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老夫子

    莫成君离开时还是那位李长老带路，只是，走出了玄元阁，踏过大门之后，李长老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莫成君，道：“哎呀呀，你瞧我这记性，我这还有不少事。

    莫兄，你还是自己回去吧，来时的路你也认识，就不用我多说了。”

    莫成君目光微凝，笑着道：“看来李长老是都知道了？”

    李长老面上略带嘲讽：“确实有所耳闻，莫兄天资绝世，只可惜年纪大了些，最多就入个外门。

    而我，添为外门长老，绝对会在任务分配中照顾你的，放心，放心！”

    莫成君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一位，真是有用就用，没用就压，趋炎附势到了骨子里，居然一点都不掩饰。

    不过，莫成君也没惯着他，而是笑着道：“这个就不用李长老关心了，按若离仙子的安排，我还是会在云间城待上一段时间，等她的老师，四季剑尊沈真君回来再说。

    我是年纪大了些，但资质毕竟在那，有劳沈真君帮忙看看，或许会有转机呢？”

    说着，莫成君看着李长老，笑的灿烂：“到那时，李长老，我们再好好亲近亲近啊？”

    李长老的笑容僵住了，但他还是没怀疑莫成君的话，或者说，他就不觉得莫成君敢扯四季剑尊沈锦绣的虎皮。

    笑容僵了半晌，他又突然回顾神来，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莫兄，莫兄，我这边事情已经解决，要不，我陪你在坊市逛逛，这坊市夜景，也是有一番滋味的。”

    这位真是脸皮厚道了极致，这话说的一点不含糊。

    莫成君也不拒绝，而是道：“只是逛街多无趣，不如买些东西吧，小弟看上了一些书籍，可是馋了好久，只是囊中羞涩，着实不敢下手。”

    “小事儿，小事儿，万事都有为兄，都有为兄！”

    “那行，我们这就走吧。”

    “走走，这边请！”

    好吧，在莫成君看来，这李长老是真正的墙头草，风往那边吹，就往那边倒，面子什么的真不重要。

    这种人，你要是倚重，那绝无可能，但你要真的能拿得住他，也很好用。

    这一晚，莫成君就是狠狠的敲了他一笔，在某个书店中，购买了好几本他心仪已久的书籍。

    这里有的记录着武道九品，种种锤炼身躯的方法，虽不涉具体炼体秘术，但却在每个境界都有解说。

    这里有《修仙纪要》，虽没有法门，但却是高瞻远瞩的说明了仙途关隘，六境登仙，种种秘闻。

    这里还有一本地理图志，九州大地，以及九州之外的妖国魔域，重要的地方传说，都有记录。

    这里还有修仙百艺，有药材灵物，有历史往事，有炼丹炼器，有术法纪要。

    如果说那本《修仙基础》只是启蒙读物，那这些书籍都是各个领域的专业书籍。

    虽细节不多，也没有具体法门，但却是莫成君最需要的东西，是他高屋建瓴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基础。

    书籍其实不贵，但八本加在一起，外有李长老的面子，也花费了上百灵石。

    莫成君能看到老家伙掏钱时手都在哆嗦，脸色很是难看，但还得挤出笑容，那就更难看了。

    或许这钱不算多，但他真的很心疼。

    莫成君也知道，他们这梁子是结下了，但凡以后自己若是起不来，这老东西都会报复。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只为了获得这些书而开心。

    茶树街，庭院内，莫成君翻看着厚厚的书籍，只觉得很是满足，但又有些头疼。

    尤其是看着那些专业术语，他就知道，自己这灵文篆书篆字的学习，不仅得继续，还得加强了。

    ……

    莫成君所在的这个巷子名为茶树巷，顾名思义，家家户户都种有茶树，每当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时，总有茶香飘扬，香飘十里。

    巷口第一家是一私塾，私塾有一位老先生，自号浮生居士，当然，平时相见大家都喜欢称他一声老夫子。

    莫成君刚刚来这茶树巷定居时，就盯上了这位老夫子，他与人聊天，多方打听下，渐渐的也弄清了这老夫子的基本情况。

    老夫子的姓名已不可知，大约是不知多少年前的落第举子，心灰意冷后来了这云间城，开了家私塾，专门收一些顽童幼儿，为其启蒙开智。

    至于这私塾具体办了多少年，也是没个准数。

    只是向前追溯，似乎那些五六十岁，做了爷爷的人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夫子。

    真要算起来，至少也得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了，而老人也从最初的昂扬青年，到现在的垂垂老矣。

    老人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唯有这私塾名堂响亮。

    有不少达官显贵想请他为家族弟子启蒙，但他从不应允，要学可以，只有到私塾里来。

    而他招收的学生，可以家贫，只需奉上每月斗米即可来听课。

    也可以家富，每月就得收黄金五十，还不带还价。

    有富商听闻，极为不忿，随找老夫子理论。

    老夫子言：“家穷者，斗米即是一人数日辛苦所得，已是倾尽所有。

    而家富者，黄金五十，也不过九牛一毛。

    何重？

    何轻？”

    此言一出，老夫子名声越大，虽为人桀骜，但依旧有富家子弟络绎不绝来启蒙求学。

    而这位老夫子，看似垂垂老矣，但毫无疑问在蒙学一道上极有造诣。

    无论是多么顽劣鲁钝的蒙童，在私塾中待上几天，也都老老实实。

    可能越是有能力的人，脾气越大，老人的脾气极为古怪，且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喜欢怼人，且能在一两句话间，将人怼的毫无脾气。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但毫无疑问的是，老夫子见识不凡，学识广博，曾有不少贤德大儒过来请教，只要能忍了他的讥讽嘲弄，总能满载而归。

    而这，也是莫成君最看重的！

    莫成君是在次日的中午，带着束脩来到私塾的。

    他看见，私塾内，有不少的蒙童背着手在摇头晃脑，朗朗的读书声似乎都驱散了正午的酷热。

    而在私塾外的大树下，有老者与躺椅上正在酣眠，伴着郎朗的读书声，最是睡觉好时节。

    莫成君在树旁站着，既没有打扰，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微微侧头，听着郎朗的读书声，神态怡然自得。

    足足半个时辰后，读书声渐渐停歇，躺椅上的老夫子才缓缓睁眼。

    那饱含岁月沧桑的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莫成君，也没有半点诧异。

    他只是开口问：“为何而来？”

    莫成君抱拳行礼，道：“是为求学而来！”

    老夫子感叹：“年纪大了些？”

    这是第一问。

    莫成君回：“人生有尽，而学者无涯，我愿上下求索以晓道法之妙，朝夕不倦以全成长之道。”

    老夫子表情微敛，目光楞了片刻，细细咀嚼，突然大笑：“然，世人愚昧，多搬弄唇舌，你一个大人与小儿间端坐求学，可能承受他人闲言碎语？”

    这已是第二问！

    莫成君毫不在意：“他人之闲言碎语与我何干？”

    老夫子看着莫成君，微微点头，道：“明日你可以来此读书。”

    莫成君将束脩放下，恭恭敬敬的开口，叫了一声：“老师！”

    老夫子曰:“善！”

    ……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茶树街的私塾内多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一群不大的蒙童中坐着一成年人，他和蒙童一般的上课，习字，听讲，以及摇头晃脑的读书。

    要知道，茶树街的人口流动并不大，多出莫成君这位邻居时，大家都很好奇他的来历。

    原本，大家都觉得这是位大人物，云间城的大人物很多，但能让星河剑宗外门长老亲自安排的却是没几个。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居然混在了一群蒙童之中，学习最初级的灵文篆书篆字，还真是跌破眼镜。

    当然，就如莫成君自己所言，外人的震惊和猜疑与他何干，他只是怡然自得的学习，又努力的汲取着各种知识。

    这里已经不是四方城，他学习灵文篆书终于不再偷偷摸摸。

    这里距离修行界也足够的近，他可以一边学习，一边努力的了解这个世界。

    而他，终究不是普通的蒙童。

    他有足够的自制力和专注，他也掌握着成熟的学习方法，还有着在四方城偷学的基础。

    一个月，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完成了基础的灵文篆书转子的学习，这速度让老夫子都有些诧异。

    而一个月的风雨无阻，终于让老夫子看到了他的认真和努力。

    在这之后，他开始单独为莫成君挑选书籍，制定课程，并传授更深入的知识。

    如果说启蒙像是小学，那么老夫子安排的就是初中知识，已不可同日而语。

    而莫成君，在一边学习的情况下，终于翻开了那些他购买的修行书籍。

    他之前不是没有钻研过，但里面的专业术语太多，而他的知识面又太窄，根本看不下去。

    可现在，虽然依旧吃力，但他也有了请教的对象，老夫子就是最好的导师。

    老夫子确实脾气古怪，他不想理你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给好脸色。

    但老夫子的知识储备和博闻广识，也着实超出了莫成君的预料。

    面对他的提问，哪怕是修仙方面的问题，老夫子几乎都能给出答案，哪怕他不愿直接回答，都会指出哪本书籍有所记录。

    某些时候，莫成君都在怀疑，怀疑这位老人也是位修仙者。

    因为，他懂得太过广博，超出了凡人该有的界限。

    凡人，终究是凡人，哪怕再是博学，也不可能对修行有所了解。

    但老夫子不是，他是真的能解决莫成君几乎所有问题，哪怕是涉及修行方面的。

    这种情况下，倒是因为莫成君的知识匮乏，反而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

    当然，莫成君的每次怀疑都没持续多久就被他否定了。

    因为，老夫子实在是太老了，干瘦的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跑，和修行之人完全不同。

    不过，莫成君也并没有过多的纠结，他无意探听老夫子的过往，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学习中。

    天文，地理，历史，修行，武道，朝代，政局，人文等等等等……

    他几乎是来着不惧的吸收，又如同海绵般的快速汲取。

    直到又三个月后，蓦然回首，这个世界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