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债主成分

    修真界的财富结构，属于彻彻底底的金字塔型。

    普通炼气期修真者为了几万元灵石币，就愿意拼上性命，去接听荷雨阁的卖命委托，二十万灵石币，甚至能让姿色不错的草根女修士卖身为奴。

    能直接拿出二十万元灵石币净资产用于投资的修真者，就算没有费凡和韩新河的实力，至少也应该是桓安和韦达那个级别的普通修真门派高层了。

    虽然在引气入体境界的时候，杨路就能跟山鹰派和海崖派的诸位长老们谈笑风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几位长老就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

    像山鹰派这样的附庸门派，筑基后期修士可能有近百人，然而能够当上实权长老的也不过二十余人，而且这二十余人基本都是修真世家出身，没有背景的草根修士，就算侥幸修到了筑基后期，也当不上修真门派的实权长老。

    事实上，面对自家门派内的炼气期弟子，这些修真门派里的实权长老甚至能几句话决定他们的生死，即便是荣成这样的实权长老嫡传弟子，放在普通低阶修真者面前，也算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否则他也不可能组织起那么多师兄弟，一同从事倒卖门派资产的生意。

    更何况高阶修真者也不是傻子，就算他们能拿出二十万净资产投资，也极少有人会全仓梭哈到洛家商会的债券上，因此能持有洛家商会债券超过二十万灵石币的狗大户，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家族成分。

    当然，这些被洛家商会欠下巨款的狗大户，也不可能是真正的修为高绝之辈，毕竟真正消息灵通的修真大老，也不可能被洛家商会的骗局给骗到，估计早早就像海崖系三巨头那样，提前出货走人了。

    剩下的大号散户受害者，要么就像山鹰派执法长老费凡那样，属于捞了几十年黑钱的地方门派巨贪，要么就是祝家商会和陈家商会那样，出身祖上曾经阔过的修真家族。

    而就连这些狗大户也没有全部到场闹事。

    身为地方门派的高层，很多狗大户早就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状态了，无量剑派和灵石储备银行虽然可能会法不责众，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杀鸡儆猴，要是那些金丹修为的附庸门派一把手和二把手跳得太欢，事后是很有可能遭到无量剑派打击报复的，要是为了区区几十万灵石币毁掉自己的前途事业，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单枪匹马赶来闹事的散户，最多也就是无量剑派附庸门派长老级别的存在。

    随着欠款金额低于二十万灵石币的小散户全部完成兑付，绝大多数闹事者都心满意足各回各家，兑付现场只剩下稀稀拉拉千余人，而这一千多人里，还有超过半数都是所谓的法人债主。

    比如海崖派的老朋友落霞宗，就被洛家商会拖欠了五千万元灵石币，其中有三千万元都是债券，还有两千万是洛家商会拖欠的货款。

    然而落霞宗欠的钱，跟落霞宗掌门本人欠的钱，性质肯定完全不同。

    身为中州的地区性门派，落霞宗虽然不是无量剑派的直属附庸门派，但肯定不敢大张旗鼓跑来无量山脉闹事，这种行为就跟造反没区别了，因此慕容掌门也只是派了个自家门派长老，跑来“讨要说法”。

    并且在出发前，慕容掌门还再三叮嘱这位长老，让他千万不要主动挑事，尽量躲在大部队后边敲边鼓，让那些愤怒的散户冲锋在前，如果灵石储备银行妥协了，那他们就正好趁机分一杯羹，如果风向不对，那就立刻准备认怂，千万别为了门派的事情把自己给拖下水。

    平心而论，慕容掌门其实连长老都不想派，毕竟洛家商会又不是欠了他自己钱！

    然而如今落霞宗已经困难到发不出弟子月俸了，并且当初还是慕容掌门本人拍板，要跟洛家商会做生意。

    事到如今，如果他身为掌门再没有任何表示，恐怕他这个落霞宗掌门也就做到头了。

    因此代表落霞宗跑来闹事的法人代表，与其说是被派来讨债的，倒不如说是慕容掌门给自家弟子做出的交待，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就算这钱最后要不回来，慕容掌门也可以两手一摊，表示我都已经派人去无量山脉抗议了，你们还能要我怎么样？

    慕容掌门不想得罪无量剑派，被派来的落霞宗长老就更不愿意搞事情了，毕竟他压根就跟这件事没关系，纯纯就是被慕容掌门派来当替死鬼的，无论是得罪了无量剑派，还是引起了落霞宗公愤，他大概率都要被慕容掌门借人头一用。

    这种家伙的讨债积极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这位落霞宗代表从一开始就只是缩在大家后边，喊些不疼不痒的口号壮壮声势，等到大家不再闹事排队取款的时候，他也没有继续搞事情，而是老老实实缩在最后边排队，成为了最后一批被赔付的对象。

    除了像落霞宗长老这样的法人债主，剩下真正被洛家商会拖欠了巨款的大散户，总共就只有四百余人，而这些人才是最难对付的钉子户，平均每人都被拖欠了超过百万元灵石币。

    虽然这些人人数已经不算多了，但其总数仍然让杨路有些惊讶。

    灵石币作为直接挂钩灵石矿脉股权的货币，堪称是九州修真界最坚挺的资产，因此最近几百年来，灵石币的购买力都没有明显贬值。曾经的海崖城报童慕容工作一个月时间，也就能拿到一元灵石币，普通海崖派炼气期弟子工作一年，也就只能赚到大几百元灵石币。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么多土豪拿着洛家发行的大额债券到灵石储备银行武装讨债，杨路完全没想到，中州修真界居然还藏着这么多有钱人。

    看到这些平均修为并不算高的家伙动辄就被骗走几百万元灵石币，杨路对于李青阳行长当年所说的问题也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九州修真界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金融问题，而是分配问题。

    普通草根修真者就算修炼到筑基期，然后不吃不喝攒钱直到寿终正寝，可能都存不下一百万元灵石币，而绝大多数草根修士哪怕早早进阶了炼气大圆满，也凑不齐突破筑基期的修炼资源，甚至还被迫多次进入域外战场提着脑袋搏前途。

    就连各大地方门派内部，也大量出现类似草根师妹主动给仙二代师兄当炉鼎换钱的人身依附现象，杨路在域外战场招揽到的那位北漠州炼器师张志成，无疑就是这种贫富剧烈分化的最大受害者，若非有杨顾问提携，他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这些底层修士出卖灵魂和肉体，其实就是为了那颗进阶筑基期所必须的筑基丹，而这枚底层修饰梦寐以求的丹药，售价不过区区几万元灵石币，李青宁如果愿意，她甚至可以把这玩意当成糖豆吃！

    而当今的九州修真界，不仅草根修士穷困潦倒，地方门派的财政同样不好过，有些地方门派甚至已经困难到连几百万灵石币的弟子月俸都发不出来，甚至落霞宗就必须杀掉阳江港股权这只下金蛋的母鸡，才能将资金重新周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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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当时阳江港项目的估值还不到今天三分之一，但落霞宗照样是血亏。

    与草根修士和门派的困境相比，某些修真家族和修真大户简直不要太有钱。

    且不提杨路和李青宁这两位身家数以几千万计的海崖城大资本家，还有海崖商会会长苏远峰这种把海崖银行当提款机用的商业巨头，就连海崖副城主韩复来和陈家商会会长陈平这种海崖城排不到前列的人物，拿出几十万灵石币私房钱都不在话下，甚至杨路还听说韩复来这位没有灵根的凡人主管，都包养了好几个海崖派年轻女弟子。

    杨路本以为海崖城隐藏富豪多是因为海崖城商业发达，不过看到灵石储备银行这些出售阔绰的大散户后，杨路才意识到，自己太低估修真界的贫富差距和民间财富了。

    如今的九州修真界缺的根本就不是灵石币，而是平抑贫富差距的手段！

    这也难怪李青阳行长从来不允许无量剑派超发灵石币，这些超发出来的灵石币对于挣扎在修真界底层的修真者根本毫无作用，只会让这些隐藏富豪们越来越富。

    只是随着修真界贫富差距分化越来越剧烈，整个修真界就像是台生锈的机器，运转越来越滞涩，凡人和草根修真者被分配到的资源越来越少，被迫沦为修真家族的牛马，反而是韩新河这种原本根本不可能修炼到金丹期的下品灵根修真者，都被海量资源硬生生堆到了筑基大圆满境界，浪费了原本可以培养好多高品灵根金丹修士的资源。

    洛家商会倒闭事件，归根结底就是掌权修真者再一次洗劫草根修真者的财富再分配。

    当然了，这也不能说是个坏事，毕竟相比现如今的修炼资源为王，原本的灵根为王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投胎技术而已。

    然而修真家族垄断越来越多的修真资源后，人类的贪婪又再次加剧了危机，修真门派已然沦为利益集团的提款机，而掌握金融资源的修真家族，又开始通过各种方式透支未来子孙后辈的现金流，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无论是破产的洛家商会，还是络绎不绝跟海崖系签署“互惠协议”的修真家族，都说明那些掌握大量资源的修真者已经不满足于剥削其他人，甚至连自己的子孙后辈的资源也要提前透支掉。

    这种行为显然是不可持续的。

    如今修真界的经济活力和资源产出已经明显出现了颓势，尽管如今的金丹期修真者数量几乎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两倍，但这只是透支信贷造成的短暂繁荣，最近这些年，修真界的筑基期修真者数量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下滑。

    毕竟随着韭菜收割机越来越厉害，草根修真者确实快被薅秃了。

    现在只是倒了一个洛家商会，就闹出了数万破产修真者围攻灵石储备银行的场面，要是今后再出点更大的事情，就算是无量剑派都未必能压得下去！

    就在杨路胡思乱想的时候，负责在柜台进行垫付的灵石储备银行工作人员突然向云天化这边发来了一道传讯法术，而云天化将传讯法术摄入手心后，随即语气凝重道：“灵石储备银行账上可用的盈余已经快要用完了……”

    听到这句话，杨路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只见他点点头道：“云行长，咱们也该按计划给剩下的人打白条了！”

    事已至此，云天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于是只得苦笑一声，然后双手微微催动法诀，眨眼之间，他的身形就闪现到了剩下的一千多名土豪修真者面前。

    杨路对云天化这种近乎于瞬移的身法并不陌生，中州论剑大会时，李飞羽就曾经展示过类似的身法，同为六道剑传人，云天化的剑道造诣相比李飞羽也不遑多让。

    看到云天化突然现身，债主们瞬间分成了两个团体。其中散户债主当场就用警惕的眼神死死盯住了云天化，而以落霞宗长老为首的机构代表则不约而同向后缩了缩。

    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云天化硬着头皮拱手道：“各位，灵石储备银行账上已经拿不出更多的灵石币了，欠款二十万灵石币以上的修真者，我们只能先把你们的情况登记下来，然后未来再想办法进行分期付款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安静的队伍瞬间就炸开了锅：

    “我不要白条，我就要灵石币现金！”

    “这不公平！凭什么别人都拿到钱了，就我们没有拿到真金白银？”

    虽然现场排队的修真者可谓群情激愤，然而相比原来数万人围攻灵石储备银行的大场面，现在着区区一千多人的声势就明显有些不够看了，尤其是这一千多位低阶修士周围，还围着整整十多位灵石储备银行的金丹期高手压阵。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中还有大约六成的法人债主都没吭声，显然是要当叛徒和工贼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