被气笑了，打断他说道，“原来你的朋友就是你凌辱和折磨的对象。”

    “长公主殿下，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会显得特别没有良心？”陈兴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当你遇到困境的时候，我是怎么对待你的？”

    “尽管我们处于敌对的立场，我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并且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带。”

    “如果不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你告诉，那是什么？”

    面对陈兴的灵魂质问，蕾西选择了沉默。王族公主的格局，还没有沦落到睁眼说瞎话的时候。

    不能否定，就只能沉默，回避问题。

    “你捅了我两刀，我却给你带来快乐。”陈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把违背女性意志的邪恶罪行说成是施舍欢愉，蕾西再也忍不住了，反唇相讥道，“你的厚颜无耻，真是达到了人类的新高度，令人震惊。”

    “恕我直言，我已经不知道该什么词汇去形容了。”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们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应该是敌人。”陈兴说道。

    “如果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失败了。”

    蕾西面无表情，宣布道，“并且我建议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因为那没有意义。”

    “除非……”

    “日月倒转，江河逆流，否则，我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想杀死你的人！”

    说话时，她的目光犹如冰锥，直刺陈兴的双眼。

    “难道我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陈兴问道。

    “没有。”

    对方的回答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陈兴脸上的表情逐渐冰冷，“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否则……”

    “你今晚会叫得很惨。”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蕾西脸色一白，厉声道，“你做梦！”

    “你想试试吗？”陈兴扬了扬手上的黑表，暗示她，他可以随时告状，给她小鞋穿。

    蕾西咬了咬银牙，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知道，再争吵下去，吃亏的一方永远只会是她。

    见蕾西老实下来，陈兴这才开始步入正题，“今天找你来，确实是有事情要商量。”

    “我希望……”他顿了顿，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道，“希望你能退出王位之争，提早分封出去。”

    或许是听到的东西太过于魔幻，太过于不可以思议，蕾西当场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洁白的脸上泛起一层寒霜，周遭的空气急速降温，“你是疯了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情绪激动，声音尖锐，“别以为当了几天的首相，你就什么都能管了！”

    “王族的家务事，就连国王都不会轻易干涉，你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

    “我刚跟你父亲谈过，就在今天下午。”陈兴淡淡地说道。

    蕾西脱口而出，“你撒谎！”

    事情太过于突然，她根本不相信。

    “很遗憾……”陈兴摊开双手，“这是事实。”

    蕾西顿时面露愕然，“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陈兴并不打算耍嘴皮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你是一个聪明人……”

    “所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正是你和加文·马里斯的王位之争，导致了整个北方的僵局。”

    陈兴表情严肃，掷地有声，“想要改变这一切，你们之间就必须有一个人退出！”

    蕾西恨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蕾西终于开口道，“为什么让步的是我？”她神色有些悲伤，如果被要求放弃王位的是加文·马里斯，那么谈话的对象就不会是她。

    “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只见她身体微微摇晃，脚步有些虚浮，下意识地伸手摸向额头，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头晕目眩。突然脚下一软，踉跄退后了几步。坚硬的高跟鞋踩得浴池的白石地面噔噔作响。

    “我想，这和性别无关。”陈兴说道。

    “那是为什么？”蕾西抬头看着他，眼中透着迷茫，“是我还不够优秀吗？”

    “不，恰恰相反，正因为你足够的优秀，才让你承受更多。”陈兴安慰道，“父母们总是偏心较弱的孩子，害怕他们无法生存。”

    “这不公平！”蕾西握紧拳头，“即便是父亲的意思，也休想得到我的同意！”

    “蕾西·马里斯，我们的倾城公主……”陈兴面露真诚，侃侃说道，“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是强大的、美丽的、高贵的、不可触摸的，如同天鹅般的存在。”

    “虽然我的心里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在我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对印着你的杂志封面充满了幻想。”

    “不要质疑，这里面没有掺杂半点儿肮脏污秽的东西，只是一个纯真的少年对女神的倾慕和仰望。”

    蕾西面露不屑，“我真的越来越佩服你厚颜无耻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陈兴举起手，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次发誓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这是真的。虽然也有撸管子的时候，但那是成年以后的事情了。

    “那你告诉我……”蕾西盯着他，“当你在凌辱你所倾慕和仰望的女神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被巨大的罪恶感吞噬，最后因愧疚而自杀，这样才对吧？”

    “刚好相反……”陈兴露齿一笑，“我感觉挺刺激的。”

    “真想杀了你！”蕾西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副快要火山爆发，冲上去和他拼命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我是认同你的实力的。”陈兴说道，“你是所向无敌的倾城公主，龙涎河上空最闪耀的星辰。”

    “你的目光应该放在更广阔的未来。”陈兴张开双臂，“世界如此之大，无数的土地和臣民正在等待着你的征服，为什么只着眼于脚下的方寸之地呢？”

    “说得倒是好听。”蕾西双手抱胸，鄙夷道，“你知道你口中的方寸之地，代表着什么吗？”

    “王国的第三帝都，北方土地面积最大，物产最丰富，经济最繁荣的王城！”

    “你告诉我，整个北方，还有哪一片领地能与之相比？”

    “更何况，这里没有一片无主之地。即便征服了土地上的王族，按照贵族法律，依然是由他们的后代继承。”

    “请问首相大人，你可以给我什么，用来代替我所失去的。”蕾西质问道。

    “你问我可以给你什么，那么我现在回答你……”陈兴故意停顿了一下，提高音量，说出三个字来。

    “大东庭！”

    声音沉着有力，充满指点江山的气势。

    这是陈兴早就想好的说辞。如果说龙涎河联合王国范围内，有哪片土地是可以谋划的，第一个是自由贸易都市三岔河城，第二个就是晓月公国。

    作为四大公国之一的晓月公国，其统治者晓月女公爵，是公爵，而非大公爵。

    王国中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晓月女公爵黛丽丝·曼特是马兰二十二世的情人。

    原本晓月公国不属于曼特家族，而是属于博斯韦尔家族。

    可上一代的晓月大公暗中联合外大陆势力，掀起了一场分裂红国东南部的战争。

    最后叛乱被镇压下去，博斯韦尔家族大部分血亲都参与了行动，因此整个王室都被认定为叛国罪。土地没收，族人流放黑死大陆。

    然后马兰二十二世又将这片土地赏赐给了镇压叛乱功绩最大的黛丽丝·曼特。

    黛丽丝·曼特存在三个问题。第一个是上位方式存在争议。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晓月人认为女公爵不是战绩斐然，而是床上功夫好，讨得老国王的欢心。第二个是上位时间短，根基不深。第三个是没有子嗣，孤家寡人。虽然有些养子养女，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面对陈兴抛出的筹码，蕾西呆滞了好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冷笑道，“你是把我当成白痴吗？那可是南边，翠丽丝的地盘！”

    她感觉自己被愚弄了，愈发地气愤，“天杀的，我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在这里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说完，她愤怒地转过身，踩踏着高跟鞋，蹬蹬蹬往外走。

    “你别忘了……”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一语惊醒梦中人，蕾西浑身一僵，停在原地，随即转过身，蹬蹬蹬地走回来，盯着陈兴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破绽。

    许久过后，她朱唇轻启，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什么要骗你？”陈兴反问道。

    “我们，我们曾经是敌人……”蕾西欲言又止，一副害怕说错话的样子。

    “你已经说了，那是曾经，我可是……”陈兴从温水里伸出手来，抓着对方白皙的脚裸，“一直把你当成朋友的。”

    “那可是南方的土地，你怎么说服其他人？”蕾西表情凝重地问道。很明显，她已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

    “用不着。”陈兴自信满满地说道，“银鹰领和晓月公国只有一河之隔，身为冰蓝城丞相，操作一下还不容易吗？”

    “翠丽丝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会？战争的尽头是和平，总有坐下来谈判的一天。”

    “白夜风华呢？她可是你的大统领。”蕾西还是不放心。

    “她主动提出要给我生孩子。”陈兴笑着说道。

    “如果你做不到呢？”蕾西又问。

    “那我就在你面前自杀。”陈兴说道。

    “你说话算数？”

    “我说话一向算数。”

    蕾西目光闪烁，表情阴晴不定，或是犹豫，或是凝重，或是茫然，连续变幻了数次，最后目光一凝，朝陈兴说道，“如果你真能把大东庭给我……”

    她蹲了下来，正对着陈兴，语气坚定地说道，“作为回报，我将诞下你的血脉，让你的后代成为王族！”

    陈兴拿起酒壶递过去，自己则端起清酒杯，“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叮！”

    随着一声瓷器碰杯的轻响，蕾西托着酒壶仰头灌下，清酒溢出嘴角，沾湿了胸前大片饱满。轻薄的纱衣贴着牛奶般的肌肤，香艳诱人，垂涎欲滴。

    一壶清酒灌下去，蕾西脸色红扑扑的。一双星眸注视着陈兴，眼中光波荡漾，盈盈闪闪，美得令人心醉。

    “你是爱上我了吗？”陈兴笑着问道。

    “痴心妄想。”蕾西说道，“我爱慕的对象永远只有一个，永远的公主，永远的阿丽雅殿下，而且……”

    “我永远不会放弃任何杀死你的机会！”她语气强硬，态度坚决，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陈兴叹息道，“孩子的母亲要杀孩子的父亲。”

    “所以这个交易还算成立吗？”蕾西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当然成立。”陈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想杀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

    “可你成功了吗？没有。”陈兴说道，“在我们过去交锋的日子里，你更像是一个送肉上门的屠夫家的女儿。”

    “真该死！”蕾西眼中恨意绵绵，“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然后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起身说道，“好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陈兴抓着她脚裸的手没有放开。

    她回过头，冷声道，“你想干嘛？”

    “既然都达成协议了，你今晚是不是该留下来，兑现一下合同的内容。”

    “你还没有完成约定。”蕾西提醒道。

    “就当是定金。”陈兴说道。

    蕾西抬起头，望着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般闭了闭眼睛，转身步入温泉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