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众生平等

    大自在天欢笑高歌，跳起破灭世界的玄奥舞蹈。火焰随祂的舞姿流转如云，世界因祂的歌声而震荡不已。其六臂之中所持六把神兵一一破碎，又以纯粹的能量体再次聚合。破坏与重组的过程意味着“六天束缚”的崩毁，被公孙策自主束缚的力量完全解放，荒斗神我轮回因破界法的伟力而破碎。世界化作千兆破片，零落如雨。

    在又一次生成的暴雨之间，凡人与王者相对而立，数不清的碎片反射出他们的狞笑，映照出两人手中的巨剑与大刀。平等王与公孙策同时踏步前行，刀剑相交的铮鸣之声，宣告最终之战的开始。

    “初火！”

    兵器相拼的第一击不分胜负，平等王将虚握的左手扬起，他的掌中有炽热的火焰流动，灵动欢腾犹如活物。那是卡尔黛西亚的火焰能力，是创造世界的原初之火，世上的第一缕火焰随王者的大喝升腾，如烈阳将公孙策吞没。

    “诸天坏灭，神我如一。”公孙策单手掐诀，“自我献祭·终焉魔舞！”

    狂舞高歌的天魔随之合掌，一条天魔之臂如熟透的果实般自魔躯“落下”，化作光芒融入公孙策的身躯。天魔的身躯因公孙策的宣言而缺损，它的舞姿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缥缈与灵动。

    大自在天即为宣告终焉的破灭之神，古老辉煌的文明终将在祂的意志之下毁灭，祂的舞蹈意味着世界的终结。那将是举世无双的舞蹈，天魔祂跳得如此投入以至于身躯腐朽，心灵枯槁，祂会将自己的生命也一同献祭。

    破坏之神同样是世界的根基，祂的存在会与世界一同消亡。这就是公孙策最大的底牌，他以天魔自毁为代价换取破坏世界的力量！

    自我献祭带给了公孙策绝强的视野，这一刻的他便是那迈向消亡的魔神本尊。破坏神的本性与自我合一，战场中的每一处每一物都在他的眼中纤毫毕现，公孙策本能地知晓如何破除敌人的攻击，如何拿出最佳的手段，那孕育无限的火种在他眼中与朽木无异。

    他抬起左臂，掌心中有灰败的火焰明灭闪烁。障密火的强度因神我合一而倍增，灰败之火急剧膨胀，化作通天彻地的炎柱击出。阻碍智慧的魔障之力挡下了探秘的初火，绝不相容的两股力量在厮杀中同归于尽，在爆发中化作化作混沌无色的光芒。

    狂躁的声浪随火焰的消亡而出现，世界因两人的激斗发出破碎的呻吟。一缕紫色雾气无声显现，如绳索般缠向公孙策的头颅，那是云璎琅的“实音”之权能。平等王的每一步行动都是下一次发难的铺垫，看似平分秋色的第一回合，实则是为了此刻而存的夺命陷阱。

    “爆。”王者轻笑。

    紫色烟尘瞬时爆发，世界的呻吟声转化为真实的死亡。铺天盖地的烟尘之中，冲出一条黑色的细线。公孙策持剑飞出，毫发无伤，残存的障密火护佑在他的身侧，寂灭一切活跃的“声息”。不需要再度变招，不需要多做思考，寂静破界的力量本就是无限创界的克星。公孙策的行动无声无息，像是暗夜之中的一缕轻烟。他瞬间来到平等王的身后，挥舞巨剑向王者的头颅斩下。

    这是精彩至极的一剑，杀意与怒意完美融合，纵使寂静王亲临也要为之称赞。这一剑直接斩下了平等王的头颅，那蓝色的脑袋在摔落时发出窃笑。它炸做了一团漂亮的蓝火，连带着无头的尸身都变作了烟花，公孙策的障密火与巨剑却在同时消失了。

    赤子敬的“虚幻”权能，真实与虚幻的界限逆转！

    “是不是有点后悔了？”平等王窃笑，“幽冥之瞳这么好用的东西……你实在该留到最后一刻啊！”

    公孙策急忙转身，王者的拳头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那一拳纯粹至极，不含恶意不带杀意，只含有纯粹的强大与战意。这一击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它来自天穹顶端的王座，来自称霸苍穹的君王。那是霸者无敌的一拳，它出现是为了将此界所有敌人打倒。

    天地霸道之拳！

    重拳陷入公孙策的胸膛，他的肉体这绝强的一击而扭曲，心中的灵光震荡不已。公孙策被重重击出，飞向无尽落雨。平等王将大刀举起，指向天穹。黑白二色的光芒在他的身后聚合为四方形的法阵，这一刻他同时出现在无尽破片之中，每一片破片内均有霸者挥刀，斩出截然不同的刀弧。

    以奥鲁斯的“至高”权能支配时空，平等王在刹那间释放亿万斩击。深蓝刀光织作天罗地网，身在网中的公孙策活动了一下肩膀，笑容狰狞如暴徒。

    “跟我比出力和数量？”公孙策挥拳，“大自在天，无限拳！”

    仅余五臂的天魔大笑着抬手，五只手臂同时击出，演化无数拳风掌印，将平等王的每一刀接下。它以有限的肉体演化出了无尽的攻势，它的攻击是如此强劲，以至于世界的破片都被拳风扫飞，令两人的战场暂时成为一片“空地”。

    在天魔亲临令场地清明后，一点蓝色的光辉自雨中闪出。平等王的真身浮现，公孙策一指点出，天魔手中锁链暴涨，捆仙索如电般飞出，将平等王死死捆住。

    “别想逃走，平等王！”

    第二根天魔手臂融入公孙策的躯体，他的气势与力量再度暴涨。公孙策双手握住捆仙索，以蛮力在原地旋转。捆仙索化作了一团流光，平等王被他生生甩向了高空。他怒目圆睁，发出怒喝，狂暴的劫炎自魔神口中喷出，卷向高空中被束缚的王者。

    “好危险。”平等王轻笑，“幸运保佑！”

    金色的片翼在平等王身后展开，一片片羽毛轻柔落下，它们的光芒令劫炎的吐息偏移，使死亡与王者擦肩而过。那是约翰的“幸运”权能，给予好运护佑的力量。另一片灰色羽翼也在同时出现，那是由厄运之羽组成的死之翼。

    “三十五根羽毛织为死之翼，灾厄之片羽终结你的命运。”

    约翰从未完全动用的“灾厄”权能被平等王全力激发，以幸运之羽的消失作为代价，死之翼自平等王身后滑落，变为带来死亡的灰色镰刀。镰刀向着空处一斩，公孙策的心中警兆暴起，无法言喻的危机感自冥冥中传出，他的命运即将被死镰斩下。

    危急关头，一支惨白的骨枪跃出，挡下了灾厄权能的攻击。那是超脱亡魂的磔血枪，它本就自死后的地狱而来，正克制这终结命运的阴损攻击。公孙策手持骨枪遥遥一点，死镰融为灰色的水流涌来，在骨枪的枪身上变成条条不详的纹路。公孙策抬手握住蛇形的时魔弓，磔血枪在他的意志下蜷曲回旋，成为了一支纯白的长箭。

    第三第四臂同时落下，天魔与公孙策融合度倍增，使他的力量再次暴涨。他弯弓搭箭，令弓弦张如满月，箭矢疾若流星。双重绝技的力量在一击中爆发，这一箭的速度空前绝后，它贯穿了虚幻权能的迷障，正中平等王的本体。

    “双星转灭！”

    疾驰的箭矢超越了时光，骨枪贯穿了平等王的身躯。最后一刻王者挥刀斩向箭矢，必杀一击因这一刀而错过心口要害刺入腹部。根根骨棘自枪身暴起，阴狠地撕裂王者的血肉，他用力握住枪身将其一把拔出，蓝色的血肉在空中飞溅，可王者的战意未被重伤所熄灭。

    他狂笑着俯冲而下，向公孙策挥拳打来。公孙策回以狂暴的乱打，他们的拳头在怒吼中击出，拳骨相撞的爆响宛若骤雨！

    “不愧是足以理解我的对手。”平等王大笑，“很久没有如此尽兴地战斗了。没想到在抵达合一境界之后，竟还能有与我一战的敌人！”

    “你真想挑战强者就去单挑合道神啊。”公孙策冷笑，“在这里跟老子打架，算什么本事！”

    “很遗憾，现在的合道神已没有了入场的资格……”

    平等王一记膝撞砸中公孙策心窝，紧接着右拳挥出将他打飞出去：“当前有资格与我一战的人，唯有你而已！”

    被磔血枪刺穿的伤口仍在流血，蓝色的鲜血沸腾，暴起，膨胀，在一瞬间淹没了整个战场，仅仅一缕血液竟化作了无尽的汪洋。肌肉与骨骼自蓝海中长出，皮肤与鳞片瞬间生成，王者的血肉变成了一具与天魔同高的龙首巨人，六边形的力场在巨人身侧闪过，组成无坚不摧的苍蓝战甲。

    “战斗吧，厮杀吧。直到最后一滴血液流干，直到最后一人战死沙场！”平等王高举右手，“绝穹·神体机龙！”

    赤口真帆的“平等”权能，莫垣凯的“愿望”权能，同样运用二重力量，平等王制造出了一尊与他共战的巨神。他将手中大刀抛起，大刀在空中回旋变大，成为与巨神相配的巨兵。那湛蓝巨神持大刀斩下，大自在天不得不举起刀剑阻拦。这一次操控距离的术式不再，双方唯有以真正的实力较量，可天魔的刀剑被一寸寸压下，神体机龙的力量占据了上风。

    “以力压人的战法还真熟练啊，还真亏你能口口声声说什么力量没有作用。”公孙策出言讥讽。

    “倘若力量无用，强与弱又该如何区分？”王者眼神狂热，“倘若不分胜负高低，争斗又有什么意义？”

    “那不就是你自己的轮回吗，你的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聚合体！”

    “否！否！否！”王者加大力量，“我所倡导的，我所赞扬的，乃是堂堂正正的胜利。我所挥刀，我所征战的目的，正是为了将这一终极的价值带给每一个生命！”

    大刀击破刀剑，天魔双臂荡开，神体机龙彻底破开天魔的防守，厚重的大刀自正中斩下，在公孙策的胸前留下凄厉的伤痕。公孙策不退反进，他操控天魔隐去刀剑，击出双拳，与平等王以伤换伤。

    天魔的双拳上燃有灼热的劫火，那火焰随它的重击打入机龙体内。爆发的劫火令龙首巨人的肉体干枯，不朽的血肉在火焰中生长又被焚烧至干枯，那模样凄惨得好似处刑。可是机龙没有倒下，机龙仍然屹立，平等王与它一起站立在劫火之中，虽身受苦痛折磨却绝不退后。

    他与机龙一齐高举双手，深蓝的光芒在掌中集聚，那光芒形体不定，激烈闪烁。王者的宣告自光中穿出，暴烈得像是暴风雨夜的海洋。

    “荒星沧溟破！”

    没有任何技巧，不带任何特色，纯粹的力量团块被神体机龙掷出。公孙策同样凝聚劫炎，天魔喷出焚烧世界的黑红之柱。双方的蛮力在战争中相遇，光芒爆射之间，推动力量的情感也随之迸射而出。公孙策不自觉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古老的残影，来自不知多少耀之前的古旧回忆。

    那是不公而僵化的世界，有生来就强壮聪慧的人，也有生来就虚弱愚昧的人，个体间的差异大得惊人，可强者却往往不能登上高层。因为人人生来便被命运主宰，不可视亦不可控的“运”掌控着一切，强者可能因“不幸”而败亡，弱者有时因“幸运”而胜利，地位随时会因可笑的理由而颠覆，唯一能确定的，是终将到来的“报应”。

    男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成长，他因不甘被命运所困而拼命努力。他从不恃强凌弱，从不仗势欺人，他靠拼搏与锻炼获得力量，他想要靠实力获得应有的地位与财富。可他偏偏就是一个不幸的人，他一次次奋起直追，可不公的命运让他一无所获。他可以在不公平的世界里安稳度日，可他无法成为“胜者”，永远不能。

    他没有感到多么气馁，他知晓这就是世界的规则，凡人可与世界抗争，却注定无法取得胜利。疲劳的男人松开了拳头，他准备如大多数人一样接受命运，度过平凡的人生。

    在这个时候，战争开始了。

    命运的王者与无限的王者，在因果的尽头展开了激战。水火不容的世界相互冲突，王者们的眷属在相遇时随之战斗。

    他第一次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冰冷的火，有燃烧的水，有沉重的空气，有可触碰的光辉。另一个世界里有元素般的生命，它们在狂乱的世界中随心所欲地过活。那是不同的世界，那是不同的意志，一切的所见所闻都深深震撼着他的心灵。异世界的生命强大至极，祸津界中的住民被其轻易杀戮，他认为自己也将要死亡，然而他只轻轻挥拳，就将来袭的兽群尽数灭杀。

    他因自己的战果而不敢置信。

    他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强”。

    肌肉颤抖，瞳孔放大，难以控制紊乱的呼吸，情感的洪流在心中奔涌，莫名的热力让躯体燃烧。眼中所见仅是骸骨与鲜血，周围的哭喊声不曾断绝，可空洞如荒地的心灵之中，第一次升起了陌生的感受。想要嘶吼，想要咆哮，想要举起双手高呼，意识恢复的时候，泪水已从眼角滴落。他在血泊中痛哭，在尸山上大笑。

    原来这就是，名为“胜利”的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