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危险（5k）

    方卓在哪里？

    这是自度记舆情出现以来就浮现在很多人心里的疑问。

    不管是新浪专题的报道还是戚赫、刘强咚的回应，又或者搜狐的张朝阳重新刺激舆情，易科就很明显的伫立在那里。

    但是，易科掌门人始终没怎么出现。

    也就是近期，他才在微博上露面辟了一次谣。

    这次辟谣仿佛宣告着某种苏醒。

    很快，大家心里的疑问就变成——方卓要做什么？

    真正把这个问题推向高点的是，有小道消息声称，方总亲自给企鹅掌门人Pony打了电话，邀请他出席12月20日的商业会议。

    这则消息来自企鹅，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也就让人感觉……

    这两人不是轰轰烈烈的交恶了吗？

    易信现在势大，这方总怎么还好意思给Pony打电话？

    唔，既然是方总，似乎确实能干出这样的事。

    所以，方总这次要做什么？

    随着日期的临近，被曝出受邀的公司似乎越来越多，颇有一种广发英雄帖的意思。

    12月5日，度记第三次发布了声明，再次承诺将会提高医疗广告的准入门槛，加强对医疗广告内容的审查，并且给出将会削减80%医疗广告的具体数字。

    然后……它的股价就再次下挫了……

    先前，度记保持沉默，隐隐坚持医疗广告领域的立场，股价下挫，现在，它要削减医疗广告，股价还是下挫……

    这一幕让很多观察人士表示无奈，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不过，隔天的一条消息似乎有种风波渐止的信号，先前关于度记与医健内容商的独家合作调查结束，认为并不涉及到不正当竞争。

    随后，度记针对这件事也做了声明。

    “这样的升级合作主要是为了防止友商盗用，合作协议的范围仅限于资源方主动通过合作通道提交给度记的共建内容，并不存在垄断权威医学内容的可能性，也能进一步保障医疗类权威数据生产的可持续发展。”

    接连四次声明，上面调查的结束落地，以及近段时间以来被科普的度记在移动端的推进，这些相较于再度由张朝阳掀起的舆情似乎更显扎实。

    更何况，度记已经承诺将会削减80%的医疗广告，也算是一大进步，还要它怎样？

    12月19日，也就在易科组织的商业会议前一天，度记高级副总裁向海隆接受了媒体采访，不无委屈的帮忙算了一笔账，揭露了市场竞争的险恶。

    “从上个月到现在，我们下线了数千万条推广信息，设置了内部审查的一票否定机制，深刻反思了在用户体验上的错误。”

    “用户至上一直是度记的原则，这些年互联网发展的很快，发现不足，解决不足，这也是度记不断进步的原因。”

    “但是，度记毕竟是一家商业公司，我们会尽力给大家提供最好的服务，而至于某些友商呢……这样说吧，我手里有一块钱，你手里有十块钱，我说我把手里的钱丢掉，你也把你手里的丢掉，都是丢，损失是一样的吗？”

    “大家都是做公司，都是成年人，应该有最基本的分辨能力，某些友商与其打着道德的旗号，不如多在搜索技术上下功夫。”

    你们钱少，你们随便扔，但现在要绑着我们一起扔，我们不扔就谴责我们……

    向海隆的语气很无奈。

    只是，不管向海隆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能不能让成年人代入理解，他的这通采访都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易科的会议要开了。

    12月20日，易科牵头邀请了很多公司开会，这倒是不少人第一次到访易科的新总部。

    上午八点五十，距离开始还有四十分钟，一些提前到的人发现这次规模真还挺大的，既有不少名人大佬，也有很多年轻的面孔，而易科这边的高层也很到位，YMS事业群的戚赫与易科华夏的刘强咚均出面招呼。

    康洪瑞曾经是个医生，后来离开医院创办了一家健康论坛，运营公司的规模不大，但还算比较专业。

    这次他同样受邀来参加易科会议，十分受宠若惊。

    等到真正见到许多过去在报纸上看到的名人，这种情绪更加汹涌。

    康洪瑞稳住情绪，瞧着三三两两的叙旧，琢磨了一会，找了同样怯生生的年轻人，一番交流之后发现对方也是做医健CP，也就是医疗健康内容提供商。

    “你和度记签了合作吗？”

    康洪瑞询问了一个时下同行碰到的问题，得到否定的答案。

    “没签，自搜狗他们和上面反应，度记就没怎么催了，不过，昨天还给我打电话呢，我想着易科这边有动静，就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康洪瑞暗暗点头，他也是类似的心理。

    作为一家规模不大的内容商，公司还是很依赖度记的流量的，不签吧，失去了最大的一块，签了吧，被绑在度记那边也很难受。

    他默默琢磨了一会，有些感慨的说道：“真难啊，哎，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易科这次真是邀请了很多人，不知道企鹅的那位会不会来。”

    “感觉还是奔着医疗广告去的，但是好像也有不少不太相关的人，难道是被方总请来看热闹的？”旁边的有些疑惑。

    康洪瑞看着前面正在谈笑的网易丁磊，不知道方总要干什么，就觉得很多人就是冲着方总面子来的。

    九点二十，会议开始前的十分钟，备受期待的企鹅登场，但是……Pony没来，这让不少人颇为叹息。

    康洪瑞听着旁边的嘀咕声，暗觉好笑，企鹅这次是CEO刘炽坪过来，感觉也很重视了。

    九点二十五，易科掌门人方卓走进会议厅，与一群熟人打了个招呼，又特意往后走了走，和中小公司相对年轻的面孔浅聊了几句。

    康洪瑞瞧着由远到近又回到舞台上的方总，只觉诸多事迹纷至沓来的闯入脑中，活生生的猎手、老魔、神秘人、散户之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了来自方总的第一句话。

    “欢迎大家愿意来易科进行交流，本次会议不针对友商，只是我们坐在一起的互通有无。”

    方卓拿着话筒，听到了下面的笑声。

    他自己笑着劝阻别人：“别笑，别笑，我是认真的，我最近一直在思索移动互联网的变化，今天也是想和大家聊聊我的想法。”

    “当然，让我有分享想法还要感谢丁总的号召，他说可以商讨什么样的标准才更能促进健康发展，反对野蛮生长。”

    前排的网易丁磊微微点头，这是说自己之前发的朋友圈。

    方卓继续说道：“也要感谢张总的问题，张总在京城的一场活动上对李总提出三个问题，据说是很多人的心声。”

    “这由此引发我的思考，尤其是张总的第一个问题，张总愿意重复一遍吗？”

    他和台下的张朝阳互动。

    张朝阳坐在丁磊的旁边，酷酷的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不同于上次的破音和引发的掌声，这次是让现场笑了起来。

    隔着几个位置坐着的戚赫再次听到这话，只觉心里艳羡极了，要是自己能出这风头该多好……

    “对，就是这句，我当时听说这个事，我就想，我就日想夜想。”方卓在台上踱步，忽然严肃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就想，凭什么你想要就给你，我也想要啊。”

    张朝阳：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吗？

    方卓：凭什么你想要就给你，我也想要啊。

    台下不少人发出轻“咦”声，方总这么想……倒不是自己不愿这么想，而是搜索市场里以度记为尊，这简直已经是一种定势。

    话说回来，作为一个驾驭易科抢夺索尼业务、诺基亚业务、企鹅业务的人，方总能这么想似乎又不出奇了。

    这……好像开始进入方总熟悉的领域。

    度记用了这些年成为巨头，终于站到了方总的面前。

    不是巨头不要来，巨头只是见他的门槛。

    方卓略略停顿，组织语言，也给大家消化的时间，是丁磊，是张朝阳，是师出有名，绝不是无端挑衅。

    片刻之后，他有些感慨的说道：“近期这个医疗广告，我早年其实就是做医疗行业出身，而医科经历坎坷，主营业务屡次变动，今日也成了一家上市公司，我们看这个的心情还是比较复杂的。”

    “当年，我们小有名气之后也探讨过类似的问题，要不要接这种广告，但是，可能是和一线接触的太多，不太忍心，最终没有做。”

    “新浪那边已经分享很多案例，谈到了这类广告给用户带来的损害，我这里就不赘述了，如果说友商不清楚可能带来的后果，正如张总说过的，他们现在知道了。”

    “有些跑题，我刚才说，今天主要是聊移动互联网的变化，这个话没骗大家，只是，我想用移动端的搜索来举个例子。”

    “从PC到移动，搜索的本质没有变，就是要为用户提供他们最想要的内容。”

    方卓摸出自己的手机示意了一下：“这种需求没有变吧？”

    不少人点头，这是自然，搜索，搜索，当然是搜想要的。

    “但是，我们看现在的移动端，微博、知乎、淘宝、易购等等软件，它们越来越火，数据与资源并不开放，在做的是试图把流量锁在自家平台。”

    “它们用屏蔽、限流、断链，用这些来封锁用户，成就平台的地位。”

    “可以说，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趋势正是渐渐把流量的重心转到各大平台。”

    “就好像原来是个大花园，现在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小花园，用户原来只要进一个门，现在要走一个又一个门。”

    方卓打了个浅显的比喻，笑道：“最终的后果就是越来越搜不到能让用户满意的内容，用户→搜索→内容，这个链条没有那么灵光了。”

    随着易科掌门人说出这样的话，这次会议的目标也终于显现了出来，前排多是商业老江湖，立即闻着味的知道方总想从度记的根基下手。

    根基是什么？

    是信息内容。

    智能手机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强势增长，由此带来的是信息内容逐渐在一些app里形成闭环。

    比如，易科系旗下的内容就屏蔽了度记的爬虫。

    这不单单是两边常规的竞争，也有很多实际的利益，度记之前尝试的电商就有类似渠道的引流，触怒了阿里和易科。

    搜索的本质是一种信息获取。

    如果直达信息层面做文章……

    会议厅里隐隐有些骚动，随着方总留出的消化时间，大家都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果不其然……

    “易科是有与搜狗合作的，目的就是想为大家提供更好的搜索服务，用户的搜索需求永远不会消失，但是到了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我们应该……说是拓展商业边界也好，说是更完善的生态也行，我们应该依旧让用户拥有平等便捷的获取信息和服务的权利。”

    方卓平静的说道：“易科愿意维护和建设用户的这种权利。”

    “而且，在这样一个生态范围里，参与的越多，生态越健全，也反而更能让参与者获得新的流量红利。”

    “作为提倡者，我昨天初步和丁总、周总聊了聊，易科旗下的生态内容愿意对有道、360开放，不管是在PC端还是搜狗不太方便的三星端、苹果端，大家都可以自由的搜到合适的内容。”

    “同时，易科将每年拿出资金来做优秀的内容共建，比如医疗健康内容，不能让优秀的更愿意分享的CP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易科旗下的生态包括什么？

    新浪、微博、知乎、易信等知名内容品牌，以及，论及移动app，易科YMS商店是国内最大的软件商店，有着更深刻的影响力。

    这方面没有听方总提及，不知道是否会施加影响力，不，应该说，会施加什么程度的影响力。

    而今天到场的，网易丁磊和搜狐张朝阳明显已经与方总达成共识，他们同样还有着不错的内容信息。

    更多的，会议厅里坐着的企鹅CEO刘炽坪、淘宝CEO姜鹏等高层，他们坐在这里不清楚具体立场，但已经开始小声讨论。

    很快，讨论声弥漫，现在听到的已经不单是针对医疗广告，不单是针对广告，而是针对决定搜索效果的基础层面。

    再好的技术，再高的市场份额，失去了信息的活力，终究是无源之水。

    从方总开始说移动端，他就不再提度记，但是，这个浮现出来的生态轮廓极其明确的不会包含度记。

    谈内容，谈内容建设，谈内容联合，从最基础的层面反过来看搜索。

    跳出搜索看搜索，完成对度记的另一层合围。

    移动市场的趋势是各自为战，而易科现在愿意放弃这种各自为战的利益来释放内容，打造一个更加广阔的移动内容生态。

    PC端不好说，移动端，哪怕度记拿到一些默认搜索引擎的位置，一旦被用户意识到其它搜索才能搜到更好的内容，默认也会被替换的。

    企鹅的刘炽坪想着自家的搜索品牌“搜搜”，一时间还真有点纠结，度记要是倒了，搜搜也能小吃一波吧。

    而这种移动生态里带来的流量红利可能还更关键，大花园里的鲜花才会多。

    事实已经证明，度记是没法在移动端做这种事的，它只能绑架内容提供商，而易科最起码能试着推一推，试着用它的实力和影响力来建设一波，因为，本身就有这个骨架，只看最终生态的大小，这将决定着未来的胜负倾向。

    刘炽坪看了眼旁边的淘宝姜鹏，听到了让自己瞬间同意的评价。

    “方总这是想做移动互联网的车同轨和书同文啊。”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而至大一统。

    刘炽坪低声说着自己的感觉：“很难，移动端各自为战，想驱使到一起，很难。”

    “但是，易科是智能手机的领导者，今年已经往下做基础机型，而且还有着国内最好的YMS生态体系。”姜鹏客观的说道，“方总下决心要做，那就是两个生态的碰撞，最终，强大的虹吸弱小的。”

    刘炽坪脸色有些凝重，企鹅对虹吸这套熟啊，啊不，对被虹吸这套熟啊。

    他略一沉吟，忽然说道：“这样做生态屏蔽度记，会不会涉及……”

    刘炽坪没有说出“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这两个词，但知道旁边这位能明白。

    “昨天向海隆说，他们是要做内容共建，今天……方总同样提到了内容共建。”姜鹏猜测道，“我怀疑方总恐怕提前知道调查结果了。”

    度记没有不正当竞争，是要做内容共建，现在，方总同样是内容共建，目标是给用户提供更好的移动搜索服务。

    至于，这个提供服务的过程会不会伤到你度记……

    与我无关。

    易科只是想把孤岛连成世界，拔高内容信息的上限，保证搜索服务的优质，如此而已。

    刘炽坪与姜鹏思考着方总的决心，推敲着易科的举措，忽然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度记危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