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合纵（二合一）

    竞标是博弈。

    博弈是卷。

    怎么卷？

    价格。

    你说一个报价，我压根不敢信。

    我说一个报价，你也压根不敢信。

    那为了拿下，双方只能猜测对方手里价格的同时尽量往高了报。

    方卓本来觉得40亿是个十拿九稳的数字，现在随着心中怀疑的发芽，他觉得这不稳了。

    如果李家的长实真是按照自己所想，明面上云淡风轻，暗地里来势汹汹，那一定会出一个势在必得的价格。

    因为，就算港商有默契，但长实无法确定永科将会以什么价格拿地，而他们判定永科要出一个势在必得的价格，所以，长实就是势在必得的势在必得。

    所以，方卓纠结了。

    单纯的猜测出对手是谁还起不到赢下这一局的作用，必须得出一个能赢的价格才行。

    李家认为自己会出多少？

    他们会这个价格基础上加多少？

    自己最终应该出多少呢？

    如果猜不到长实的意图，这局输了，一定不爽。

    如果猜到了长实的意图，这局还输了，双倍不爽！

    还有不到三天时间，需要紧急确定一个数字，这真的……纯猜啊！

    猜长实、周楷旋、李家的气魄是多少。

    猜华人首富的气魄有多大。

    继东五块失利，长实肯定憋着劲要扳回一局，那究竟要放上多少筹码才能对得上李家的这股劲头？

    3月13日，方卓把刘肃毅叫来了自己的总裁办。

    他通知道：“40不保险了，重新说个价。”

    刘肃毅大惊失色：“啊？”

    方卓没言语，等待报价，打算参考。

    刘肃毅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结巴道：“方、方总，40亿已经很高了，这个地块的价格，我们是反复衡量过的，这还只是拿地价，后续开发的价格也很高，这、这个……”

    方卓一皱眉：“别废话，让你报，你就报。”

    刘肃毅脸上真的有汗水冒出来了。

    方总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架势？

    刘肃毅甚至有些惊慌：“呃，我算算，我再算算，不是，方总，现在这个情况，情况不一样，竹园那边有地铁得修，听说今年又得调控房价，这个资金占用还是比较麻烦的。”

    调控房价？利好啊。

    地铁得修？利好啊。

    方卓知道这些，也知道此刻这是刘肃毅委婉的劝说，他沉着脸说道：“你告诉我一个数字，我心里有数。”

    问题是刘肃毅心里不太有数，竹园商贸区的地块分成两部分，拟作商用和住宅，筹集资金的成本、投资建设的成本、时间积压的成本……等等因素都必须测算清楚。

    但又不可能完全测算清楚，这个地块有时间因素的影响，现在上面正调控房价呢，要是涨势放缓，那影响还是挺大的。

    况且，就现在这个情况，由自己来说这个数字，是不是也意味着以后出了岔子得担责？

    刘肃毅越想越多，脸上汗水也越来越多。

    他是知道方总有重组永科计划的，自己要是担了责，重组后的公司会不会把自己踢出局？

    方总这种人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刘肃毅觉得不会，已经有事实摆在眼前，方总是人家前脚进去，他后脚就拎着家伙去接管项目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留情？

    一旦永科完成重组，方总依旧保持控制，那自己犯了错被解除职务，只能当个董事还有什么意思？

    方卓以为刘肃毅在计算数字，耐心的等待。

    刘肃毅冷不丁的冒出一个报价：“方总，实在不行，咱们报50亿，不信谁能超过这个价！咱们不赚钱也要把地块拿下来！”

    方卓一愣，心里算了算，笑骂道：“费劲巴拉的不赚钱，好啊，你就是地产圈的第一慈善家啊。”

    刘肃毅面上讪讪，心里松了一口气：“方总，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我们40亿已经很多了。”

    “事情有些变化。”方卓眯了眯眼睛，“恐怕真有人对这块地势在必得，顺带要压我们一头。”

    刘肃毅疑惑。

    但知道方总肯定是有内幕消息。

    他考虑半晌，觉得今天要当个木头人，随你怎么问，出价算我输。

    方卓不知道刘肃毅想了那么多，他左想右想，还是难以确定一个报价。

    这已经不看市场了。

    “你让人搜集一下李家在国内拿地的价格，比较当时的主流看法，看看有什么规律。”方卓嘱咐刘肃毅，还是想有些参考。

    刘肃毅点点头，立即找人来办这个事。

    他自己则又试探两句，却没试探出方总的内幕消息是什么。

    临近中午，长实与和黄在内地投标的记录被传过来，这其中的规律就是……

    没有规律。

    有的高，有的低，总体还偏低一些，李家在内地是受优待的。

    这无助于此次竞标的判断。

    刘肃毅秉承着绝对不说价格的心情在旁参谋，能明显感觉出方总的心情不好。

    他真心实意的说了句：“方总，这价格就由你来定吧，多了少了，我们都没二话，这次赚少了，下次多赚些，你之前不也说了，赚多赚少都是赚，永科在你手底下还能喝西北风不成？”

    方卓放下手中的报价记录，看了刘肃毅一眼：“我看刘总有总裁之姿啊。”

    刘肃毅喜上眉梢，咳了一声：“方总，咱们就是得注意资金链，竹园这一块什么都好，位置好，交通好，就是项目周转的慢，而且有一块搞商业中心，永科还得谨慎。”

    方卓点了一支烟，边抽边在心里思索竹园商贸区的2-3、2-4。

    这个地块涉及地铁换乘枢纽的规划，存在一定的施工拖延风险，因为去年申城的3号线有过动静，所以，今年以来的修建都格外谨慎。

    从地价角度来说，越晚卖当然利润越高，但对企业来说，也会造成资金沉淀。

    同样的钱去拿别的地皮都把房子卖完了，这里还没开工，资金链就运转的不够流畅。

    换言之，这种规模的项目，想捂地也得有实力捂得住才行。

    永科有没有这种实力？

    勉强。

    因为方卓不可能把血都往这边输，他还得保持对冰芯的关照，相较于房地产，那边更是一个烧钱的大活，往后的生产线只会越来越贵。

    这个因素有没有被对手算在其中呢？

    方卓稍有些分神，仿佛看到对手在房间里全面分析自己的情况。

    阿周，周女士，到底是不是你？

    不管是不是你，就认定是你了。

    方卓拿起手机，开始联络网易的丁磊，随后又联系第三门户网站的掌门人张朝阳。

    新浪、网易、搜狐。

    如今华夏互联网的半壁江山。

    方卓一通沟通，先确定了自己不管能不能拿下这块地，都能给周女士的TOM网送去一份礼物。

    要说今年的互联网有什么风向，作为新浪掌门人，他知道的就是上面要在行业自律和公众监督方面有所尝试，这其中就涉及到无线增值市场的管控趋势。

    无线增值市场里，TOM网第一，新浪第二，而前者牢牢把握住市场份额的一大原因就在于它们对终端内容很少设限，所以才有一直以来的野蛮生长。

    据传，TOM网有今年在香江上市的计划。

    这家公司的财务成绩一定很不错，但是它只依赖于无线增值市场，业务太过单一，这是一个很致命的弱点。

    按照上面的意思，作为华夏互联网行业的代表，门户网站既然涉足了无线增值市场，那一定要有个表率。

    原本这个表率可能会在年中之后再切实推行。

    现在，它被方卓直接和另外两位掌门人沟通，一起往前推了一把，这一把就叫三大门户网站的华夏互联网行业“诚信自律同盟”，将会深入探讨我国无线信息服务行业的自律工作。

    至于，这会不会成为某种市场风向标志，会不会影响另一家业务单一的想要上市的香江公司，那和新浪掌门人又有什么关系？

    三大掌门人的沟通结束。

    张朝阳电话里最后问了句：“方总，我看你那博客弄得挺红火，不介意搜狐也玩一玩吧？”

    “哈哈哈，张总也知道博客了？还挺好玩的，当然不介意，我们其实也是尝试，还在琢磨这个业务的盈利方向。”方卓有点惊讶，“张总，你也知道，单纯依赖广告很难健康运营。”

    张朝阳当然知道，因为那就是门户网站的老路。

    他挂掉电话，解答了心中的疑惑，原来方卓真没看到自己在他博客下的留言。

    方卓怒从心头起的动作结束。

    他重新把去吃食堂的刘肃毅喊了进来。

    “刘总，咱们现在的报价是40亿。”

    刘肃毅点点头。

    “对手动向不明，这个报价只能凭借心意和猜测了，完全没什么参考。”方卓继续说道，“这样，你再做五份标书，一份标书多加一亿，投标的时候我看心情投。”

    刘肃毅：“……”

    人家拿一份标书，你抱一摞去投啊……

    40、41、42、43、44、45、46。

    六份标书，六份价格。

    刘肃毅觉得方总多多少少是有点神经。

    “方总，这个主意妙啊！”他大声称赞道，“到了投标现场，咱们就看他们的反应选一份。”

    “到时候你去投，输了贻笑大方，赢了足智多谋。”方卓瞥了一眼。

    刘肃毅讪讪。

    他以前没有这种大额的竞标经历，都是喝剩下的汤汤水水，现在听着钱是数字，真正做决定的才知道分量。

    “就这样吧，15号的时候就知道结果了，也没两天。”方卓已经平静下来，左右就是一块地皮而已，反正当初那句李家生意看脸色的话也不是自己说的。

    刘肃毅匆匆离开了。

    方卓坐在办公室里慢慢的衡量这次竞标，也揣测那位幕后的对手。

    这样用声名赫赫的港商巨头来麻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李家的面子大还是自己的面子大。

    老裘、郑哥，你们罩不住了，没用了，还差点误导我。

    方卓心里半调侃的吐槽。

    他继续翻阅这次竞标相关的消息和资料，主要考虑着竹园商贸区和周边路政所带来的资金链压力。

    傍晚时刻，刘肃毅传来消息，六分价格不一的标书都已经制作完毕。

    这样的话，后天就见分晓。

    方卓最后捋一遍信息，看了一遍本次竞标的七家名单。

    永科、长实、华润、太古、新鸿基、嘉里建设、百联。

    这里面有几家是有默契，又有几家是被蒙在鼓里？

    市面上流传的30-35亿地块价格有没有真的蒙到别人？

    方卓捏着名单，忽然心中一动，再次看向普遍认为“陪太子读书”的百联集团，如果真有人还沉浸在30-35的价格区间判断，那一定有这家去年刚成立的百联。

    它是去年重组成立的本地国资。

    嗯，竹园商贸区本次竞标可是2-3和2-4呢，它被世纪大道这条路分为了南北两块。

    南北，两块，资金链，国资背景。

    方卓直接打了郑丹锐的号码。

    他亲亲热热的称呼道：“郑哥，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郑丹锐稳稳的答道：“方总，你说，是企业碰见什么问题了么？”

    “是这样的，郑哥，我们这次对竹园势在必得，它规划里要有商业中心，我们永科开发肯定是没问题，我就忧虑一点，怕我们找品牌入驻不容易。”方卓慢慢说道，“正好这次竞标的百联集团，它名下不是有各大超市吗？郑哥，百联的张新声，你能不能打个招呼，我认识认识。”

    郑丹锐沉默几秒：“好。”

    他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意思。

    近期出于避嫌，郑丹锐有些事情都是通过裘迪转达，这眼看临近开标，忽然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还提及竞标的对手，恐怕是想有什么动作。

    郑丹锐心里有了个度的判断。

    通话结束。

    方卓让助理找来了百联集团的情况，考虑如何与那位申城新晋商贸大鳄的掌舵人张新声打交道。

    后天开标，现在是不可能合作的。

    可是一旦中标，两边未必没有合作的可能。

    百联集团刚刚挂牌，还在搞资源整合与核心确立，但不管如何，他们都对商业地产很有想法，所以也积极的加入了这次竞标。

    百联这次一定输，因为国资出价不会狂飙猛进。

    但自己可以让它只输一半。

    输一半还能算输吗？

    如此强强联合，各取所需，资金链的压力也可以有很大程度的缓解，不会耽误永科的下一步发展。

    15号，后天上午。

    你有过江的默契港商，我有本地的手足兄弟。

    大家好好见个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