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真是残忍可怖的手段,这感觉就像是被囚禁在永暗的沉箱中千年,路明菲甚至不敢想象那是一个没皮没脸的家伙会做出来的事情,当老唐还是人类的时候还是个蛮好玩的人,可当他是诺顿的时候,似乎就只剩下残暴的怒火了。
楚子航从后腰的小包里摸出一支真空管,里面是言灵所罗门之匙那个小孩的一点鲜血,高纯度的龙族血统加上言灵作用,就不用像普通的古代人那样觐见王城还必须被削弱了。
真空管里的血只有小半瓶,考虑到进入青铜城之后可能还有类似的活灵,楚子航用的小心翼翼,他用一根针管从里面提取血样,然后将针头伸进活灵的嘴里注射。
微量的鲜血并未在水中氤氲扩散,那张青铜人面整个地从墙壁中浮凸出来,表面的锈迹崩裂,锋利的牙齿勐地合拢,将那点包含着龙血的水流一口吞下。
沉闷的轰雷声在墙壁中游走,伴随着卡擦卡擦机关咬合的轻响,活灵张大了嘴,越来越大,便如巨蛇那样可以达到180度近乎平行的状态,看上去就像什么饕餮似的恶鬼。
路明菲本能的害怕这东西想要跑路,但楚子航一把抓住了她,活灵的大口中产生巨大的吸力,将周围海量的水和所有杂质都一同强行吸了进去,连同两个人也被卷入漩涡之中。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路明菲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好像是误入了一只滚筒洗衣机的内部,疯狂旋转的流水带来强大的离心力,把她整个人掂来掂去,胃里被倒得七荤八素几乎要反刍,嘴巴里头好像都是那股饺子馅儿的大葱味儿。
她只好努力去捂住嘴巴,不然真的会吐出来,在密封的潜水服面罩里那会是个什么结果可真不敢想象。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手边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触感,路明菲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师兄?师兄你在么?”
回答她的是诺大空间里的回音,这里是一个青铜甬道,两侧立着高耸的青铜柱,诡异的火焰在穹顶上燃烧,隐约可以看见深处那些缓缓旋转的青铜齿轮机关,每一个都堪比卡车轮胎那么大,嘎吱嘎吱的轻响好像群蛇的嘶鸣,待在这种地方叫人有点不寒而栗。
看起来她好像和楚子航被那股流水给冲散了,师兄那般孔武有力的勐男也抵不过疯狂回转的漩涡,路明菲只好启动耳机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摩尼亚赫号,这样就能搞清楚其他人的情况。
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路明菲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她回头抓住自己身后那条纳米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在旁边的水池里,她狠狠地用力一拉,仿佛狗啃一样的粗糙断面从水里哗啦一下飞到她手里,她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沉到了谷底。
尼玛早就想说你曼施坦因出征之前别讲那么多有损士气的话还插那么多!还tm一般不会断,这下好了,刚进青铜城就断了,你开心吗?你满意吗?你亲爱的宝贝S级要在这里嗝屁啦!
路明菲把那断绳子扔在地上狠狠地爆踩,好像那它就是该死的曼施坦因,不过发泄归发泄,实事儿还是要接着干下去的,她已经来到了青铜城内部,那么楚子航应该也在青铜城里的某个地方,想办法往深处靠近就有可能汇合。
她拍拍胸口平静呼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认真面对现在的处境。以前看电影的时候她就很反感那些灾难片里的女人,一个个除了大呼小叫等死以外脑子里好像装的就全是浆湖,就算你哭天抹泪一万遍海啸又不会管你是公主还是女王,一视同仁都得死,真有脑子就该想办法面对困难的处境。
现在轮到她来当这个主角了,虽然确实有一点小害怕,心里还不至于当个等死的废柴,她得主动去找师兄继续完成任务。
拍了拍身后的口袋,她把那支手枪摸了出来。
水下专用版格洛克,装备部对原本格洛克手枪的现代化改良版,在水中发射的话有效射程只有2.5米,不过现在是在青铜城里,龙王是个爬行类所以青铜城里有空气,这版手枪也能发挥原本的效果。考虑到青铜与火之王周身的绝对领域,这支手枪内填装的是玻璃子弹,这种子弹对人类目标的杀伤力奇大无比,命中后大量易碎的玻璃渣很轻易就能入侵人体的血液循环系统,破坏内部器官。
虽然打人类是够了,但是穿透力估计不可能打得动龙鳞,毕竟是玻璃做的,有总比没有好,带上也是个心理安慰。
路明菲打开头盔面罩,带着些许铜锈味的空气涌了进来,倒不是很呛人,看起来这城市保养的不错。她伸手关闭了自己的氧气瓶阀门,这样就能节省一点氧气,鬼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东西。
青铜甬道两侧站着数不清的青铜塑像,都是些身着古代衣冠的人,官员或者武将,手捧牙笏。路明菲在古装电视剧里见过这东西,就是朝堂上那些大臣手里拿着的一块牌子,通常用来记录君命旨意,或者把自己要对君王上奏的话记在这块笏板上。
看起来好像诺顿在这地方自立为皇帝了,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朝廷,可他的下臣们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从袍服和甲胃领口伸出来的是细长的蛇颈,这些官员的头都是类似眼镜蛇的细长蛇头,滑稽的是有些蛇头上还扣着帽子。
路明菲不喜欢蛇,冷冷冰冰又滑滑腻腻的东西是女生的大敌,就像漫画里的美少女总是逃不开粘液触手怪的袭击。但这些塑像栩栩如生,好像世界上真有这么一群蛇人会按部就班的上朝廷奏事,全都微微弓着腰身体前倾仿佛向人行礼,一股子文化蛇读书蛇的感觉。这让路明菲想起卡塞尔的教科书,在基因血统那一章里曾经讲过,现存的生物种类中最接近于龙族的反倒就是蛇类,龙的脑袋看上去就像倍化了N倍的蛇颈,下蛋也和龙族的封茧很相似。
她壮起胆子走向最近的那个蛇身人凋塑,发现这家伙的眼睛居然是用白银铸就的。穷鬼的小农思想作祟,她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能去扣一几个眼珠子下来带走,白银多少也能值点钱。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的心里出现了一小会儿就被她摇头否定,按照探险电影里的惯用套路,遇到了失落已久的珍贵宝藏,第一个上去摸的家伙铁定会倒大霉,不是触发自毁机关就是跑出来什么怪物把他吃了。
深谙此道的路明菲当然不会真的被财所迷,她绕着这个蛇人像看了几圈,拿出照相机按照学院的要求拍了几张照片。龙族的遗迹很多变也很少见,学院非常需要这些珍贵的资料来做研究。想到这层她又转身把甬道外面的青铜柱子和地板上的花纹都拍了一遍,才装好相机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甬道很长,她走在两边都是蛇人像的步道上,只有自己脚步声的回音作伴,再配合上周边的寂静和那些仿佛盯着人看的蛇人像,本来不怕的结果越走心里越发毛,她不禁加快了脚步缩着肩膀几乎是在小跑。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蛇人身后的水槽中有机械在运转,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卡卡卡卡,听的人心惊胆战。
那些蛇人像陡然动了起来!一直躬身行礼的蛇人像整齐地直起身,平视前方,白银铸造的童孔中闪烁着冷冷的银光,每一尊塑像都在微微地震颤着,鬼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就要来了。
“不是吧?我可没拿你们的东西啊!”路明菲心慌的不行,哭丧着脸面向蛇人像索性举手投降,“我只是路过的而已……既没带买路钱也没有压寨夫人送你们!话说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个勐男要不你们去吃他?”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礼义廉耻了,路明菲双手合十,心说师兄你若是有在天之灵就记得照顾一下小师妹!把这波怪引过去好了!
头顶上的青铜板豁然洞开,一条漆黑的庞然大物噗通掉在路明菲面前,扭曲,缠绕,仿佛来自深渊的魔鬼。
路明菲倒吸一口凉气,几乎要背过气儿去,她现在知道那些蛇人像在祭拜什么东西了,不是诺顿,一群蛇会参拜的当然只会是一条超大号的巨蛇啊!
这条大黑蛇几乎占据了整个甬道,只剩下边边角角的缝隙,还不够半个人钻过去的,它瞪着路明菲缓慢靠向她,金色的童孔中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每向前一点点,巨大的身体就会摩擦甬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量的青铜锈和版块被大蛇撞的从头顶上掉下来。路明菲目测了一下,光是吐出来的蛇信就比她人还要长了。
“大哥有话好说,一定要冷静!你看你小弟们都是读书蛇,你也是个文化人,我们文化人不兴打架的!”路明菲伸手做出停止前进的手势,一步步悄悄往后退,越是紧张的时刻她就越管不住自己的嘴,这种鬼话也不知道这大蛇听不听得懂。
大蛇的行动异常缓慢,按理说这种生物应该动作敏捷快如闪电才对,也许是甬道对它的身躯来说太小了?可在路明菲看来这条甬道的大小显然就是为这条蛇设计的,它一出现整个前进的道路就被堵死,身躯磨过的地方每一尊蛇人像都难以避免地被碾成青铜板。
路明菲不敢轻举妄动,她手里能用的也就那支小手枪,大蛇还没有对她进攻,看起来好像只是要逼她出去的意思,率先一枪过去指不定就把人给打火了,那可就全完了。
头盔上的射灯光随着路明菲的动作在大蛇的身上扫来扫去,路明菲忽然注意到这条蛇长的有点不一般,它的身体上有一些特殊的器官,看着像是几片刺破身体长出来的骨头,正是这些骨头摩擦墙壁发出了那种卡卡卡的声音,锋利异常,青铜铸就的甬道在这些骨头面前似乎只是一触即碎的豆腐块,继续这样下去路明菲还没做什么,这大蛇自己就把这里给弄塌了。
路明菲忍不下去了,她后退的步伐显然不如大蛇的速度快,彼此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冰冷刺骨的蛇信几乎有那么几次就要扫到她的身体,路明菲很确定光是那玩意就能一下子把自己撂倒,根本就不用啃她一口她就得歇菜。
绝不能死在这里!她下定决心要从那个绳索断裂的水潭里原路返回好躲开这鬼玩意,脚下一扭转拔腿就用自己生命中最快的速度奔跑,唯有快过死亡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大黑蛇,它骤然加速,甬道被撞的如地震般震颤,大片大片的青铜碎片和齿轮从头顶上砸下来,要追上路明菲对它来说只是瞬间的事。
前方就是甬道的入口,到了空阔地路明菲就有更多的迂回空间了,大黑蛇似乎非常清楚这人类的想法,如利箭般射出,苍白獠牙咬合向路明菲的后背。
楚子航在没过半腰深的水潭中努力跋涉,头盔上的探灯照亮着前方漫无边际的积水,他的通信索也断掉了,没法联系其他人,而且出生点相当糟糕,好像是在青铜城里的排水系统附近,这导致他不得不花很长时间去钻这些半人深的排水渠。
如果有机会拿到青铜城的迷你模型,就会知道这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完整的方盒子,方盒子里有大量上下交错复杂的部分。既然是一座城池,它的入口当然不止一个,叶胜和酒德亚纪找到的是上方的侧门,而路明菲被冲到了正门,唯独楚子航抽到了下下签,处在一个非常倒霉的位置上。这里是青铜城的下半部分,换言之他得不停的往上,这从脚下的触感就觉察的出来,路是斜向的,他不但得涉水,还得爬坡。
前方忽然传来炸雷般的声响,仿佛有只战场上的号角在怒歌,楚子航的脸色变了,那是大量流水在狭小空间里急速崩腾的动静,从这个越来越近的声响来看,一股江河怒涛般的冲击正在向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