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造势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坠欢可拾字数:2093更新时间:24/02/03 13:28:14
程廷搬来椅子,守着邬瑾,仰面朝天,眯了半个时辰,正在梦中大战金虏,忽然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邬瑾已经坐了起来。
“别动!”他冲上前去,两手按住邬瑾肩膀,一下将邬瑾按下去。
邬瑾“哐当”一声砸在床板上,险些碎成好几截,两手一颤,痛的面目扭曲,半晌才缓过劲来。
程廷手忙脚乱扶他起来,用手背探他额头,再试试自己额头:“不烫,怎么不睡了?”
“拿纸笔……”
程廷揶揄道:“你用脚写?”
邬瑾笑了一声:“我说,你写。”
程廷起身先搬一张四方桌放到床边,再运来笔墨纸砚,磨墨蘸墨,提笔道:“你说。”
邬瑾半靠着墙壁,一字一句:“自古帝王,御天下者——”
程廷一字不落写在纸上,极力将字写的工整清晰。
“自古帝王,御天下者,尧鼓舜木,仁厚礼贤,爱恤民命,如今赵氏朝堂,皇亲豪横,谗臣用事,忠臣难立,赵湛初登大宝,席不暇暖,假先帝遗命,摧折栋梁,不顾贼临边界,倾覆重臣,无君主圣德,王道不兴。
唐百川鹰犬之爪牙,凶逆险恶之贼人,提刀征战,略无将才,进退轻率,为求奇功,暴虐百姓,致使伏尸千万,血流漂杵,民怨沸腾,四海寒心,祖皇蒙尘。
莫聆风巾帼英雄,天下闻名,振臂一呼,创病皆起,于宽州战退金虏,苦守边关,解君忧难,此为忠,于济州势孤援绝,勇开城门,拯救黎庶,此为义,忠义勤王之师集于望州,上顺天命,下应人情,万民同心,匡扶忠正,历告天下。”
程廷搁笔,等这篇檄文墨迹干去,郑重对折,找来羊皮封装上:“送去给谁?”
邬瑾道:“给石远,让书坊即刻开印,传遍三州。”
只要莫聆风赢下望州,济州码头就能重开,一切消息都会顺着流水传遍天下。
他赢了,她也一定赢了!
他闭上双眼,一边养神,一边慢慢思索,一刻钟后,对程廷道:“再给你父亲写一封信,用小篆,赵先生教过的。”
朝廷祭祀时要用小篆,赵世恒确实教过。
“教过吗?”程廷再铺一张纸,面露难色,“我怎么不记得了?”
“教过,”邬瑾昂起下巴,示意他动笔,“太阳落草中。”
程廷搜肠刮肚,还真找出来一点小篆的印象,一笔一划写下,等着下一句,等待许久,却没听到,狐疑道:“没了?”
“没了。”
“还好就一句,”程廷提起纸来给邬瑾看,“能看懂吗?”
邬瑾定睛一看,每个字都错了一笔,但也无伤大雅:“没事,你父亲能看明白,只是等你父亲回来,恐怕会揍你。”
程廷哑然,放下纸,心道自己也是当爹的人,还能怕程泰山这老家伙?
“我娘在家,他敢?”他看着自己写的一行字,满脸疑惑,“太阳落草中,这是什么谜语?”
邬瑾道:“你用小篆写个莫字。”
程廷提笔,再写一个莫字,盯着看了片刻,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夏桀!夏桀自比为太阳!”
小篆的莫写出来,正是一个太阳落在草中,预示帝王将被莫家吞噬。
邬瑾点头:“这句话,也要在宽州流传。”
程廷收起信纸,再取一个羊皮封封上,塞进怀里,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保证妇孺皆知。”
“还有一事,十石街有个老石匠,耳聋口哑,你去找殷北,让他把人请到九思轩,然后从莫府库房找一块半臂长羊脂白玉,以莫聆风相貌,雕一座九天玄女像,左手持兵信神符,右手持《九天玄女治心消孽真经》,用鳔胶封在白石里,打磨成石卵,埋在雄石峡中,随雨水冲刷出来。”
程廷一一记下,同时一股热气从心底往上涌,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
莫家吞没赵氏皇朝,九天玄女传莫聆风兵符兵书,正是邬瑾在为莫聆风称王造势!
他迫不及待要出寨,但邬瑾没让他走,他只能强压住心绪:“十石街的石匠没雕过玉,手艺恐怕差一点,要不要去碾玉作请?”
“玉石也是石,不要紧,”邬瑾摇头,“雕神像,最难得便那是一点神韵,否则再像也无用,这个老翁曾刻过观音,我爹在雄石峡凿刻观音时,就是他指点。”
程廷点头,忽然记起来给邬瑾倒水,走出去倒了茶进来,喂到邬瑾嘴边。
等邬瑾喝完茶,他放下茶盏,记起来一事:“那个老者怎么处置?”
这本是多此一问——行这种秘事,自然是杀人灭口,但他还是忍不住一问。
邬瑾无奈一笑:“你想的倒是细致,他孤寡年迈之人,又是石匠,玉玄女像和他有什么关系,就是说出去,也无人相信,杀他反而节外生枝。”
程廷挠头:“神像什么时候冲出来最好?”
邬瑾斟酌着——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让唐百川恶事、讨伐檄文、谶语流传,再过半个月,玄女像冲出来的时间正好。
“四月初六,”他叮嘱程廷:“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切记。”
他用手肘撑着身体,慢慢躺下去:“让人送你出去,我爹娘问时,就说我一切安好,切勿忧心。”
程廷见中帐外有士兵照应,邬瑾交代自己的事也是刻不容缓,便大步流星往外走,牵了一匹青马来,让士兵放下吊桥,冒雨踏水过河。
朔河边停着一辆马车,车前挂一盏纸灯笼,火光昏黄,照出一圈细雨,车夫站在一旁,给马喂草。
程廷刚上吊桥,马车帘子就掀了起来,许惠然提起裙摆,扶着车壁跳下来,直奔到吊桥前,程廷催马过吊桥,滚鞍下马,张开双臂,把许惠然抱了个满怀。
“惠然!”
连日惊险、惧怕、激动,种种情绪让他疲累不堪,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的他,在看到许惠然的这一刻支撑不住,差点软倒在地。
女子柔婉的身体依偎在他怀里,骨骼却异常坚硬、有力量,几乎成了他的骨头,支撑着他站稳、站直。
他眼里闪过一点水光,很快又隐了下去。
“程三爷。”马车中又下来一人,声音颤抖。
“邬伯母?”程廷松开许惠然,诧异地看向邬母,随后一步上前,搀扶住她,“您怎么来了?”
邬母本就瘦小的身体,在摇曳的灯火下简直成了一张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