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时红，一时白

    赵老三的媳妇正围着灶台转悠着，一大家子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忙什么，就赵老三的媳妇自己一个人在灶台边。

    灶里都不见火星儿了，赵老三的媳妇一边往篦子上放馒头，一边骂骂咧咧的。

    “你他娘的，全家就可着一个媳妇可劲儿的欺负！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好好过！玛德！全都是坐着等着吃干饭的。”

    后面的话骂出来的很脏，余顾晚下意识的捂住了小胖子的耳朵。

    小胖子的脸上更没面子了，一时红，一时白的。

    屋里传来了赵家老母的声音来，都已经八九十岁的人了，中气还挺足。

    “让你干点活儿就怨气那么大，你是谁家的媳妇？当你自己还是没出嫁的姑娘呢？你嫁进我们赵家来，就生是我们赵家的人，死是我们赵家的鬼！”

    赵婶子直接一甩铁勺，铁勺和锅边一磕碰，发出哐当的声音来。

    她也不管蒸馒头的事儿了，叉着腰就开骂。

    “你们赵家是有金山还是银山！我呸！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偏心偏到太行山去了！老娘嫁过来的时候，你们赵家都吃不饱饭！这些年，全他妈的是我撑起来的！你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别人嫁进来的姑娘不当回事，自己嫁出去的倒是贴得狠！你牛逼，那会儿怎么还找了个老寰夫，五块钱就把你女儿卖了！现在老寰夫死了，你女儿被赶出来了，住我的，吃我的，你还给我犟！”

    “别惹老娘，老娘一个不痛快，拉一辆赶驴的车就把你们全家都赶出去！你有本事找你的小儿子去！”

    赵老母气得不行，隔着窗户就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小娟，扶我出去！我今天非得治治她！谁家媳妇，像她这么嚣张。”

    小娟就是那个嫁出去，又被赶回来的大姑娘。

    她被说的面上无光。

    心里对老母亲也是有怨念的，可她生性就温柔、纯善，甚至有些愚孝，当初就算是不愿意，也不敢违逆了老母亲。

    后来老寰夫一死，她就被老寰夫前一个老婆生的孩子给赶出来了。

    无处可去，小哥那里又不收她，其他的两个姊妹也已经嫁出去了，过得同样水深火热的。

    小娟无处可去，赵老母发了话，赵婶子即便是心里不情愿，却也收拾了一个小房间出来，让她安心住下了。

    只是总这样住下来也不是回事儿，赵婶子能想到的，就是给小娟找个好一点的人家嫁过去。

    过年这段时间，闲下来的人很多。

    但小娟毕竟是已经嫁过一次的姑娘了，没那么容易再嫁第二次，人家嫌弃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小娟头一次没应承赵老母，而是硬着头皮说：“行了，妈，你别说那么多了。我嫂子说的也对，她成天家里家外的忙活儿，一点休息的时间没有。”

    赵老三也是个不争气的，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一个屁来。

    自己老婆受了欺负，也就只会拉着老婆往家里走。

    要不是赵婶子的脾气硬气，他们全家在家里不定会怎么被欺负呢。

    赵老三也就一个优点，踏实干活儿，不碰赌，不碰其他不该碰的。

    但就是吧，挣来的钱都上交给了赵老母，一点不给赵婶子。

    赵家的家用，每次都得赵婶子找赵老母吵一架才能够拿到。

    起初的时候，赵婶子也是低声下气的，但是没用。

    反而是助涨了赵老母的气焰。

    所以，几次之后，赵婶子也就越来越硬气了，不仅骂赵老母，还骂赵老三，就是骂的话太难听，不适合小孩子去听。

    小娟的话一出来，赵婶子骂的就更难听了。

    赵老母气得不行，哆哆嗦嗦的用手指头笃点着小娟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这是你的家，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嫁进咱们赵家的，伺候丈夫、老姑子，那是理所当然的！”

    “妈！有什么当然不当然的啊！女人的命就那么苦吗？非得去伺候人！”小娟想起来了余顾晚，想着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怎么有那么大的能量。

    她跟会发光似的。

    “你看人家小余，自己挣钱，自己搞个医馆。嫁给喜欢的人，有人跑她面前说什么，那是张嘴就怼回去！”

    赵老母气得脸色铁青：“别学那个玩意儿！那不是个好东西，呸！她的钱，不定是怎么挣回来的！肯定不干净！”

    小娟不服气，却也不敢和母亲犟。

    “你就是看不上人家能挣钱，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她自己还有几分地在赵老母的户头上，是想要跟着余顾晚种药材的，但赵老母不同意。

    小娟从小就被自己的母亲教养的就是如何去做一个别人家的媳妇，受委屈了也忍着，毕竟是做人家媳妇的而，女人嘛，就是这个命。

    天生就得嫁人的。

    可小娟自己嫁了这么一遭，开始生出了茫然来。

    凭什么那么好的姑娘就得嫁人呢？

    余顾晚嫁人，那是她愿意，人家情投意合，陆九霄也不错。

    陆父陆母那样的德行，陆九霄说不管就不管了，虽不至于像仇人一样，却也确实没这么杂七杂八的事情。

    虽然看着陆九霄像是倒贴的，但日子过得和美。

    余顾晚也没在意什么女子的贞洁那些乱七八糟的！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头一份呢！

    人人都骂余顾晚不守女德，可任叔作为大队长却格外的看重余顾晚，所以女人非得嫁人嫁的好才叫好？

    小娟和母亲说不到一起去，转身就出去了，也没瞅见站在门口的余顾晚，闷头走到赵婶子面前，蹲下身来：“嫂子，我来烧火。”

    赵婶子对小娟是有点同病相怜在身上的，她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转头又开始忙活。

    “嫂子刚刚的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实在是气急了，你那个老子娘什么德行，你自己清楚！还有你，都吃过一回亏了，别再那么听话，也不为自己着想着想，难不成日子就这么一直糟心着过嘛？”

    余顾晚这时才开口：“赵婶子，忙着呢？”

    赵婶子转头，就见余顾晚揪着呲牙咧嘴的小胖子，眉梢一竖。

    “你那么大的人欺负小孩儿啊！”

    余顾晚可冤枉的很。

    她有点哭笑不得，松开了小胖子，把人往前一推，语气还算温和。

    “婶子，要不你听听你家小胖子是怎么到我家门前闹得？”

    后面乌泱泱的一群小孩子，不等赵婶子问，杂七杂八的就开口了，吵嚷得跟那叽叽喳喳的家雀似的。

    热闹归热闹，实在是烦的慌。

    七嘴八舌的，赵婶子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听，直接就把这群小孩给赶走了。

    “去！滚回家去！在这里捣什乱？”

    余顾晚也不想带着这群奶娃娃玩，看着赵婶子把他们赶走了。

    然后赵婶子拎着小胖子的耳朵，把他揪到了一旁，目光带着点挑剔的看了一眼余顾晚，然后才笃点着小胖子的额头：“说吧，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小胖子把头一扭，完全一副你强任你强，我就是不听的姿态。

    赵婶子嘿了一声，开始脱鞋，用鞋底打小胖子的屁.股：“让你说话就赶紧给我说，闹什么脾气呢！”

    小胖子被打的嗷嗷叫。

    余顾晚反而有点尴尬了，一边拦着一边说：“婶子，这小胖子跑我家门口说我和九霄住在一起，不要脸。这事儿也不能怪孩子，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全是大人教的。”

    赵婶子一听，打小胖子打的更卖力了！

    这也太尴尬了！

    她和赵老三也确实说过这种话，毕竟是粗鄙的村妇，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

    但起码知道不能够跑到人家的面前说去啊。

    余顾晚头疼的不行：“婶子！”

    赵婶子一脸的尴尬：“小余，今天这事儿，是婶子对不住你！婶子没教好孩子，我现在就打死他！”

    小胖子也不大点，一边跑，一边吼。

    “这话都是你和我爸说得，怎么你们能说，我就不能说了啊！”

    赵小娟都被小胖子给逗笑了。

    余顾晚的嘴角抽了抽，心说：孩子，你妈的意思是，让你别当着人的面说。

    赵婶子一边追着小胖打，一边给余顾晚道歉：“小余啊，别和这个臭德行的小孩计较。他就是这样，别人嘴里的不干不净，他都要学过去。”

    为了防止余顾晚多想，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肯定是在门口听别人闲碎嘴，所以才学得这些！小余，婶子今天好好的教训他！”

    小胖也是实诚，怒吼着：“没有！就是听你和我爹这么说，我才学的！”

    得。

    小胖是说实话了，但尴尬的就是余顾晚和赵婶子了，两人面面相觑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娟一瞅，可不能这么下去，忙跑过来，把小胖的嘴给捂住了，连连对余顾晚道歉。

    “真对不起啊，小余，是我们不会教小孩。”

    既然赵婶子和小娟都已经这么说了，余顾晚也不好再说什么，更没必要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可她们两没事儿了，屋里头那位却怎么都不同意了。

    “放屁！我们家孙子养得多好，他说的就是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没结婚呢，就和其他男人滚在一遭了！你活该！你的名声都被败坏了，我孙子那里错了！”

    赵老母自己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仗着自己年纪大，余顾晚不敢做什么，中气十足的骂。

    后面骂的越来越难听。

    赵婶子气得不行，现在余顾晚是连大队长都要巴结的人，赵老母懂个屁！

    来年余顾晚种地真的带着大家伙挣钱了，谁还敢惹她？

    赵老母这样咄咄逼人，那就真的把余顾晚给得罪透了！

    “你个老不死的，你给我闭嘴！”赵婶子给了赵小娟一个眼神，让她把赵老母给拽进屋里去。

    赵小娟一向不敢违逆赵老母的话，可如今赵老三家的大权都在赵婶子的手里，她也不敢得罪自己的嫂子，毕竟是借住在这里的。

    咬咬牙，赵小娟走过去，低声手：“妈，我扶您进屋去！您别掺和这些事情，这不是您能管的。”

    赵老母恨铁不成钢的一甩手，直接给赵小娟甩一边去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别人都骂上门骂咱们老赵家的孙子了！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呢！到底是要嫁出去的，胳膊肘就是往外拐！”

    “妈。”赵小娟是完全没脾气的，只是一迭声的说，“别闹了，人家没骂咱们，是你想多了。”

    赵老母直接一巴掌甩在了赵小娟的脸上。

    啪的一声！

    赵小娟孱弱的身体晃了晃，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余顾晚正在拦着赵婶子，让她好好和小胖说，不要打小胖，就听到了这么清脆的一声。

    赵婶子的反应比余顾晚要快的多，她直接把小胖往旁边一放，撸起袖子来，走过去就把赵老母拽到了一旁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平时我让她干点什么，你这不舍得，那不舍得，现在你自己说打就打！你要点脸，她也是个人！”

    赵老母还挺有理：“你讲不讲道理，我护着的是你儿子！你自己的儿子让人骂了，你不帮他骂外人，还骂你自己的儿子。”

    “他活该！长这么大了，被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儿子护着，再长长，就长成你儿子那个没用的德行了！”赵婶子一点不比赵老母气势弱。

    小胖也被吓到了，在原地怔了会儿，就抛过去，把赵小娟扶起来。

    赵婶子对赵老母没半点尊敬，小胖也有样学样。

    他走过去，重重得推了一下赵老母，怒吼道：“谁让你打我小姑的！你这个老不死的！”

    话音刚落，赵婶子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老不死的是你能叫的！”

    小胖还挺不满意。

    余顾晚眼见着赵老母身体颤颤巍巍的就要倒在地上，立刻加快了速度往那边跑。

    然而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陆九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直接跑过去，扶住了赵老母。

    “奶奶，注意身体。”

    赵老母气得不行，又开始和赵婶子对骂，她护着小胖。

    小胖挺委屈，但是不接受赵老母的维护，他挺倔强的撇着嘴，不肯听赵婶子的话。

    小娟揉着他的脸，小声说：“你不能跟着你妈妈喊奶奶老不死的。”

    “那为什么妈妈可以说，我不能说！”小胖委屈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