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飘忽不定的少女（下）

    时间来到4:30分，第四次秦芊柏抓捕行动失败后，舰桥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抓不住，逮不到，看不见，摸不着。每每众人好不容易商量出一个方案，才发现秦芊柏早就不知不觉旁听了全过程，正对着舰桥中的某人做着恶作剧。即使公孙策的幽冥之眼与绮罗的信息侦查也无法第一时间发觉无我状态的武者，就算是时雨零的加速也跟不上对方奇妙的速度。整个活动就像是与空气玩捉迷藏，你知晓她就在自己身边，却怎样也触碰不到“不在场”的少女。

    “公孙策我现在超赞同你的意见，一定要想个方法控制住秦芊柏。”绮罗一头趴在桌上，“她今天已经摸我6次了！而且手法还很色！我从中感受到了毫无管控的欲望啊！”

    “我也被揩油3次了……”时雨零眼角一抽一抽，“那小丫头的色欲暴走了吗？那她应该去找公孙策啊找我干什么？”

    公孙策一面防范着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空气人女友，一面深沉作答：“在你们没看到的时候我的耳垂和脖子已经被啃到发红了……”

    “这就是最终境界的副作用吗？秦暝变成四处漫游的精神病而小丫头变成了……隐形色魔？！”时雨零倒吸一口冷气。

    三位被害者齐齐望向艾兰迪娅，后者正思索着什么。

    “我没事。”

    “为什么？！”公孙策大吃一惊，“都为所欲为到这种地步了居然不对艾兰迪娅出手？她怎么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艾兰迪娅表情微妙：“我不理解你的惊讶从何而来……不过这证明了秦小姐的状态与各位猜测的不同。如果将视线移开舰桥，投向全船，就会发觉这半小时内我们每个人的房间都被打扫了一次，策的脏衣服被洗好并晾干了，且冰箱里昨天的剩菜被清扫一空。”

    “秦芊柏真变成妖怪了哎……”绮罗捂脸，“收取色色与剩饭为报仇为你做家务的无形地缚灵，听上去像宅宅梦寐以求的同居者……”

    “我大受震撼，我无法理解。”公孙策说。在说这话时秦芊柏亲了他一下，然后消失不见了。

    “策，其实你先前已说出了这现象的本质。”

    艾兰迪娅在白板上写起字来，是公孙策之前提过的想法，思考，行动的三段论。她在中间的“思考”上打了个叉，转头解释道：“一般人在采取行动前往往会先思考，我们为什么要思考？”

    公孙策推了下眼镜：“我们要总要看当前的环境合不合适，估计自己的能力够不够格，推测这一行动将带来的后果……简而言之，我们要评估行动的可行性。”

    “一般人会考虑周围人的反应，会考虑自己行动后的后果，从而采取最小限度的可行举措。就像我们踏入房间时一般会敲门，推门而非踹门。这实际是一种‘束缚’，由常识带来的束缚。”艾兰迪娅说，“可是，现在的秦小姐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她不需要考虑这些了。”

    时雨零反应过来：“一个空气人自然无所顾虑……她现在不受世界拘束了！她当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很正确。现在回到最开始的问题，秦小姐没有挑逗我，是因为我没有让她兴起‘想法’。”艾兰迪娅说。

    “艾兰迪娅的打扮露出度很低，没有摸摸抓抓的冲动……”秦芊柏出现在艾兰迪娅的座椅后方。

    “快穿！”“别让她看到肉！”

    绮罗第一时间给自己换上一套严防死守的粉色运动服，穿着背心短裤的时雨零眨眼间换上了牛仔裤与外套，秦芊柏失望地说：“怎么这样……”

    “再不遮掩一下我们今天得被你刮去一层皮。”公孙策给自己戴上口罩，“听见分析没有小丫头，你这是突破后的副作用得治。给我乖乖过来让夫君为你好好稳定一下！”

    “嗯嗯，等阿策输掉之后会好好过来的，等阿策输掉之后。”

    秦芊柏又一次消失在空气中，公孙策靠回座椅上，苦思冥想。

    “有了想法就立刻行动……也就是说让她停下来的关键不在于外部的强制手段，而在于她自己的想法。我们得想出一个让她自主停下的计划。人在什么时候会僵立不动？”

    “尴尬的时候。”绮罗说，“在旁边听着赶紧忍受不了于是立刻前来打断——只要能让秦芊柏有这样的想法，捕捉行动就算成功了。”

    尴尬……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猖狂至此的女魔头感到尴尬？这家伙从刚认识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对色色的高涨好奇心，在这里公屏播放小视频一类的只会助长她的兴致罢了。至于过去的往事……如果揭她老底的话大小姐也会毫不留情地回揭，实际是两败俱伤之法。

    公孙策一一看过自己的船员们，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

    “零，跟我来一趟训练场。”公孙策坏笑着起身，“我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地步。”

    时雨零双手抱胸：“还专门去训练场？你你你小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想干什么？！”

    “你也被传染了吗？总之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

    “呼……这个冲击力……有点本事嘛，小鬼。”时雨零连连喘息。

    “你也不差啊，零。”公孙策擦了把汗，“竟然只用双手就能让我认真到这个地步……看来我也要拿出真本领了！”

    汗水淋漓的两人，再次以极度贴近的距离贴在了一起！以极端暧昧的姿势交缠身躯！想必拥有超能力者动态视力的各位都发现了，这不堪入目到极点的一幕，正是——

    空前高涨的空手道应酬！

    “时雨零用出了血魔·空手道中的鲜血斩杀，右手直击公孙策的要害，好厉害！”绮罗拿着麦克风热情洋溢地解说，“而公孙策以灵巧的步伐避过了！虽然看不懂但这也一定是很厉害的秘技吧，不愧是秦芊柏亲传的秦秘传！”

    旁观的艾兰迪娅默默移开目光，感觉再看下去自己恐怕会先秦芊柏一步采取行动。训练场中的两人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打得不亦乐乎。两人对招时怪叫连连，不时还停下来相互吹捧一番，俨然是英雄惜英雄相见恨晚，只恨不得打完这场就一并拜了把子去。

    但在剑术极境的艾兰迪娅眼中，此番交手根本就是小学生的木棍格斗水平，两人的三脚猫功夫配合上外行人绮罗不时发出的“好厉害”“达人”“神来之笔”等热情解说，更让训练场中呈现出一种……三流侦探在凶手面前大讲特讲拙劣推理的折磨感……

    艾兰迪娅不由得钦佩起秦芊柏的养气功夫，她才极境看这个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若是最终境界看这番精彩演出不知要尴尬到什么地步。公孙策显然也发现了这一计策的卓越效果，他趁热打铁，鼓励道：“来，绮罗！你要多说些炒热气氛的话语，我们两位绝世高手才能打出真正惊世的一战呀！”

    “我感到自己的武学灵感在激烈勃发！”时雨零连连坏笑，“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会超越至今为止的所有空手道达人……踏入武学的最终境界！”

    “超强！今日，我们终于能够目睹两位绝世高手双双踏入巅峰的境界，再铸武学辉煌！”绮罗慷慨陈词。

    “………………呜！”

    这一刻，训练场中终于响起了众人期待已久的声响。秦芊柏出现在离两人最远的地方，她的眼神堪称悲愤，表情好像连吃了三百发重击一样难看。那长时间目睹惊世战斗的尴尬力量，让秦芊柏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呜——！！！”

    她如同遭受重击般撞破了启明星号的船壁，以斜向平移的姿态直飞天空！

    “秦芊柏飞起来了！像吊威亚一样平移着飞出去了！！”绮罗惊呼。

    “这艘船，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要在平流层上巡航……”

    “快把她抓回来！再这样下去我的女朋友就要变成自然现象了！！”

    “你独想印呢快放啊！把她锁住！”

    “我草手里剑扎不进去！她弹刀了！她肉质好差！！啊！”

    “公孙策被反弹的手里剑击坠啦！艾兰迪娅快想想办法我看不到她了！！”

    ·

    在公孙策发毒誓保证以后再也不打自吹自擂型回天术表演后，怨念十足的秦芊柏总算落回了启明星号中，并在狠狠踩了男友几脚后消失不见。

    眼下时间到了5：30，离两人约定的期限只剩半个小时。公孙策在又三次的尝试后遗憾惨败，即使用种种手法逼出了秦芊柏，他也没办法将女孩“固定”下来。时雨零抹着虚假的眼泪，已经开始帮某人挑裸奔用的裤衩，而绮罗则开始挑选牌子上的字体。

    公孙策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忽然站起身来，沉默地走向舰桥之外。

    “策，你要认输吗？”艾兰迪娅问。

    “不……”公孙策深沉地说，“还有半个小时，我要用手头的素材……做最后一搏！”

    他独自走了出去，未有请求旁人帮忙。船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公孙策要用象征术式？”绮罗猜测。

    时雨零摇头：“不不，在这种对决里动真格的就相当于主动认输啊。”

    “那他究竟要怎么办呢，还有28分17秒……”绮罗看了看船内监控，“他怎么离开启明星号了？”

    公孙策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他在五分钟后拎着满满一个购物袋归来，以种种食材填满了冰箱。紧接着他关上了厨房大门，独自一人埋头苦干15分钟，带着分量十足的满满一大盘回到了舰桥。

    “接招，秦芊柏！看我这招怎样啊！”

    公孙策大喝着将盘子放在桌上，散发着香气的金黄色顿时刺入众人的眼中。新鲜出炉的滑蛋像一片果冻般盖在饭上，酱油流过滑蛋表面，勾勒出一颗颗粉色的虾仁，热气腾腾的温度令食材的香气迸发。这一盘虾仁滑蛋饭已足以令饥肠辘辘者食指大动，而它的右侧还放着另一片存在感十足的金黄，整一只炸透的大鸡腿摆在旁边，鸡皮焦香四溢，内里汁水十足。

    舰桥内中响起咽口水的声音，这盘虾仁滑蛋饭配鸡腿做得属实不错，即使是在意体重的姑娘们也升起了一试的念头。而有人的思想比所有人还要更快一步，在其他人还想着“想吃”的时候，秦芊柏已经坐在桌前，拿起了刀叉！

    “成功了！”绮罗惊呼，“秦芊柏踏入了陷阱！”

    “不，还没完。以秦小姐的速度，她可以瞬间解决诱饵并离开现场。”艾兰迪娅说。

    是的，她当然能做到。可是！坐在晚饭前的秦芊柏小姐，却在一秒的挣扎后以正常的速度开始了进食！

    “5:50分，捕捉完成。”公孙策阴笑着抓住女孩的肩膀，“还有什么话好说？”

    “咕，失败了。”秦芊柏鼓起脸来，“太卑鄙了，阿策，竟然利用我的弱点。”

    公孙策得意地大笑了两声。他把下巴放在秦芊柏头上，笑眯眯地解释道。

    “能坐着吃饭的时候她是不会站着吃的，能细嚼慢咽的时候她就绝对不会狼吞虎咽，就是因为这种奇奇怪怪的讲究这么多，我才一直管她叫大小姐。”

    “哇我被闪到了——”绮罗捂脸。

    时雨零撇嘴：“什么比赛根本是笨蛋情侣秀恩爱嘛。”

    ·

    就这样，秦芊柏捕捉计划以公孙策的完全胜利告终。正常的晚饭，饭后散步，游戏联机，洗澡，然后时间到了夜间十点半——

    公孙策踏入了秦芊柏的房门，反手将门锁紧紧扣上，发出诡异的阴笑。

    “呵哈哈哈……愿赌服输啊，大小姐！”

    输掉了就要穿着战斗服任人揉捏，愿赌服输的秦女侠只好老老实实穿上了自己的武服。眼下女孩正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无力姿态好似古装剧中被下了迷魂药的江湖女侠。

    “阿策，眼神超烂。”秦芊柏说。

    公孙策很是欣赏了几秒自家姑娘的姿态，色眯眯地吩咐道：“将双手举过头顶，cos一下美少女抱枕。”

    “品味好恶劣……”秦芊柏投来嫌弃的眼神。

    为了方便行动这身衣服的袖段与上衫是分离的，举起双臂时女孩光滑的腋下一览无余。公孙策邪笑着坐到床边，用戴着手套的双手缓缓抚摸着。

    “想不到纵横江湖无敌手的秦女侠，今日也落到了我寂晖司的手里。”

    秦芊柏抬脚踹来：“阿策，变态。”

    公孙策抬手抓住女孩的脚掌：“继续骂，很有感觉。请务必保持面无表情的姿态。”

    “下流。色情。浪荡。登徒子。”秦芊柏笑了一声，“噗……变态……”

    公孙策一面听一面挠着女孩的脚心，让她忍不住咯咯直笑。他用念动力拆下分离式的袖段，指尖拂过藕般白皙的胳膊。

    “喂你反抗一下好不好，这么任人摆布很扫兴致的。”

    “我反抗的话阿策就会找理由跑吧，所以不反抗了。”

    “你这丫头……”公孙策一一拂过武服各处的隐秘绳结。这套衣服是他为秦芊柏量身定做的，他比谁都理解其中的结构，只不到半秒的时间，翠绿色的软甲便被拆卸下来，女孩的身上独留纯白的贴身衣物。他犹豫了片刻，打算扮得再凶狠些，将上身的亵衣也轻轻扯了下来。

    微风吹走了晴空中稀薄的白云，小小的山丘从云层中冒出尖来。

    公孙策恶行恶相地张牙舞爪，狠狠捏了两下：“知道错了没有？下次再飘来飘去就把你在我身边锁住！”

    秦芊柏眨了眨眼：“阿策很害怕呢。”

    “对啊就是很害怕。”公孙策在她的身旁躺下，“之前你的超能力没掉就感觉你变得有点陌生，现在这个最终境界的效果更是吓人……我看到你突然跑出去放风筝吓得心里一突，感觉你有一天会一言不发地消失掉，像神仙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

    公孙策转头看着女孩的脸：“神仙不用在乎地上的人，她想去哪就去哪。可地上的普通人不了解神仙，他们会害怕也会伤心的……怕神仙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人在，而那时他们已不知在什么地方了。”

    秦芊柏翻过身来，趴在恋人的胸膛上。

    “你看你看，这是嘲笑的表情。阿策真的是超麻烦的男人。”秦芊柏说，“一不留神就会患得患失，但总还装着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明恨不得把我一辈子都困在身边，却总还要使劲强调‘你开心就好’‘不要在意我的感受’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话。”

    “抱歉啊，直到现在都是别扭的小男生呢。”

    “哼哼，自相矛盾的笨蛋。”秦芊柏歪头，“自己什么都没感受到，还装出一副很得意很爽的样子，都不知道在惩罚谁了。”

    明明没跟她提过一句，却自顾自猜出了手套的事情。他不知多少次感叹到，武者果真是麻烦的生物。

    “把手套摘掉吧。”

    “……哎？”

    她将手伸到腰间，解下最后的绳结。于是纯白的布匹也落在了床铺上。明晃晃的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洒落，披在她的身子上。女孩直视着他的双眼，目光纯净如林间溪水。

    “女神仙不怕天魔的手哦。”她说。

    公孙策感觉心脏变成了一团火焰，那团火烧灼着他的躯干与头颅，让他近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缓缓摘下手套，如对待艺术品般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女孩拥入怀中。

    ·

    “怎么说呢……虽然很自私……但还是希望你能别离开我的身边。”

    “嗯，下次出去玩的时候先跟阿策打声招呼吧。”

    “这一次好听话啊。”

    “没办法，因为不是无拘无束的仙人了。”

    女孩挽起一缕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将脸贴近他的耳畔。

    “被地上的坏男人‘固定’住了。”

    “不许在这时候讲黄段子！”

    “阿策，好色。”

    秦芊柏吹了口气，为他带来一阵酥麻之感。他抬起头来，发觉女孩又一次坐了起来，像是在思考般歪着脑袋。

    “阿策，还欠我一笔债哦。”

    “啊？”公孙策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今年上半年的某日，某人因一时嘴快，而许下了“24小时任意支配”的卖身契。那笔债务在最初用了8个小时，如今还剩下16个小时仍在账上……

    他有点慌了：“喂，不会吧，开玩笑吧？你认真的？你认真的吗？”

    秦芊柏的眼中闪着迷幻的光，她的笑容朦胧而魅惑，像一缕淡淡的烟雾晕绕在他的眼中。

    “之后的8小时，请多指教哦。”

    女神仙在自由自在的胡闹一番后尝到了苦头。企图禁锢住天女的邪魔，也因自己的狂妄而付出了小小的代价。不知该说是两败俱伤，还是同归于尽，唯一能确定的是……

    飘忽不定的少女，又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