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情起而灭

    不怪李黛会惊讶，实在是他们说的话太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而如今李黛也反应了过来，从她告诉佛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她当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如今想来，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对，那些曾经发生的事，那些佛宗被灭门的事，都是她没来到这里所发生的上一世，如果没有她的加入，佛子也许会做当初一样的选择，佛宗会经历当初一样的惨痛，而她来了，她就成了唯一的变数，可以改变很多的变数，但对于未来没发生的事，她却一股脑全部说了，可以说是泄露了天机也不为过，而她的天机这么一泄露，本来不该死的普济和他的爪牙死了，本来该死的数万佛子弟子却活了下来，一下子扭转这么多人的命运，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但遭受的天罚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所以她的命从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李黛不知道自己在回溯的七万年前死了，会不会回到原本的样子，只是这样的纠结没有多久，残灯就给了答案。

    “你放心吧，这里的你死了，七万年后的你一样没事，将如大梦一场一般忘记此间发生的人和事！”

    残灯的话让李黛松了口气，背负天罚什么的她不怕，只要不是真正的死亡就好。

    何况以她现在的死能挽救那么多的人命，从等量关系来看，她是赚了。

    对于佛子的小和尚们，李黛并没有恶感，她阴差阳错的被佛子拉到了这里来，能救他们，李黛心里也是欣慰的。

    她有时候杀人果断，但并不代表她心是狠的，相反，矛盾如她，面对一群单纯的小和尚，她会心软得不可思议。

    所以当初冲动之下的行为，李黛并不后悔。

    现在，从他们的争执中，李黛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告诉了佛子普济的狼子野心，佛子却足足等了十五年，到了普济再也不能压制，只能消灭的时候才动手了！那是因为在普济死亡的一刻，在佛宗本该死亡的弟子活着的一刻，她泄露的天机彻底成了真，惩罚才真正到来。

    所以她突然而来的心口绞痛只是天罚的开胃菜？

    只是开胃菜却让她痛晕了过去！

    现在李黛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天罚来得更加猛烈吧，让她快快翘辫子，离开这个鬼地方，那样痛苦就会减少一点。

    李黛如此期盼着，可有人却不愿意她如意。

    只听佛子道：“十五年前，她救我一命，如今，宗门已相安无事，是时候偿还那条命了！”没错，收了贞净后，佛子又听了李黛透露的秘密，他就知道了为他解咒之人是李黛了，那时候起，他也是真正把她放在了心上，只是他生性冷淡，表情也很少，总是给人一种佛陀般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从他的日常表现，也没人发现什么，只是感叹贞净的时运不济，感叹李黛的受宠，连单独听佛子讲道都可以和南灯一起，要知道南灯可是佛子的弟子，李黛却什么也不是，不过佛子能宠她到这地步，虽说不是弟子，却也差不离了，所以李黛在佛宗后面的十五年时间里，有了佛子的光环，也是走到哪儿都是受人爱戴的。

    这也是李黛后来虽然嘴上天天唠叨着想离开，可却总是同佛宗弟子打成一片，经常下浮灵山同小和尚们一起学习，修炼，佛宗子也怕她不适应浮灵山的清苦，所以她后来总是下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佛子知道了自己的咒是李黛解决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对这么一件小小的事用了时光回溯之法，也看到了李黛救她的全过程，甚至她霸占他的金莲，把他蹬到了禅云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万年没什么表情的佛子笑了一下，只不过这烟花般短暂的笑容，没有人看见而已。

    从那时候起，佛子也发现了，李黛之于他是不同的，她总是能牵动他的情绪，或生气，或高兴，或无奈的情绪。

    这样情绪变化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真正是个人，有很多新奇感，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留恋。

    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责任，也知道自己心忠诚于佛，爱佛，他每天学习的经文多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他从来都没什么情绪，就是有，也是小时候那淡得几乎感觉不到的一点，长大后更是成了人人敬仰的佛。

    出于对这种情绪多变的迷恋，佛子不想要李黛死，不管是报答他救自己还是别的，她能泄露天机，她能来到这里，他知道是上一世自己的错，把无辜的她强硬的拉扯了进来，如此这般，他对李黛更多了一丝愧疚。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李黛越来越能引动他心中的情绪还有那丝抹不去的愧疚时，他终于恍然过来，原来不知不觉，她对这个看着浑身是刺，其实心地善良心思纯净的女孩子动了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惊觉自己的心意，他终于明白，他要渡的劫是什么，她就是他的劫！但他心甘情愿去渡，这样的劫痛苦又甜蜜，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喜欢她，甚至爱她，自然不希望她死，有时候他会疯魔的想，要是她不泄露天机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死，不会离开自己，但从小到大的佛之理念告诉他，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他不能因为感情的事，而置万千佛子弟子的性命于不义，所以他痛苦着，纠结着，拖延着，直到拖不下去了，他还是不能看佛宗被毁，看普济这堕佛逍遥，因此他出手解决了他。

    解决了他，这不是件重要的事，只是在泄露的天机成定事时，她果然迎来了天罚。

    他不想她死，所以自然而言的决定替她承受了这天罚，哪怕那结果会让他魂飞魄散。

    这样的决定自然遭受到了千禅和一干法老的反对，他们第一次没尊重他的决定，和他争执起来。

    为了不让李黛被佛宗这些执拗的法老们记恨，他说出了她救了自己命的事，救了整个佛宗命的事，若是没有她泄露天机，佛宗将不复存在。

    当然，李黛只是解除了他身上的诅咒，同救命还划不上等号，不过他不想她出事，下意识说得更严重了些。

    果然她这话一出，佛宗全部法老们都沉默了，看着李黛的目光很复杂。

    他是救了佛子，救了佛宗，却也是让佛子灰飞烟灭之人，数万性命的改变，这样的天罚谁能承受住？佛子哪怕出生特殊，实力逆天，也是承受不住的。

    最后，还是千禅叹了口气，“罢了，这是劫，是命！”他们想改也改变不了。

    李黛不知佛子的纠结，她知道佛子要替她挨天罚的时候急了，他替她罚了，她死不了如何回去？不行，万万不行的！

    焦急的李黛丝毫没想过佛子为什么会这么做，也没想过佛子为什么知道是她给他解的咒还把这么件小事说成了救命之恩，没错，在李黛心里，那都是十几年前几乎要被淡忘的小事了，佛子不提她都想不起来了。

    且不论那些，焦急的李黛没想那么多，只想快点醒来，别让这佛子坏了自己回去之路，她不明白，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七万年后来的，怎么还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其实佛子不是不知道，让李黛接受天罚死亡她可能会回到她原本的时间轨迹线，但他不敢赌，也许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一丝的风险他不想李黛承担，而他身给了佛，心本也该给佛的，如今却心落他方，他是对愧对佛祖的。

    而他也不可能还俗和李黛在一起，如此情感煎熬，进退维谷，也许死亡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救她，无愧于佛祖，无愧于他，这很好！

    李黛不知佛子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是她的意愿太强烈，因此在法老们含泪离开后，在天边黑红罚雷滚滚而来的时候，在那如海一般劫雷落下来的时候，李黛动了，她身体里的残废飘了出来，卷着佛子立刻离开了这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地方，让那墨黑色如带着血光的雷毫不留情的打在李黛身上，一重又一重，那娇小无比的身子，在佛子震惊的目光下击得粉碎，心撕裂般疼痛，一滴清泪流了下来，消失无踪，谁也没看见，包括消失了的李黛。

    天空瑟瑟，情起而灭，短暂如烟花，来不及绽放便消失了，而那个人，却永远不知，有那么一个和尚，曾将她放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