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回到昭和宫，李贵妃才终于能坐下用早膳。

    她端了碗燕窝粥，才喝两口，便重重摔在了桌上，昂贵的燕窝粥洒了半桌子，看的一边伺候的史姑姑心疼的赶紧把碗扶正了：“娘娘，要不奴婢去传安王？按着现在的时辰，安王怕是还没出宫呢。”

    李贵妃有些泄气般倒在椅子上，用力的闭了下眼，道：“不用。”

    史姑姑小心劝道：“娘娘，安王年纪的确不小了，真的该娶妻了。这满京城那么多名门贵女，您便是闭着眼也能挑出一个给他啊！”

    闭着眼挑？

    挑一个不好的，他不喜欢，她还要被人说道亲娘不爱亲儿子，她何必？

    再说，皇上都还没开口呢。

    主子不说话，史姑姑便继续道：“娘娘，安王和武王一样，都是您儿子，您……”

    “史鹭！”李贵妃蓦然睁了眼，语气严厉道：“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他……怎么能跟本宫的小九比？”

    史鹭是史姑姑的本名，她是陪着李贵妃进宫的老人，在李贵妃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就贴身伺候着，到如今已有三十余年了。这么多年，作为心腹，李贵妃的事儿她全都知道，因此见李贵妃这样的态度，虽口不敢言，但心里到底是有些心疼了。同样都是李贵妃亲生的，可一个李贵妃当宝，另一个，却是连草都不如。

    这是何等的不公啊！

    然而她只能低声道：“是，奴婢僭越了。”

    李贵妃轻轻“嗯”一声，正要说无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可能会无妨。一个，是她的耻辱，另一个，却是她幸福的保障，如何比？

    却有人在此时大力掀开门上垂坠的珠帘走进来，龙骧虎步，仪表堂堂，到得近前半蹲在李贵妃脚边，用力握住了李贵妃的手：“母妃！您怎可如此糊涂，七哥与我一母同胞，我们都是母妃的儿子，母妃即便偏疼儿子些，也万不可对七哥太过啊！”

    来人是李贵妃的次子，九皇子武王赵钰。

    看到心爱的儿子，李贵妃一大早受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拉着赵钰便要扶起他：“阿钰，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早膳吃的什么？匆匆赶来上朝没吃好吧，在母妃这儿再用些吧！”

    赵钰本已经要起了，听了李贵妃的话，又蹲回去了。

    “阿钰？”李贵妃惊讶。

    “母妃！”赵钰语气加重了些，“您听见儿子的话了吗？”

    李贵妃这才慢慢收敛起见到心爱的儿子的热切，淡淡道：“阿钰，这些事儿你别管。听娘的，和你的王妃好好过日子，你们日子过的好了，娘就心满意足了。”

    身为皇子，十个里就有九个奢想过再往上走一步的，唯一那个没想的，无非是没机会罢了。赵钰的母妃盛宠二十年，皇上也格外疼爱他，再加上他府中正妃侧妃娘家势力都很不错，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想上面那位子。

    可很明显，李贵妃不希望他想，要不然不会一次次提醒他安分守己。

    赵钰沉默片刻，选择不说：“可母妃，七哥是儿子的亲哥哥！您这样对他，有想过儿子和他的关系吗？独木难支，母妃您太过偏心就是在坏我们的感情，若是有一日儿子有难，七哥都不伸手，您觉得还有谁会伸手？”

    李贵妃脱口就道：“你岂会有难？母妃便是拼了命不要，也会护了你周全的！再说，你的正妃侧妃都是母妃精挑细选的，你若是有事，她们岂能落好？她们不好了，她们的娘家也同样会遭牵连，所以她们的娘家定然会第一时间示警以及相帮的。”

    不过是个女儿，他要是没有用处只会带来牵连，人家大可以舍掉这个女儿。

    赵钰没把这话说出口，他道：“什么情意，能深得过兄弟情？母妃，若是您真疼儿子，真为儿子好，那您就对七哥好一些吧，成吗？”

    对李贵妃来说，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她面上顿时挂了震惊和受伤：“阿钰，你……”

    赵钰却不等她说完便躬身行了礼，道：“母妃，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

    快步退出，都走到院子中央了，赵钰还是听见了屋里碗碟摔碎的声音。他脚步一顿，重重叹了口气，但却没有折返回去，即便知道方才的话伤到李贵妃了。

    可他也没办法，母妃妇人之见考虑不周，他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啊！

    赵钰还记得幼时，最初发现母妃疼他多过七哥时，他是得意的，甚至无数次跑去七哥面前炫耀，那是属于孩子的愚蠢。随着年纪增长，再回首去看，便发现因为他的愚蠢，唯一的亲哥哥已经和他越走越远了。可即便是这样，从小到大，他在母妃不知道的时候被其他哥哥们欺负时，也全都是七哥明里暗里护着他的。

    得意慢慢便转为了愧疚，转为了为七哥鸣不平。

    更重要的是，他想上面那个位置，还有什么人，会比亲哥哥还能更让他放心的？

    出了宫，到了自己隶属的衙门转了圈儿，见没什么事要处理，赵钰便提前下衙了。直奔城中最大最好的酒楼，要了两坛子桂花酿，带着一路往安王府去了。

    ~

    赵庭还未回府，赵钰又是亲弟弟，自然有资格进府等人。

    安王府的管家秦远，是赵庭出宫开府后自己寻了来的，虽不是阉人，但到底算是下人，并没资格陪客。因此留了赵钰在正院花厅坐了，只能吩咐玉秋带着人上茶水去。

    赵钰常来安王府，玉秋便按着老规矩，给他上了一壶碧螺春。

    安王府的茶可比不上自己府上的，偏这话是绝不能说的，因此赵钰只随意抿了两口，瞧见一边玉秋，便搭话问：“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七哥跟前不是还有一个大丫鬟吗？”

    玉秋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恼意，面上却恭敬回话：“回王爷话，玉瑶姐姐病了。”

    一来是闲着无事，二来也是知道赵庭对另一个丫鬟在意，赵钰就顺口问：“病了？什么病？可有请了太医看过？”

    玉秋脱口就道：“王爷说笑了，我们这样的贱命，哪有资格请太医看。”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他们贵为王爷，身边看重的伺候人病了请太医看看怎么不行了？赵钰面色一肃，不理玉秋，只对一边自己的贴身太监吩咐：“去，请太医院的吴太医来给玉瑶姑娘看看。”

    “是，王爷。”那太监答应一声，转身小跑着走了。

    赵钰也起身，对玉秋道：“带本王过去瞧瞧。”

    玉秋脸色彻底变了，结结巴巴道：“王……王爷，这样……这样不好吧……”

    她不过就随口说了一句，武王为什么就要去看玉瑶了？

    自家主子已经很在乎玉瑶，难道还要再来个抬高玉瑶身价的？

    那以后这安王府，哪里还有她玉秋的立锥之地？

    赵钰压根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往她身上轻瞥了眼，她就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