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时空之争

    片刻之后，

    吼吼吼……

    有龙吟之声盖压四极八荒，一切杂音尽皆消失，只见狂风骤雨至，烛龙龙君纵身一跃，化为五爪金龙在云雨间穿梭游走，其体型之大，难以言说。

    而他，裹挟着云雨，穿过了洞天窟窿，去了人世间。

    是的，烛龙龙君终是‘从心’的，选择了‘现世’做为战场。

    他原本是极度自信的，哪怕天庭做了很多惊人之举，可他曾问道于‘祖’，也汇聚了足够的力量。

    三位绝世妖仙，近三十位仙境大能，外加数以十万计的妖军，这等实力，说镇压此方世界确实有些过了。

    毕竟，漫漫时间长河之中，谁也不知这方世界隐藏了多少厉害人物。

    可就这阵容，要说将九州人族给打残了，估摸着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都做到这等地步了，你要说他不重视，没认真对待？

    那自是说不过去的！

    可就算如此，天庭依旧给了他足够多的‘惊喜’，好吧，准确来说是‘惊吓’！

    那‘请神之法’也就罢了，可最后‘口含天宪’的神通，才让他真正的感受到了危机。

    天地灵机才是一切修行和伟力的基础，本该公正无私，不偏不倚，可现在，居然因某个存在的一句话，就变了性质。

    这手段，莫说见过了，他连听都没听过！

    而在这等环境下的洞天，与人斗法厮杀？

    说实话要是没得选也就罢了，可既然有的选，哪怕是他，也不愿意如此。

    看着烛龙龙君离开，莫成君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泛起点点笑意。

    烛龙龙君以为做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可实际上，那也是莫成君想让他选的，至于原因有三。

    其一，就以他的‘见天地’之力，真论起来对天地灵机的操弄，谁也比不上他，就无所谓是洞天之内，还是现世。

    其二，洞天终究不是无法伤害的，妖仙级别的存在只要掌握了某些超限的神通手段，终究是能造成洞天破损的。

    至于绝世妖仙这个级别，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威能，就是洞天也扛不住啊！

    现如今，这洞天内已经有苍兕和雷祖、毕方和沈锦绣两对在斗法厮杀了，他还真怕再加上自己和龙君，会把洞天给打残了。

    别人不心疼，他这个主人可是真心疼的！

    最后，也是最主要的，行事霸道如烛龙龙君，都开始考虑那点点胜算之时，就代表着他失了必胜之心，更失了绝对的信念。

    当你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时候，这斗法厮杀的胆气就弱了三分。

    而莫成君要得就是这未战之前，先胜这三分！

    眼见着敌人先行一步，莫成君终是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上此方世界的绝巅强者，也是他第一次验证所学，该说不说，终是站到了某种高度，少了平时的惶恐和谨慎，反而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兴奋和激动。

    他并没有走那洞天窟窿，而是挥手间扭曲出一道空间门扉，又是一步踏了出去。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做了最后一件事儿的——召唤了最后一位神祇。

    ……

    两位王者就那么走了，到现世斗法去了，只余下数以十万计的妖军和剑修们大眼瞪小眼。

    他们其实是有些茫然的，咋地，咋地？

    修为低了些就没有人权了？

    仙人大能们都捉对厮杀去了，他们就没人管了？

    最主要的，他们现在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好吧，打还是要打的，尤其是这四面八方，时不时传来的剧烈灵机波动，显示着上面的大能们都在拼的你死我活，异常激烈。

    他们这些做小弟的，要是真就站在这里不动，那甭管输赢，往后还不得给穿小鞋啊？

    “杀！”

    也不知妖军之中谁喊了那么一嗓子，一群本来就绷紧了神经的妖怪和水族们就冲了上去。

    那场面，真的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有，乌泱泱的一片向前，虽然没啥秩序，但气势是真的吓人！

    这要是碰到些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估摸着就得直接崩溃了。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剑修！

    是星河剑宗的剑修！

    是筹备数十年，就等着这一天的剑修！

    有金色的神辉自九天落下，从中走出一位身穿七宝战甲，头戴扇云盔、身后有一袭烈烈大红色披风的威武神将。

    他面呈愤怒相，左手持戟，右手则托起一方宝塔，脑海后有属于神祇的金色圆光绽放。

    正是托塔天王李靖！

    说来你可能都不信，星河剑宗捣鼓了好些年的‘大规模剑修军阵之法’，都没啥进展，充其量就创出了几门数人的配合之阵，与大局无意。

    可这一切，在莫成君为虚幻神祇点灵之后就有了变化。

    托塔天王李靖，别看这一位在《西游记》中领着天兵天将，光是打败仗了。

    可就天庭那地方，仙神多如狗，大能满地走，能在这里坐稳天庭统帅的位置，能每次领兵征伐都是主帅的不二人选，你要说他没些本事？

    那就真是太小看他了！

    莫成君在太虚天内弄过一个独立的虚幻世界，给星河剑宗做验证之用，之前还真没发挥多大作用，可等这一位来后，就真的不一样了。

    当无数信徒相信这一位天庭统帅，得其位，必然有其能时，那他就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而‘点灵之术’赋予神祇的是真正的灵智，他们不仅仅拥有自己的思想和创造能力，还有主观能动性。

    李靖就在空闲之余盯上了这虚幻世界，然后得了莫成君的许诺，就进入其中，指挥着一方把另一方打得抱头鼠窜。

    他甚至在虚幻世界中开创了独立于仙道和武道之外的第三条道路——兵道。

    兵道，专司战争艺术，虽是初创，但李靖创造出了兵道的第一门神通——如臂使指。

    他是真的可以把数以万计的剑修大军拧成一股绳，做到指挥之时，如同人之手臂四肢般轻巧操弄。

    也就是时间不够，否则他必然会有更多的收获，可就仅此一项，也让莫成君和四季剑仙沈锦绣确定了他，就是此役的战场总指挥官。

    果不其然，他一出现就落到了剑修军阵之中，几乎没有任何迟钝的融入，而有了他的加入，整个剑修大军表现在外的气势就不一样了。

    也不见他有什么指令，第一排的剑修就冲杀而出，一道道剑光汇聚，形成了延绵不绝的金色剑幕，挡下了妖军最开始的远程术法攻击。

    而第二波剑修则御剑而起，一道道剑光冲出，恰似洪流汹涌，砸入妖军阵地。

    第三波剑修则出现在了第一波剑修身后，手握飞剑，准备短兵相接。

    第四波则开始准备替换第一波剑修，做好防护。

    第五波则再起剑诀，层层叠叠的剑光再起，剑意直冲霄汉，准备攻击……

    在李靖的指挥下，整个剑修大军在无穷无尽的厮杀中愣是多了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数以万计的剑修真的如同一个整体，各有侧重，又各司其职。

    此时，若是从九天之上俯瞰，将战场的一切尽收眼底，不难发现，补天教的妖军就好似洪水猛兽，铺天盖地的有淹没天下之势。

    而剑修大军则如同长了刺的怪蟒，在洪水之中翻江倒海，左冲右突。

    至于到底是洪水淹死了巨蟒，还是巨蟒拍灭洪水？

    那就看谁更持久！

    谁能抓住对方的破绽了！

    ……

    要说此时心情最是焦灼的，绝对不是已经开始斗法厮杀的补天教和天庭，他们都打起来了，眼中有的只有自己的敌人。

    真正焦灼的反而是立在西北边境，九州的一干仙境大能。

    之前，补天教都在洞天之外时，他们虽不敢上前，可一举一动还是尽收眼底的。

    可现在呢？

    纯纯的两眼一抹黑啊！

    要说这些人吧，都是一宗一派的仙人大能，本不该这般沉不住气的，可没法子，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

    这一战看似是补天教和天庭之争，可两个庞然大物的斗争，又怎么可能只局限于一隅？

    说不得这后续的影响，就决定了九州未来数十上百年的格局，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也是这种真正的‘切肤之痛’，才让一群老狐狸失了平时的气度和城府。

    “我靠，怎么都跑洞天里去了？这洞天里，啥也看不见啊？”

    “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状况？天庭为什么不出来打呢？这都放进去了，不是把自家给打烂了吗？”

    “就现在看，还是补天教更厉害吧，其他不说，光是那三十位仙境大能，谁敢说自己挡得住？

    就是不知那天庭有什么应对手段啊？”

    “这要是能把‘沧海宝鉴’给放进去就好了！”

    “这法子好，问题是谁去啊？你啊？”

    “咳咳，我怕我有命去，没命回！”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烛龙龙君和巡查天官，他们又怎么跑洞天之外斗法了？”

    “安静，谁在废话，我丢他出去！”

    那太上忘情的声音难得的疾言厉色了一番，继而目光紧紧的盯着凌空的光幕之上。

    那里，裹挟着风雨的五爪金龙和巡查仙官已经是斗做一团。

    只是，看了不过片刻，他们脸上的神色就有些懵了。

    器宗宗主器老三嘟囔了一句：“这斗法，怎么？怎么有些让人看不懂啊？”

    “是啊，是啊！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在玩躲猫猫？”

    帝昊则走到了最前方，轻声问：“看出什么了吗？”

    那太上忘情的声音幽幽响起：“钟山之主，烛龙烛九阴，有无上大神通之术，可开眼为昼，闭眼为夜，乃掌时间之道。

    巡查仙官，虽不知其跟脚底细，但就现在看来，其最擅长的该是空间之术。

    所以……”

    顿了顿，他用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此战，乃是时空之争。”

    ……

    该说不说，这声音主人的评价是很有道理的，烛龙龙君和莫成君的斗法，就是时间与空间的争锋。

    从表面看，都不见多么华丽的神通效果，也没有地火风水的演绎，反而有些像是武夫的厮斗。

    龙者，鳞虫之长也，能飞行，善变化，可大可小，会呼风唤雨。

    这些都是龙的基本能力，烛龙龙君自然都会，但他最擅长的依旧是时间类的神通。

    时间加速，时间减速，时间逆流……

    这三种能力都快被他玩出花来了，就如同莫成君对于空间的掌控，某种意义上已经脱离了神通的范畴，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

    而他本身还是五爪金龙之躯，有最坚固的鳞甲和最锋锐的利爪，常用的攻击手段就是时间之道搭配龙躯肉搏。

    就比如说他一个冲锋，外加时间加速，看似很普通，但只要刹那，就能冲到敌人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

    若是没打中，那就身躯变化，或大或小，变换不同角度，再搭配时间加速，一个大逼斗接着一个大逼斗，打到敌人服气为止。

    再说防御，甭管敌人用怎样厉害的神通或者法宝，他反手就是一个‘时间减速’，无论神通威力多大，法宝有多大的威能，他都有充裕的时间辗转腾挪。

    只要攻击落不到自己身上，再厉害也只得抓瞎！

    好吧，这手段说来简单，甚至可以说朴实无华。

    但就是这般简单的手段，基本上就没多少人或者妖能挡得住，即使是到了绝世妖仙这个级别，破不了时间之道，都只有挨打的份。

    比如说那头苍兕，别看现在和烛龙龙君的关系挺好，曾经也是针锋相对，做过好几场。

    那时候，苍兕就是被压着打的没了脾气，只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无惧普通攻击，愣是撑了下来。

    可这事儿到了莫成君这里，又有了变化。

    莫成君擅长的神通就太多了，雷劫之术，幻法神通，剑诀神通，但要说他现在最擅长的，空间之道已经排在首位了。

    空间拓展，空间压缩，空间弯曲，空间折叠，空间穿梭，空间割裂……

    凡此种种，在他手中恍如信手沾来，但凡烛龙龙君想要攻击，以加速时间来拉近距离，那他要么拉长空间，要么弯曲空间，要么短距离穿梭。

    反正只要保证距离足够的远，烛龙龙君就别想碰到他。

    他们两人的斗法，就是空间和时间的争斗，是位置上的不断变幻，是追逐和躲避的不断反转。

    只是交手数十个回合，双方具是生出一种‘破不了招’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刚刚开始，在察觉‘普通’手段没法威胁到对方后，双方都玩起了‘花活儿’。

    就比如说烛龙龙君用出了一道诅咒之术，猛烈的攻击之中，诡异莫名的巫蛊之法悄然发动，隐藏在‘宙’灵机粒子的波动之下，是一种更诡秘的神通悄然袭来。

    索性，莫成君足够的敏锐，也见识过这等手段，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扩大了周身的灵机空洞，由此让巫蛊之术无效话。

    而莫成君也不示弱，反手就吐出了本命飞剑，只见一道亮光乍起乍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般的一去一回，就带回了丝丝金红血液。

    是的，烛龙龙君受伤了，龙躯之上，划出了一道数十米长的伤口，就见血肉翻卷，鲜血淋漓。

    别觉得莫成君这一剑就简单，首先，这是根据《四季剑诀》而来的‘剑四式’，走的也是时光减缓的路子。

    更不要说莫成君还压缩了空间，拉近了距离。

    这一手，是时间和空间的完美配合，一剑出，连烛龙龙君都没能反应过来，龙鳞的防御力在本命飞剑之下更是不值一提。

    这也是斗法至今，莫成君第一次攻击见效，他就很高兴。

    可惜，没等他嘴角的笑容绽放，就凝固了。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那数十米长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消失，直到最后彻底恢复。

    这并不是什么惊人的自愈能力，真要是那样，莫成君都不会有太多惊讶。

    这分明是局部的时光逆流，一切皆回到从前，所谓的攻击，就从没有出现过。

    这一刻，沉稳如莫成君都在心中开骂了：这特么的还怎么打？

    不顾，也是这一击，让烛龙龙君这个好些年都不知疼痛为何的家伙终于愤怒了，张嘴就是连绵不绝的龙啸之声贯穿天地。

    吼吼吼吼吼……

    肉眼可见的音波向一个方向绽放，天上的云层宛如遭了十级大风一般倒卷而回，露出了炽烈的太阳。

    可真正的危险的并不是音波，而是隐藏在音波之下的神魂攻击。

    ——神通，诛神刺！

    那是宛如潮汐海浪，又好似有无数根针的诡异攻击，无视了重重灵机防御和身躯，直接刺入了识海神魂之中！

    嗡！

    一瞬间，莫成君就只觉得天地翻转，神魂动荡，整个人差点就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

    莫成君的神魂确实不弱，还辅修了《中天北极紫薇观想法》，可问题时这个‘不弱’，也得看和谁比啊！

    他和烛龙龙君的真实修为，至少差了三个大境界，神魂比他弱，那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索性，只是片刻，功德金身之内的神格旋转，有无数祈祷之声在耳旁响起，无数虔诚信徒的信念汇聚，帮他挡住了这必死的攻击。

    可就是这片刻的眩晕，他受了烛龙龙君至少数十个大逼斗的攻击，一双龙爪几乎要将功德金身给撕烂了，好些地方完全就是贯穿伤害。

    索性，藏在功德金身之中的本体，已经被莫成君以空间压缩之法缩成了绿豆大小的一点，否则，只这一波攻击他就得遭受重创。

    等回过神来，莫成君在后怕的同时，也只觉得怒火中烧。

    识海内，某颗神通种子绽放，就是一道神通已经被触发。

    一道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烛龙龙君的攻击当即偏离了方向，对着半空中就是一顿王八拳的输出，好似还打的很起劲。

    此为神通，《黄粱一梦》！

    这算是莫成君第一次把这神通用在斗法之上，是以神通幻境扭曲对方感知，从而偏离对方的攻击。

    不得不说，这手段着实好用。

    而他自己呢？

    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鲜血，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金龙后背，又把本命飞剑变成了凡人手持的宝剑大小，咧着嘴就扑了下去……

    这一番斗法，足足持续了盏茶的功夫，虽看似时间不长，也不华丽，但真的是各施手段，用尽了所学。

    盏茶之后，虚空之上，莫成君和烛龙龙君已是换了位置。

    他的功德金身上有金光绽放，正在恢复躯体，只是一番厮杀，原本足有丈九的身高又只剩下丈八高度。

    而烛龙龙君身上也挂了彩，至少有十几处横七竖八的伤口在庞大的龙躯上交错，有的地方深可见骨，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内脏。

    可此时此刻，时间在他的身上逆流，骇人的伤势一点点的恢复如初。

    那真的是恢复如最初，连半点伤疤都不见！

    当然，他的气息不可避免的有所衰退。

    再次四目相对，无论是烛龙龙君，还是莫成君都忍不住又升起了一个念头——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片刻的沉默之后，烛龙龙君陡然大笑出声：“好久未曾遇到汝这般厉害的对手了，这一战，着实痛快！”

    莫成君也点了点头：“龙君在时间之道上的造诣，确实不凡。”

    “汝也不差，空间一道是被你玩明白了，吾所见曾经的帝江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还是奈何不得吾！”

    “说的好像汝能奈何得了吾一般！”

    莫成君笑着道：“既如此，不如你我罢手，以洞天之内的结果做胜负手如何？”

    烛龙龙君顿了片刻，终于吐出了两个字：“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