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奈哝……”雪妖女望着许浅素，歪了歪头，旋即伸出手儿。

    许浅素同样伸出手，与她轻轻地握了握。

    雪妖女有几分憔悴的面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还记得这个搂着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为她慢慢读信的人。

    “MU~”三只小梦妖从许浅素的影子里飞了出来，绕着同为幽灵系的雪妖女飞，好奇地望着这只它们从未见过的幽灵系宝可梦。

    许浅素本意是让它们留在木屋，但它们怎么也不依，直接钻进许浅素的影子里，跟着他一路来此，既然如此，许浅素自然不会赶它们走……

    现在养着他的人是玛俐小姐，因此实际上是玛俐小姐要多养三只幽灵系宝可梦……而且功利些讲，有小梦妖们在身边，安全也能得到很好的保障。

    乔伊小姐走至窗外，挽了挽被清风拂起的刘海，随后将帘子挽上，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随后便转过身，双手交叠在小腹，静静望着许浅素与雪妖女。

    玛俐小姐随后走进病房，她看向许浅素，微微歪了歪头，旋即又走出去，站在病房外默默等着他。

    “能陪我一起去找你的训练家吗？”许浅素用着殷切的口吻，柔声问道。

    唯恐让雪妖女心生愧疚，不好意思，所以他用得是请求帮助的语气。

    “奈哝。”雪妖女轻轻点头，因为找不到自己的训练家又饱受折磨，导致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尽是柔柔弱弱之意，却又带着发自内心的坚强之感。

    不坚强，她也不可能仅凭一封信就活下来。

    “小林黛玉。”许浅素点了点她的额头，含笑道。

    “奈哝？”雪妖女不解其意。

    许浅素没有解释，他瞥了一眼腕表，上午十点。

    他看向乔伊小姐，问道：“乔伊小姐，实不相瞒，我目前已经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全靠玛俐小姐接济，不知能不能……”

    “想留下来吃顿午饭？”乔伊小姐没理会许浅素冗长的前戏，直接笑盈盈问道。

    “不愧是乔伊小姐，能管理一座偌大的宝可梦中心，识人之术果真高明。”

    乔伊小姐白了他一眼，直接离开病房，显然是默许，去准备午饭了……能让一位业界赫赫有名的宝可梦医生心甘情愿去做小厨娘，此世也只有许浅素这厮能办到，能厚着脸皮提出来了。

    许浅素笑了笑，便揽着雪妖女的腰肢将她抱起来，问：“出去走走？”

    “奈哝~”雪妖女完全不反抗，许浅素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雪妖女浑身冰冰凉凉，手感绵软，却是重量极轻，宛若抱着一件衣服。

    “干什么去？”瞧见走出病房的许浅素，玛俐小姐眉峰微挑，问道。

    “我想去看望看望莫绯夫人……希望她没有出事吧。”许浅素低声道，对于这位曾经关照原身许多的妇人，他自是上心。

    玛俐微微点头，跟雪妖女似的，完全听任许浅素……自两人在一起旅行以来，她从未干涉过许浅素的选择，只管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离开宝可梦中心，一路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至莫绯夫人居住的那栋别院。

    别院看上去并没有多大损失，与许浅素离开时一般无二，连翻修的痕迹都没有……看来莫绯夫人的住所并没有遭受极巨化宝可梦的袭击。

    真好。

    许浅素轻舒一口气。

    他在原地站着，倒是没有进去，就这样静静地望了一会儿。

    玛俐站在许浅素的身后，忽然侧眼望向身后，旋即又收回视线。

    “奈哝？”雪妖女双手扶着许浅素的肩膀，眨了眨眼睛。

    “不进去坐坐吗？小素。”许浅素训练了差不多一个月，感知也敏锐了不少，自是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不过有玛俐小姐在，他也不怕，自然不在意。

    但当这声温和的声线响起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外面白站了。

    他无奈回头，轻声笑道：“请您小小的满足一下我渴望默默守望着某人的中二之心。”

    莫绯夫人一头长直发挽在身侧，提着一袋食材，气色好了不少，闻言她掩嘴笑道：“出去旅行了这些时日，性子倒是开朗不少，变得油嘴滑舌了……感觉旅行怎么样？”

    “托您的福，没有遇上什么危险，渡过了一段十分有意义的旅程。”

    玛俐抬眼看他，许浅素很少用这种极为尊敬的口气与谁说话，面对合众四天王不曾，面对木兰博士也差点意思，只有面对这位平平无奇的妇人才会用这种语气。

    “哦……”莫绯夫人点了点下巴，打量了许浅素几眼，好奇地点了点许浅素怀中雪妖女的额头后，随后问道：

    “不过旅行就旅行，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呢？若不是溯传镇大肆宣扬你的贡献，我都不知伱改名了……你是想要拥有一次新的开始吗？唔……许浅素，听起来有几分绕口，去掉‘许’字或是‘素’字就朗朗上口了……不过也挺好听~”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许浅素的神色微微一僵，他这才想起来莫绯夫人方才叫他的称呼是‘小素’。

    玛俐瞥了许浅素一眼，许浅素完全不敢回看过去，玛俐浅绿色的好看眸子微微一眯，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许浅素微微点头。

    许浅素原身自然不可能叫许浅素，另有名字……不过许浅素没有用，确实有几分‘重新开始’的意味。

    莫绯夫人拉着许浅素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还从包里取出一踏联盟币想要给许浅素当零花钱，自然是被许浅素严词拒绝了。

    莫绯夫人给许浅素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向玛俐……意思显然是让许浅素对玛俐小姐好点，多给玛俐小姐买些礼物……她看来是误会许浅素与玛俐的关系了。

    不过也正常，像许浅素与玛俐这般年岁的少年少女外出结伴旅行……总归是令人多想的。

    絮絮叨叨说了半会儿，莫绯夫人才想起了什么，在包里掏了掏，取出一封有些皱巴巴的，老旧的信封。

    她递给许浅素，道：“一个月前伽勒尔粒子暴乱虽然没有破坏咱家，但也带来了一些余震让家里乱了不成样子……这是我收拾你的房间时找到的，应当是你的东西。”

    信封？许浅素有些疑惑，原身不是个会写信的人，也没有什么书友……不过写着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倒是收到了不少。

    他拆开发黄的信纸，皱巴巴的纸面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即使早已失去一切，也请您按自己的想法而活。”

    “这……莫非是我曾经写来给自己加油打气的话？”许浅素猜测道，写一句话这种小事，原身都不怎么记得，许浅素自然也没有印象。

    原身没什么朋友，自然不会有谁为他加油打气……莫绯夫人也不是这种类型，那就只能是原身自己了。

    早已失去一切，也符合原身无父无母无朋友，无钱无权无宝可梦的境遇。

    许浅素想了想便将其收好，一封原身曾经的信，并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又与莫绯夫人聊了聊，才告辞离开。

    莫绯夫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后，才推门进了屋。

    ……

    两人踏上归程，玛俐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许浅素本以为她会追问，但玛俐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反而让许浅素有几分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他问：“玛俐小姐不好奇我以前的名字吗？”

    “换个名字，你也是许浅素。”玛俐小姐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在生气？”

    “没有。”

    “那就是闹别扭？”

    “……”

    “果然是闹别扭。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曾有另一个名字？虽然我换了名字，但我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洁身自好简直就是我的代名词……”

    “闭嘴。”

    “是……”

    两人回到宝可梦中心，乔伊小姐还没做好午饭，许浅素便去帮忙……虽然不能出钱，但出出力还是可以的。

    乔伊小姐可没尝过他自家乡带来的中华料理。

    吃了午饭，也便准备离开了……许浅素此前回到木杆镇，本就是来接雪妖女。

    雪妖女曾经居住的城镇，据她所说，是位于木杆镇以北的一处名为随清镇的小镇子，人口不过千人，也因此并没有列车连接，只能坐钢铠鸦速运前去了。

    许浅素其实更享受一路慢慢旅行的感觉，不过此刻赶时间。

    乔伊小姐嘱托道：“有空多回…回翠雪镇看看妹妹。”

    “嗯。”许浅素向她招招手，便转身离开。

    乔伊小姐双手交叠在小腹，目送许浅素离去。

    “呦！两位客人，不在木杆镇多玩一玩吗？”还是那位带着飞行帽与墨镜的大叔。

    “麻烦去随清镇。”

    “好嘞！”墨镜大叔十分热情。

    两人再次踏上车厢。

    雪妖女的精灵球应当是在她的训练家身上，自然不可能被收回去，也便只能依偎在许浅素的怀中了。

    她双手趴在窗户上，望着窗外不住飞掠的景色，柔软的身段儿极为紧绷。

    快要回家的雪妖女，比谁都要紧张。

    所谓近乡情更怯，就是如此。

    许浅素轻抚她的额头，没有说话，默默陪着她一起看向窗外。

    “随清镇是个安静祥和的小镇子，我早年也曾去过……两位客人可需要我等一阵儿？”

    “不用了。”玛俐淡淡回应道。

    不多时，钢铠鸦便落在一处宁静的小镇。

    遍地农场，袅袅炊烟，安静祥和，这座城镇显然没有遭遇伽勒尔粒子暴乱的影响。

    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许浅素抱着雪妖女下了车厢，轻声问道：“还记得你的家吗？”

    雪妖女从许浅素的怀中飘下，有几分迷茫地望了望周围的环境，才对许浅素点点头，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飞去。

    两人跟在雪妖女的身后。

    两人身为异乡人，自是引起了不少居民好奇的观望，不过倒是无人前来搭话，只能听到隐隐的谈话声。

    “那孩子是……雪妖女？”

    “时隔一年回来了啊……”

    “唉……”

    许浅素听着闲言碎语，心底沉寂了几分。

    雪妖女只管默默向前飞去，许浅素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最终，雪妖女停留在一栋院子里种着树木与大片青藤的别院前。

    院内久疏打理，显得杂乱无章……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许浅素心底微沉。

    “奈哝……”雪妖女望着破旧的别院，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回身看向许浅素。

    眼底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该怎么做？

    “我们进去吧。”许浅素微微一笑，率先迈出脚步，走进别院。

    雪妖女跟在许浅素的身后。

    玛俐望着门前的信箱，抬手拉开，厚厚的一大叠信封便从内里涌出来，洒在地上。

    她默默地将其一封一封捡拾起来，整理好，抱在怀中，抬眼看去。

    雪妖女已经从门旁的一处石头底翻出一枚钥匙，递给许浅素。

    她连打开房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咔嚓————

    许浅素推门而入，浑浊的空气沁入鼻尖，让他不由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

    只见玄关，走廊，鞋柜处尽是尘土。

    雪妖女看了许浅素一眼。

    “去吧。”许浅素笑了笑，道。

    雪妖女从许浅素的身上获得了勇气，飞向屋内，找着她的训练家的踪迹。

    许浅素跟着踏上玄关。

    雪妖女飞进卧室，这看看，那看看。

    许浅素默默地走进来，拉开衣柜，望着柜门侧面用小刀刻出的两行小字。

    “斯卡莉特（紧挨着）雪童子（划掉）雪妖女”

    旁边还有用彩笔画得，十分简陋的画像。

    宛若六七岁的孩子的作品。

    一位长发女子坐在地上，雪童子枕着她的大腿睡觉。

    他默默地关上柜门，继续跟着雪妖女的脚步探索这栋久别人烟的房屋。

    玛俐拉过床头柜，取出一本遍布灰尘的相册，总是干干净净，优雅贵气的玛俐小姐并不嫌弃，她默默翻看着一位少女与雪童子，随后是与雪妖女的合照。

    大部分是雪童子与雪妖女，少部分是他们一起的照片……连雪童子的精灵蛋都有。

    这位少女刚刚得到雪童子的蛋时，还不到十岁。

    半个小时后，雪妖女飞进茶室，透过窗户，望着别院内杂乱无章的植物，迷茫地望着许浅素。

    她该怎么办？

    许浅素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随后放出自己的宝可梦们，走进浴室，拿出毛巾，拖布等，道：“打扫吧！”

    “奈哝？”雪妖女歪着小脑袋，不明所以地望着许浅素。

    住在屋子里的人已经不在了，那还有什么必要打扫呢？

    许浅素没有解释，他的宝可梦们也不问缘由，只管听许浅素的话。

    玛俐小姐将信封放在桌上，接过毛巾。

    奇鲁莉安提了一桶水来。

    众人默默地开始打扫，即便别院不算大，却也已经一年都没有打扫过了。

    工作量自是不小。

    待打扫完毕，已是黄昏，茜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满了屋内。

    雪妖女飘在空中，又一次迷茫地望向许浅素。

    我该怎么做？

    许浅素跪坐在地板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雪妖女微微一怔，旋即犹豫了一会儿，才默默地枕着许浅素的腿。

    茜色的光线斜斜射来，洒在两人身上。

    许浅素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雪妖女蜷缩起身子，用手捂着脸。

    默默地哭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