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姜氏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妇人, 即便跟着陆中凯见了些世面, 也一样改不掉刻在骨子里的某种东西，因此今儿在陆府她撑住了, 但出来后到底是受不了，早产了。

    孩子才刚刚八个月, 这个时候早产，又是在她情绪极度紧张的情况下, 因此她还遇到了难产。大夫请了, 稳婆也来了，家中伺候的嬷嬷里里外外跑着送热水端血水, 陆中凯在小院中听着姜氏凄惨的叫声, 心一阵阵拧着痛。

    他不由后悔, 他不该叫姜氏去陆府的。

    他一直知道她只是个普通的妇人，她哪里经的了这样的事, 是他害了她。若是她和孩子有个万一，丢下他一个人, 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陆中凯眼眶渐渐湿润, 听见姜氏的声音小了些，忙扑到门口喊：“小玉，小玉你怎么样了？”

    姜氏眼中含泪，目光朦胧, 低声道：“瑶瑶, 小云朵……小云朵, 瑶瑶……”

    屋中稳婆凑近听清楚了, 吩咐伺候姜氏的嬷嬷道：“这瑶瑶和小云朵是什么人啊？快些，快些把人叫来！产妇现在情况危险，她要见谁就赶紧叫她见，兴许见了说说话，产妇意志恢复，能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要不然啊，唉……”

    稳婆没说完，但陆家的嬷嬷却懂了。

    要是姜氏不好了，陆家的下人也定然会跟着倒霉的！她忙出去找陆中凯，把这事儿说了。

    陆中凯一直担心姜氏，倒是忘了去叫唐玉瑶和小云朵过来，眼下被一提醒，立刻就转头出去了。

    已经夜了，陆中凯一路跑着到了唐玉瑶赁的院子这边，想也没想就拍了门。只拍了半天没响动，他纳闷的多看了眼，才赫然发现房门是锁着的。

    都这个时辰了，门怎么还锁着？

    陆中凯想不明白，又拍了两下门，就跑去隔壁叫了邻居大婶。这一问，才知道唐玉瑶和小云朵早早儿就出去了，还说已经到那边和姜氏说过了，可陆中凯确定并没有。

    他们往陆府去的时候，姜氏还说不知道姐妹俩今儿做什么呢，待从陆府回来要绕到这边瞧瞧，天儿也冷了，还说晚上叫姐妹俩过去吃锅子，姜氏还担心姐妹俩不肯去呢。

    姐妹俩这是……不告而别了吗？

    想到这里，他一个文弱书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约是气极了，竟一脚把那院门踹了开。而进了屋子点灯一看，一应生活用品倒是有，可便是他也记得昨日姐妹俩回来是带着包袱的，此刻那包袱不翼而飞了！

    邻家大婶看的面露躲闪之色：“一早我瞧见她们，可是跟她们千叮咛万交代了的，叫她们一定要去和陆太太说一声，我甚至是亲眼看着她们过去进了院门的，结果……结果哪知道……”

    陆中凯没搭理她，转身就走。

    是的，唐玉瑶的确带着小云朵跑了，他此刻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别说他未必能找到她们，就算能找到，此刻正是姜氏最危险的时候，他也不能离开。

    没找到唐玉瑶和小云朵，陆中凯不顾忌讳进了产房，平日里有他陪着，于姜氏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可今日不知为什么，即便有他，姜氏也还是心心念念唐玉瑶和小云朵。到后来，一直熬到第二天一早，稳婆都放弃想偷溜了，姜氏才终于生下了孩子。

    是个男孩儿，很瘦小，哭声像幼猫一样弱。

    而姜氏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彻底晕过去没了意识，还是大夫开了极昂贵的药，才终于救回她一条命。只不过早产加难产，纵然她和孩子都活了下来，但她损耗太大，孩子也自娘胎就带了病症。

    看着面色难堪的姜氏和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养活的儿子陆宝，陆中凯恨上了唐玉瑶和小云朵，他总觉着要是这姐妹俩不走，姜氏和陆宝必然不会如此，而姜氏也不会因为知道她们走了，生完孩子又陷入悲伤。

    面上安慰着姜氏，私底下陆中凯却发狠一定要找到姐妹俩，他倒没想过找到姐妹俩要干什么，只是知道，他定然要为姜氏和陆宝狠狠教训她们一顿。

    ~

    唐玉瑶带着小云朵在绣坊安静生活了五日，第六日的一早，绣坊女东家来找她，说要带她出去送绣品以及接新的活。

    唐玉瑶没多想，立刻应下便要带小云朵一道前往。

    女东家却面露异色，不自然的道：“唐娘子，唐小云就留在这儿吧，那里路途远，我们又是去做事的，带着个孩子总归不方便。”

    小云朵姓唐，为了以防被陆中凯姜氏找到，唐玉瑶对绣坊这边就说小云朵叫唐小云。

    女东家说的倒也有道理，唐玉瑶歉意笑笑。

    不用她说，小云朵就已经道：“姐姐，你去吧，我会乖乖在家等你的。”

    唐玉瑶倒也放心小云朵，略交代两句，就跟女东家走了。

    她们乘坐马车，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大白天儿的，女东家带着她还有两个搬货的伙计走的却是后门。进了门后，女东家还跟她解释：“先前跟我一道来的师傅有事告假了，你隔壁那两姐妹又都还是小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叫你来，不过你放心，就这一回。等回头那师傅回来了，就不用你来了。”

    唐玉瑶笑道：“没事，东家您好心收留我和妹妹，又是付钱叫我做事，这都是应该的。以后有事儿，只要我能干的，您只管吩咐。”

    女东家点点头，还没说话，就有人先开口了。

    “哟，来啦！”是个声音很娇媚的女声。

    唐玉瑶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金带银打扮的极为俗气的女人站在门口，不管是她说话的腔调还是她此刻的站姿，都让唐玉瑶觉得不像是正经人。

    “秀妈妈，我们来给姑娘们送上期定的绣品。另外牡丹姑娘和海棠姑娘不是说要做几件贴身穿的小衣吗？先前我们绣坊没有手特别灵巧的绣娘，这回我寻摸了小半月，总算是寻摸到了位，我们唐娘子的手艺啊，那真是，她做的衣裳穿到身上都跟没穿似的，舒服的很呢！”

    秀芹看向唐玉瑶，本只是随意一瞥，但在看见荆钗布裙也掩不了唐玉瑶容色时，神色微微一变：“哟，真的吗？是不是呀，说的这么夸张？”

    女东家忙道：“是的是的，是真的！”

    秀芹扭身进屋：“那就来吧，是不是的，也叫我看看手上真功夫。”

    唐玉瑶此时已经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有心想扭头就走，然而她和妹妹暂时却需要靠着女东家。何况，这地儿也没什么来不得的吧，女东家都可以来，她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只不过是来做衣裳。

    紧紧咬了下唇，唐玉瑶垂下头，跟着女东家进去。

    女东家略有些觉得对不住她，低声道：“唐娘子，你别担心，这是大白天，没有男人在的。”

    唐玉瑶点点头，倒是没接话。

    两人进去，先由伙计把之前的绣品送上去，待那被称作秀妈妈的一一看过接了，付了钱，就直接叫她们上楼了。已经是午后，这里的姑娘们已经不少起身了，她们到了二楼先去给那叫牡丹的姑娘量了尺寸，跟着又去隔壁找那叫海棠的姑娘。

    让唐玉瑶和女东家都没想到的是，海棠姑娘这里却有客人，不过海棠姑娘跟那客人说了一声，倒是出来叫她们量尺寸了。

    唐玉瑶不想久待在这边，立刻一面量一面报尺寸给女东家。量好尺寸后又问了海棠姑娘有什么要求，一一记下后，唐玉瑶便打头快步先下了楼。

    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样，海棠姑娘捂嘴轻轻笑了笑，但一扭身，却见方才还躺在她床上的那位爷竟是起身了，且不知何时出来了，此刻站在他身后，正往楼下看着。

    海棠姑娘想到方才那貌美的女人，心下一紧，忙往男人身上趴：“爷，您这是看什么呢？咱们回……”

    “让开！”不等她说完，赵诀已经一把挥开她，快走两步向前，目光紧紧锁在唐玉瑶的背影上。

    海棠姑娘撞在身后门框上，疼的眼睛都红了，却不敢吭声，只咬着唇忍着。

    赵诀没回头，只问：“方才那两人，是什么身份？”

    海棠姑娘瘪着嘴回话：“是附近绣坊的，一个是那绣坊的女东家，另一个，是绣坊的绣娘吧。”说到这儿，海棠咬了咬唇，这位爷可是连秀妈妈都怕的，眼下她一时疏忽，竟叫他看上别人了，日后他若是不来她这里可怎生是好？

    因此她忙道：“爷，方才那女人已经是妇人了。”

    那就对了。赵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