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 真相（1）

    时间长河。

    群星璀璨。

    莫成君终于在祖龙的指导下，开始一点点的探索这浩瀚未知的领域。

    说实话，他的一切学识、知识，乃至于最基本的认知，到了这时间长河，都没了用武之地。

    真真的如婴儿一般，赤果果的来到这世上，得重新认识视野中的一切。

    而祖龙，其实也不能算是个很好的老师，或者说，他就没当过老师。

    个人实力，和合格的老师，就不是一个概念。

    自己知道和表达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也是两回事儿。

    在祖龙口中，很多名词，还有很多概念，对他来说熟的不能再熟，讲解时都是脱口而出，可对于莫成君这种小白来说，就两眼一抹黑了。

    一句话中，只要有一两个新冒出来的名词，就是听不懂了。

    索性，祖龙虽不是个合格的老师，但面对莫成君，表现出了足够多的耐心。

    而莫成君，或许悟性不算顶级，但学习能力绝对爆表。

    最重要的，他可不管对面是谁，一对一的教学，但凡是有不懂得，立刻就问。

    多来几次后，祖龙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讲解起来也更加详细。

    也是在这种状况下，莫成君了解了祖龙口中，时间长河最大的危险——迷失！

    以及相应的解决办法，三省吾身定位法！！！

    在祖龙的口中，时间长河并不是真正的荒芜之地，莫成君刚来，自然没碰到过，可这里其实有不少土著和访客。

    甚至，有很多已然是彻底的四维生物，常年在这长河中浪荡。

    还有一些就驻守在某条河段，你说他们是水匪河霸也行，你说他们守护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也行。

    总之，到了这里，你会发现，宇宙远比你想象的大，危险也永远比你想象的多。

    而这些能在时间长河上纵横的存在，自是都有自己的定位之法。

    真论起来，其实是各有手段，各有千秋。

    至于祖龙的‘三省吾身定位法’，则是他根据自身领悟，又在不少科学家的参谋下，一点点探索和研究出来的。

    光是这法门，就不是单纯可以用价值去衡量的。

    至于其具体的原理——时间长河不是真正的长河，自然，凡俗的那些定位和辨认方向的手段就没用了。

    所以，想要定位，就得先设置一个原点出来。

    那何为原点？

    就像是算学之中，坐标轴上的那个‘零’，就是一切的起点，从这一点出发，才可以延伸出长、宽、高！

    落到定位法上，也只有将这一‘原点’给做了标注，以此原点出发，甭管是向上游探索，还是往下游去。

    又或者向左右横渡，就有了定位，有了依凭。

    那最重要的这个原点，又该怎么设置呢？

    自是可以以四周山石为凭，以远方景观为凭，以某处特殊的河段为凭，以河道上奇异的礁石为凭……

    但这些，其实都不算稳妥。

    而祖龙则是以过去的历史为凭，以自我的经历做定位！

    某种意义上讲，这些才是恒古不变的原点，也是和自己牵扯最深的地方，跑都跑不了。

    而这原点被标记出来，就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以此向外，铺设网络，就像是拉开的‘经纬网’一般，给某些地方标上位置。

    至此，定位法算是初成，就算是去了任何地方，只要心中有原点，有了那张网，就能沿着地图再寻回来。

    也就没了迷失的危险！

    当然，你要说这法门就一点缺陷没有？

    那自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取名‘三省吾身’，就是因为这原点虽是真的，但这张‘网’却是虚的啊！

    得你进入时间长河之中，心中模拟出来，并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自省’，也就是不断更新，由此保证不会出错。

    这耗费的心力，可就不小了。

    也是这等‘耗费’，就决定了铺设的网络，不可能太大，太广。

    而相比较而言，时间长河近乎笼罩整个宇宙，已经不能用辽阔来形容了。

    要是跑的太远，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再也寻不到‘原点’，自然也找不回原来的路。

    请注意，这不是莫成君说的，而是祖龙所言。

    之所以会有如此郑重的提醒，甚至包括上述的两个问题，就是因为，他在这方面吃过大亏。

    且不说他自身有过迷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经历，至少最后还算幸运，又寻到了回来的路。

    就说他的一位老友，天地间第一尊麒麟，名义上所有走兽之主，麒麟族的老祖，就是因为深入这时间长河。

    然后，迷失了。

    至今，已有千余年，还是生死未卜！

    而整个补天教，迷失在时间长河的大能，可不是仅此一位。

    言归正传，得授‘三省吾身定位法’的莫成君，终于在祖龙的指导下，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次，可不是如之前那般，直接从星河之上跑到源头，在顺流而下，去见证历史。

    那是祖龙的法子！

    这一次，莫成君是直接潜入时间长河之中，以自身为锚点，不断的逆流而上，往前追溯，倒着再看一遍自己走过的路。

    而在沿途，他需要用特殊的法门不断的定在过往的历史，就像是打上印记、刚戳。

    在需要时，就可以感知到，又或者在很远的地方，就能辨明位置。

    这也是此道法门最是危险的地方，因为，这是自己的过往历史，也只能自己走，旁人无法帮助。

    更因为，这是逆流而上，也是旁观己身，有阻力的同时，更要问心。

    唯有实力和心境同样无愧，才能走完全程。

    这一段，祖龙就没法出力了，他只能多次嘱咐了其中要点，又在星河之上跟随。

    莫成君其实能明白祖龙的顾虑，实在是，他的修为太低了些，连仙人之境都没能成就，等于失了续航能力，最是不利。

    可莫成君还真不惧，他对功德金身有信心。

    恢复能力或许不行，但数以千万凡人的愿力，从而汇聚的这具身体，真不是普通仙人可比的。

    果不其然，他入了时间长河，沿着自己的过往经历前行，确实没感受到多少压力。

    而且，从旁观的角度去看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儿，就挺有意思的。

    具体来说，有些时候他挺自豪，就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有些时候则很是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宛如榆木疙瘩，一点都不开窍；

    有些时候则是反思，站在后来者的角度，看曾经做的事儿就不太完美，有太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而更多的时候，他能坦然以对。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很多时候表现的也挺怂，但是，他从不作违心之事，更不做丧良心的决断。

    他也算是身居高位了，但还保持着一位科研者的初心。

    除了撒下‘天庭’这个弥天大谎之外，从不屑于蝇营狗苟，阴毒算计之事。

    甚至，就算是‘天庭’，他也在努力把谎言，变成真实。

    可能就是基于这两点，莫成君这趟时间逆流走的很顺，几乎把自己过往经历倒着看了一遍，每隔一段距离，就钉上印记。

    然后，他走到了自己最弱小，也最无助的时候。

    那是四方城外，妖怪的追杀，搏命一击，救了薛岭，燃起了十里火鸦。

    那是荒野之上，沿着驰道，赤果果的身体，漫无目的前行。

    那是密林之中，大坑之内，破碎的休眠仓，吃力的爬出。

    及至此时，莫成君只觉得自己的专注无限拔升，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场景。

    然后，他就看到了，看到了一团银白的舱体从大坑之中升起，裹挟着火焰，倒流一般升上天穹，划过一道弧线，去了远方……

    莫成君几乎是心念一动，就跟了上去，伴随着时间的倒流，看到了真相。

    荒野的深处，裂开的大地，延伸到地底的黑洞，漫长的轨道，破碎的大门，闪烁着红绿光芒的指示灯，机械般的声音，滴滴的报错，能源的断绝，休眠仓的转移，沉睡的自己……

    一切都是倒着来的，就如同电影里的倒放，旁人看起来绝对有几分迷糊。

    但莫成君，午夜梦回想起了不知多少次这般场景，又思量了不知多少次这般疑惑，直到这一次。

    直到这一次，一切都顺畅了，他也彻底明白了！

    原来，世界还是那个蓝星，他也从没出过蓝星，更没有上过所谓的太空战舰。

    他只是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陷入了昏迷，又被人塞入了休眠仓，维持着生命体征。

    而在畸变兽灾爆发之后，世界乱套了，但他曾经的身份地位还是不低的，所以，被运到了这地下基地之中，继续沉睡。

    然而，这一睡，就睡了足足三千年。

    三千年后，地下基地的能量，那源自于小型可控核聚变的能源都耗空了，从而启动了自毁程序。

    只是，在自毁之前，它程序内设定的保护机制触发，还有生命体征的莫成君，就被连着休眠仓直接给发射出去了。

    至于能不能活？

    它不管！

    但它做了最后自己能做的事儿。

    而莫成君呢，也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按现在来看，那地下基地应是在山君妖国的领地。

    可最后弹射的方向，却是对着云州这边。

    这也就是把他送到了云州边境，要是换个方向，甭管是哪里，都是妖国。

    那就真是地狱开局了！

    好吧，这算是自我安慰了，但你还别说，效果还是有的。

    同时，也解了心中的一个困惑，莫成君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可这也让他更想追寻另一个问题了——他到底为什么沉睡？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莫成君丢下了印记，又沿着时间逆流而上，往远方去。

    这次，因为局限于这基地内，他倒是不需要四处乱跑了，只是看着这个基地从破败到一点点变得崭新。

    看着他从被人遗忘、灰尘堆积，到也有了人活动的迹象，到一大群人自相残杀，相互争斗。

    他这才知道，这基地不是在最初时，就被人忘记的，而是启用了一段时间，住了一些人。

    只是伴随着时间流逝，资源损耗，人类内斗的事儿就止不住了，最后没有胜者，而是统统死光了。

    结果，这基地就被遗忘了，也才能维持了足足三千年。

    因为太过无聊，莫成君还抽空出去逛了逛，害怕迷失，没敢走远。

    但他还是见证了不少人的生离死别，因果循环，乃至于命运轨迹。

    莫成君得承认，这一番看下来，他对于时间长河内蕴含的时光顺逆，因果之理，命运之变，都有了不少感悟。

    这算是额外收获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闲暇之余的调剂。

    莫成君的主业，依旧一步一个脚印的沿着时光长河逆流而上，不断在各个节点处，敲上自己的印记。

    因为有这个步骤，他连加速都不敢，非得一步步的走着，熬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过了漫长的时间逆流，来到了三千年前。

    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看着那一张张能叫得上名字的脸，看着曾在自己手中，可以玩出花来的实验器材……

    此时，没了外人在，莫成君一度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某种意义上讲，他真不是杀伐果决的人。

    或者说，他可以杀伐果决，但其实不喜欢那种生活。

    如果可以，他还真愿意回到过去的生活，上班做实验，下班玩游戏，其实也挺美的。

    只是，就没给莫成君发泄情绪的时间，那真正的‘节点’，已然到来。

    他看见自己如死狗般，被塞入休眠仓。

    在往前，他看到自己突发‘疾病’，身体内似有两种力量不断的碰撞，交织，又纠缠在一起。

    它们一个破坏，一个修复，一个畸变，一个维稳，以他的身体为战场，不断的斗争。

    而作为它们的载体，莫成君就遭大罪了。

    高烧、高热、身体打颤、精神恍惚，直至最后，他就那么倒了下去。

    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再起作用，真要是醒着，估计会被活活折磨死。

    但身体自我保护的结果就是，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时间再往前，他似乎被无数人环绕其中，在庆祝，在狂欢，也在对外宣布，他们的项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那是一款独特的药液，粘稠如墨，银光闪闪，放在瓶中宛如有生命般游走。

    没错，那就是成品的生命之水，号称上帝因子，全名治疗型纳米级微型机器人。

    时间再往前，莫成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灌了一瓶药液入腹，是的，为了争取更多的资金，更长的时间，他将第一款成品，用到了自己身上，展示效果。

    然后，又是实验的过程，调整的过程，实验室的组建，他学习的经过，学校里的生活，成长的日子，小孩的记忆，婴孩的时光，再有母体之中的温暖……

    但这些，莫成君都已经不在乎了，是的，他都不在乎了。

    他只在乎自己饮下那药液的过程，那种撕裂般的痛苦，那种两股力量的博弈！

    这似乎已经昭示了什么，应该说，非常明确的昭示了什么。

    似乎，祖龙寻了很多年的真相，居然和他有关。

    没错，真相就在他身上！

    这一刻，莫成君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他都不知自己怎么就完成了‘时光逆流’之旅，回到了星河之上。

    他也记不起来最后有没有完成烙印，只是一个恍惚，庞大的龙躯再次隔绝出了空间。

    祖龙似是看出了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是原点锚定出了什么问题嘛？”

    莫成君本能的感知了一下，回道：“已经成了。”

    “那你为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看到了什么，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个倾听者？”

    莫成君缓缓抬头，看着白发老人，神色欲言又止，足足片刻，才道：“我似乎，知道原初孢子为什么就变成了天地灵机？！”

    “什么？”

    这一下，轮到白发老人不淡定了，头一次，他的眼神变得凌厉，极具压迫感，问：“到底是什么状况，快与我说说？”

    莫成君则缓缓伸手，开口：“说不清楚，不如，我们进入历史一观，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