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追星星的女孩【下】

    十一假期过后连续上了八天课，再加上回家跑了几天车，小车这段时间真的是很辛苦。

    饭后师生二人一起收拾完厨房，小车要去练琴，遭到李安“制止”。

    “今晚不练琴，也不用写作业。”

    小车本以为老师有什么安排，哪知老师让她去玩。

    “啊？”

    “啊什么，今天就是休息，去玩吧，玩手机也行，玩你的平板也行，想玩电脑去书房。”

    小车挠头，她想练琴啊。

    “要学会劳逸结合。”李安说，“你今天晚上练也练不出效果，以后也是，身体疲惫的时候要学会适当放松。”

    小车：“知道了老师。”

    李安：“累不累？说实话。”

    小车：“是有点。”

    李安：“去放松吧。”

    可小车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不想看手机了，一看到手机她就开心不起来。

    今天下午她放学回家的路上打开手机，看到小北头像开心得不得了，结果点开看到的是一个“噩耗”。

    “老师”

    “怎么啦。”

    片刻，“小北是不是真的要暂停一段时间。”

    李安一愣，“小北和你说了。”

    小车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老师。

    “坐。”

    小车闻声坐到一旁的沙发，目光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期许，或许老师还是有办法也说不定。

    可随后李安的话浇灭了小车心里仅存的希望，“恐怕小北得暂停钢琴学习了。”

    大前天下午，小北妈妈就给李安来了电话，说已经十月上旬了，小北还是没有适应初中的生活节奏，功课方面压力实在有些大，所以不得已她只能先把小北的钢琴课停一段时间。

    对此李安能理解。

    小车其实也能理解，她就是害怕小北妈妈以后彻底不让小北学了。

    李安：“小北的妈妈说了，等小北适应了，就立马回来上钢琴课，我相信小北没有问题的。”

    小车：“我也相信！”

    李安笑：“所以不用担心，我们等她，她一定会回来的。”

    小车：“嗯呐！”

    李安：“下午你们聊天的时候，你感觉小北的状态如何？”

    小车：“我感觉挺好的，就是她们实验每天布置的作业太多，她要写到好晚才能写完，还有她说她们班的同学都很变态，各种卷。”

    李安：“你们这一代运气确实差了点。”

    小车：“唔，老师你上初中的时候作业不多吗？”

    李安：“我印象里我到高中才觉得作业变多了，初中还是以玩为主。”

    小车不相信。

    李安：“真的。”

    小车解释：“老师我不是不信你作业少，我是不信你说你以玩为主，你有时间肯定每天练琴啊。”

    李安：“练琴不就是玩吗。”

    小车闻言一脸怨念：“.老师！”

    被小车的表情逗笑，李安心情大好，“来，今天我们不练琴，我们来做点有趣的音乐实验。”

    音乐实验！？

    “好！”小车来劲了。

    师生二人来到书房，李安给陈璇回了条语音。

    小车问：“老师，师娘那里还是白天吗？”

    李安：“嗯，她刚吃完午饭，准备睡个下午觉。”

    小车：“师娘也住校吗？”

    李安放下手机：“她还没有参加考试，这两天她会住在她国外的老师家里，等租好房子她们就有自己的小窝了，等考完试正式入学，她就可以住学校了。”

    小车：“哦哦。”

    “车琳你还记得咱们在夏令营做的奥尔夫音乐游戏吗？”

    小车当然记得，“身体打击乐。”

    李安：“现在我们就做这个游戏，我弹一段音乐，你先听，听完你给我描述一下你的感觉，然后我弹第二遍，你跟着你心里的感觉自己加入节奏进去，听明白了？”

    小车：“嗯！”

    李安从柜子里翻出莫扎特k.265的谱子，接着坐回钢琴前将其展开。

    小车坐在一旁，她虽看不懂钢琴上的英文，可她能看懂谱子啊。

    目光所到之处，谱子上的音响效果就像是自动在她耳边响起，她露出诧异表情，心说这这，这居然是？！

    她实在不能把这首小学一年级学过的儿歌和眼前的正谱联系到一起。

    “去把灯关了。”

    小车刚准备去关灯，她忽然意识到关了灯老师就看不见谱子了啊！

    “去关。”

    随着书房联通窗外一同变为黑夜的世界，李安按下钢琴一侧的开关，霎时间琴板上的一枚白色小灯亮了起来。

    “哇。”小车一直以为这个小灯只是装饰，原来它真的能亮啊！

    光线虽微弱，却刚好能覆盖谱架上的谱子，足够让人看清。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老师。”

    片刻后李安抬手落指，一枚晶莹剔透的音符在响起。

    舒缓的旋律如同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柔曼而婉转，瞬间弥漫整个书房，然后向着夜空蔓延而去。

    小车心里轻轻地跟着耳边的动人琴声吟唱着，她并不意外这首童谣原来也可以是这样。

    随着主题的结束，一个又一个多姿多彩的变奏宛如变化无穷的星空，小车很快便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钢琴前，李安的脑海中则是一个更为宏大的世界。

    -

    莫扎特K.265，12 Variations on，Ah， vous dirai-je maman，小星星变奏曲。

    1778年，莫扎特在原曲《妈妈请听我说》的基础上创作了十二段变奏，后来第一段变奏由英国女诗人泰勒为其主题编配歌词，成为广为人知的童谣《小星星》。

    该曲节奏旋律单纯质朴，莫扎特为其编写的十二段变奏各具特色，使得音乐在快乐自然的流淌中亦不失童趣。

    昨晚李安遥望夜空忽获灵感，当即敲定了这首曲目。

    自那日与傅天鸣交流过后，他便每天都在想他到底要这台节目中表达什么。

    他想表达古典音乐中的美好，他想把这种美好传递给每一个人。

    他想让这帮孩子们通过学习一门乐器，真正去感受音乐的魅力，感受音乐中蕴藏的能量，他希望这股能量能帮助引导孩子们去正确面对生活。

    从节目的立意出发，他认为这完全符合校方所要求的正确价值观引导，

    而如何通过这样一台节目展现住书人的校园文化，通过孩子们的舞台将书人朝气蓬勃的一面展现出来，这里音乐固然是重点，可孩子们的表演同等重要。

    回到节目本身的表演者，孩子们作为表演者，如何体现出孩子们的特质，将是这场节目成功的关键与否。

    孩子们的特质应该是什么，是可爱，是明媚，是梦幻，是初升的太阳，是好奇心和探索欲，是情感表达能力不足，等等等等。

    那么李安选曲的角度也渐渐地向着方面偏移，他的结论是只要能通过舞台将孩子们的几点正面特质表现出来，那么刘振所提的要求他也就都满足了。

    因为孩子本身就代表着正面的积极向上，代表着希望。

    可尽管如此，在明确了舞台传达之后，李安团队众人的思路虽然开阔了，可依旧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实质进展。

    到时候是孩子们自己配乐啊，孩子们的演奏技术和曲目本身的难度，这两点客观存在的问题并不是光靠改变思路就能短时间内解决的。

    更何况众人提出的一些曲目都没有打动李安，李安始终认为一定会有更好的。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挖空心思地想着，一边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他着急，但他的生活不止这一件事。

    谁也没想到就在昨晚，在夜空中寻找着远去的爱人，李安被来自星星的灵感砸中了。

    那一瞬，所有关于这台节目的细枝末节，都在他心中生成了。

    他回到酒店就把关于这台节目的想法全部写了下来，一气呵成。

    如何在舞台模拟夜空，如何让孩子们通过道具模拟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如何插入配乐，如何升华，他全有了。

    包含着多重寓意的星星，就是这台节目的核心，而谁来扮演这位追星星的女孩，他的人选也有了。

    剩下的就是整合排练修改了。

    刚才他灵机一动，正好小车晚上也没事，那就让小车子来试试。

    他也想看看小车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于这段音乐会有怎样的体验和感受。

    随着最后一个变奏弹完，李安收手，书房里安静下来，他让小车先把眼睛闭上，自己起身去开了灯。

    过了一会，他才让小车慢慢睁开眼睛。

    “说说吧。”

    师生二人面对面坐下，李安鼓励道，“随便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申请道：“老师我想弹这首曲子。”

    李安咳咳：“.这个可以先不用说，说音乐。”

    小车：“一首很好听的莫扎特变奏曲，一共有十二个变奏，第一个伴奏是以大量的十六分音”

    小车正说着被李安打断，“琳琳，这是游戏，不是上课，感受不是曲式分析，它是一种直观的，一种不加以任何修饰的情感流露，就像你练帕格尼尼的时候，你还不懂曲式，你是靠什么驱使自己那样弹，那样处理的呢？”

    小车：“老师我知道了。”

    李安：“你首先想到分析音乐，这点非常值得肯定，但是你记住，是音乐诞生在前，音乐分析在后，这个顺序永远把它记住了。”

    小车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李安：“放松，你就告诉我，这首音乐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感觉。”

    小车：“很可爱，老师我第一次听小星星是很小的时候，那时音乐老师教我们唱小星星，我现在还记得，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说着小车还唱了起来，唱了两句之后她接着说，“当时我就很想和小星星们一起蹦蹦跳跳。”

    李安笑：“嗯，继续。”

    小车：“后来就很少听过，但是这曲子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李安：“我们那会每个人也都会唱这首歌，他也是我们那一代人的童年记忆。”

    小车：“现在再听，觉得它好像也和我们一起长大了。”

    “哦？”李安一瞬被小车的说法勾起兴趣，脑海里顿时又涌现出几个点子，“怎么说？”

    小车：“小时候听到的小星星和我们一样，没有作业，没有烦恼，简简单单的一天就过去了，嗯，现在再听，尽管它还有活泼的一面，可它也有沉默的时候了，不对，不是沉默。”

    “嗯——”

    小车顿了顿，试图想把心里的想法表达明确，她接着说，“它变得复杂起来，有开心的时候，也会忽然情绪低落，好像有很多很多种情绪包含在其中，嗯——”

    片刻，小车挠挠头，“老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是我很喜欢这段旋律，从前喜欢，现在也喜欢，长大以后也会喜欢。”

    说到长大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小车龇牙，“老师我也不会说了。”

    李安笑笑，眼前这一幕不就是孩子的一类特质体现吗，情感表达不足。

    但是他听得明白小车的意思。

    李安再次感慨小车内心世界的丰富，这孩子的感知功能太强大了。

    同时小车的话也再次给了他灵感。

    到底是小星星长大了，还是孩子长大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关于音乐，关于成长，也关于人生。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小星星。

    即使他们长大成年，他们心中的那颗星星也还是会时不时地跳出来闪烁一下。

    那一闪的魔力巨大。

    “现在不会说没有关系，”李安看向小车认真道，“总有一天你能够学会表达，那我换一种方式问你，陈老师这趟远行是为了什么？”

    小车脱口而出：“追星星。”

    李安露出微笑，手指竖起：“聪明。”

    一顿，“去关灯。”

    房间再次暗了下来。

    李安打开手机摄像头，然后将手机放到琴板上，摄像头对着天花板，天花板一片幽暗。

    “第二遍要开始了。”

    “嗯！”小车双手合十于胸前，做好了准备。

    李安：“随便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说罢抬手落指，房间内柔曼的旋律再次响起。

    莫扎特k.265。

    不多时，清脆的击掌声在他身后响起。

    然后很快融入音乐中，像是在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

    半小时后，李安把这段视频发到了群里。

    接着他又私信张淼，让张淼根据这段视频里小车击的节奏击再做修改。

    最后，‘@所有人，节目的名字就叫追星星的女孩，各位意下如何？’

    这个名字是刚才师生二人一同决定的。

    “老师，我还有个问题。”

    小车已经知道了书人展示周的来龙去脉，可她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怎么？”

    师生二人回到客厅，李安洗了两个苹果。

    “老师，还有不到三周，王小虎他能弹下来吗？”

    “听我说琳琳，我们让今天圆满一点，别那么扫兴，来吃个苹果。”

    “额，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