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凡人之力（第一更）

    事实证明，‘死亡’是人类最终极的恐惧，但凡是有可能，就没人想死，尤其是一群离死不远的老人家们。

    莫成君挑的十个村落，除了崔家庄之外，就没有第二个自然诞生的祖先之灵。

    没法子，哪怕都有祭祀先祖的习惯，可没有传承，这香火愿力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只是，这等情况，在莫成君传下《登神术》后就有了改变。

    这些被莫成君选中的老人家，都是村里当之无愧的德高望重之人，一个个要威望有威望，要手段有手段，要财富有财富。

    都说人老成精，他们得了传承，要说心里没有怀疑，不犯滴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一个个都是快老死的人了，他们其实没得选择。

    于是，该参悟的参悟，该尝试的尝试，该安排的安排，他们几乎是做了同一选择，为自己的身前身后事做各种布置。

    比如说修桥铺路，散尽家财，为自己再添一点名声。

    比如说装神弄鬼，用尽手段，为自己披上一层神圣的外衣。

    再比如说出人出钱，建起庙宇，把自己的名头打出去。

    不得不说，这人一多，那就是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算计，五花八门，啥都有！

    莫成君甚至还见了一个老人家，为自己办了一场‘活葬’。

    对，就是人还没死，但这葬礼已经给办了，想着以活人之身，享‘香火愿力’来修行，走鬼神之道。

    这‘骚操作’把莫成君都给惊呆了。

    因为，即使是《愿力金身诀》这本书，都没探讨过这种可能。

    鬼神之道，这前置条件怎么也得是个‘鬼’啊？

    你连‘鬼’都不是，怎么好意思享用这香火愿力？

    莫成君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来了，这事儿吧，唉，这位赵老太爷居然还给办成了？？！

    是的，就是他人还活着，但这庙宇是真建起来了，香火愿力也真聚起来了。

    这一位就此迈入了神道，悟了几种神道术法。

    继而，又是托梦，又是占卜，把一群老实巴交的村民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居然让这座不大的庙宇，有了几分香火鼎盛的意味。

    然后，就在莫成君都很看好他，觉得这位老人家是个人才，挺有想法时，结果，他，死了……

    老死了！

    没法子，香火神道刚起步，就没有延寿之效。

    而这位赵姓老人本来就快要老死了，这段时间又是占卜，又是托梦，为了聚敛香火，忙得不亦乐乎，一不小心，居然操劳过度，给累死了！

    我丢！

    这事儿着实把莫成君给郁闷坏了！

    要不是发现的稍稍迟了些，他估摸着能把最后一颗‘蟠桃’给用了，为这位老人家续上一段时间的命。

    毕竟，这么好的实验素材，他还真舍不得放弃！

    不过，虽然人是死了，但成了鬼，也是堂而皇之的走上了鬼神之道。

    而这一位，也是继‘崔家崔东山’之后，第二位真正走上鬼神之道的。

    自然，他不会是最后一位！

    总体来说，十个村庄，虽然有先有后，有的甚至因威望不够，布置不够及时，悟性不足，心思不纯等等原因，没能走上鬼神之道的。

    但这些，莫成君下手也不迟疑，该换的换，该加的加，大约花了近六个月的时间，得了十八个村庄，以及十八位刚刚迈上神道的鬼神之属。

    按照《愿力金身诀》的划分，这些最初鬼神是弱的出奇，只能被束缚在一村之地，庇佑百余户人家，可观十里之内的动向，算是一种‘地缚灵’。

    当然，正式的称呼其实是‘土地公’或‘土地婆’。

    只是，这些其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莫成君第一次，切切实实的观测到了鬼神诞生的过程。

    他亲眼看着，这些得了些许香火愿力的‘土地公’开始忙碌。

    托梦建庙，遴选庙祝，占卜祈福，驱邪治愈之类的就不说了，也算是他们的业务范畴，本职工作。

    可问题是，有的土地公居然还得明辨是非，寻人找物，帮人断桉……

    是的，就是连阳世官府的活儿，都给干了。

    虽然，他们的术法出奇的弱，那是一丁点愿力都得掰成两半来用。

    虽然，他们处理矛盾，很多时候靠的是生前的威望，而不是鬼神的威严，但你无法否认的是，他们做的都还不错。

    再换个角度看，莫成君也见证了一位位信徒的诞生。

    要说这些迁徙而来的人吧，大多是偏远村庄里的村民，也就是九州人族中的最底层，没受过多少教育，自然谈不上什么见识学识。

    但你要说这群村民就真的那么好骗？

    其实也不尽然！

    有道是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他们，从最初的猜疑，到尝试，到相信，到笃定，再到发展成真正信仰。

    那心理上，微妙的变化都展现在了莫成君的眼前。

    当然，他们之所以开始信仰，除了鬼神的神秘加持，更多的得了好处。

    是的，无论是占卜预测，祈愿求福，治愈寻人，甚至明辨是非，那真的切切实实的得了好处，他们才会越发的相信。

    而一位位信徒的诞生，也让莫成君看到了那所谓‘香火愿力’的形成，流转，收集和使用。

    继而，洞察其本质！

    莫成君发现，所谓‘香火愿力’其实和法力有异曲同工之妙。

    它们皆是‘精气神’烙印后的天地灵机，由此形成的，受意志所驱使的力量。

    至于这意志的主体？

    是人可以，是鬼也行，估摸妖魔鬼怪也都可以。

    所不同的是，法力对内，性慎独，天然就具有其纯粹性，又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几乎不能相容。

    星河剑宗的‘七玄剑气’就是最好的例子，‘唯我独尊’的个性，就算是到了莫成君这等程度的控制力，都修不出第二种法力来。

    又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精气神’有细微差异，每个人修炼出的七玄剑气又有不同。

    非得形容，就是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克隆的都不行。

    而‘香火愿力’则又有不同。

    它虽然同样是以‘精气神’烙印天地灵机而成，但首先就是，这‘精气神’的来源，不是鬼神本身，而是源自信徒。

    也就是说，信徒的每一次祈祷，都会贡献出一部分自身的‘精气神’，虽然不多，更类似于平时活动时的消耗，但讲究的就是个以量取胜。

    其次，这香火愿力也不走体内经脉窍学，没法精炼提纯，更不挑灵机属性，只是在产生后就直接付诸于外，可被神像收集，被鬼神所使用。

    然后，第三个问题就来了，既然这些香火愿力不纳入个体，又如何会认准特定的鬼神呢？

    这就得说到‘鬼神之名’了。

    也就是说，每一次祈祷之前，总得把祈祷的对象说清楚，求谁谁谁保佑什么的，那是有标准格式的。

    否则，这香火愿力具体哪位鬼神收，就是个问题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的香火愿力都承载着一份‘祈愿’。

    那些信徒总会祈求一些什么，又会被‘香火愿力’所承载，继而就有可能被鬼神所感知到。

    好吧，就算是鬼神，要是信徒太多，祈愿也太多，他们也有可能忙不过来。

    若是不够虔诚的祈祷，不够强烈的愿望，就有可能被忽略。

    以上这些结论，其实算不上多么惊艳，主要是之前莫成君钻研《愿力金身诀》，乃至于仙侠版互联网时，没少研究。

    这一次，更多的是论证，是通过实验对已有的结论和观点，进行更深入的理解和认知。

    别觉得这些没必要，事实上，通过这一次次的实际观察，莫成君对于香火愿力的产生和特性感悟颇深。

    而非要让他去解释这‘香火愿力’，他更想说一声，这是凡人之力！

    这个世界，凡人极弱，弱的好似脚边的蝼蚁，随意伸手就能碾死千百个。

    这也是很多修仙者，乃至于仙道宗门不在乎凡人的原因。

    他们，虽也是从凡人中来，但本质已然超脱不知多少，有了天与地的差距。

    当你一个动念就可以决定千万人生死时，初始或许还会有些许敬畏，可时间久了，就真的不在意了。

    这种感觉，连看不起都不算，更多的是无视，是已经不放在眼中了。

    可鬼神之道是不一样的！

    鬼神汲取的是凡人之力，虽零星弱小，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就会有质的变化。

    而鬼神想要壮大，想要成长，想要为自己铸就登天之梯，足以比肩日月的地步，他们能依仗的唯有信徒。

    换而言之，是信徒成就了他们。

    而他们也将成为信徒的代言人，从而维护凡人的利益。

    直到这时，莫成君突然就明白了那位大玄王朝的开创者，人皇帝昊陛下，为何会想用这鬼神之道去制衡仙道了。

    仙道一途，伟力归于自身，终究是高高在上的，是好是坏，纯靠修仙者的个人道德修养。

    可‘道德修养’这玩意吧，着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诸如星河剑宗这般，愿意把凡人性命当成大事的。

    也有诸如剑符宗这般，把凡人当成地里的韭菜，不在意的。

    真论起来，这就像是蓝星上的‘法律’。

    它从来不是真理，却用强硬的手段保证了最低限度的道德。

    那位帝昊陛下，就像用鬼神聚起‘凡人之力’，又为凡人铸就最低限度的保障。

    从这个角度而言，他的想法自是极好的，可他终究失败了。

    因为，香火有毒！

    那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为什么香火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