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你高估了周离的下限

    （这就是历史，真正的英南历史)

    （一群早已死去的亡魂，夺取了怪诞的家园，并把它们封印在了漫无天日的黑暗之中）

    “所以呢？”

    周离摩挲着下颌，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谴责一下吗？”

    （你难道认为英南人做的是对的吗？）

    “不，当然不对，毕竟这是强占他人领地,    放英南宪法是要判刑的。”

    手指轻轻地扣动着桌面，周离挑了下眉，语气满是理所应当：“但是，马格南一世当年屠杀的原住民高达百万人，你要不把他的尸体刨出来判个刑？放心，这事我在行。”

    听出来周离隐约的讥讽，罗亚继续写道。

    （您说的没错,    人类对待同族亦会不留余力，对待异族会有这种行为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所以，你想把这些情理之中的人类，封印回福音书中，让他们得到自己的报应。”

    （不，并不是。哪怕人类残暴，嗜血，我依然爱着人类）

    （因为我所秉承的正义，是这些残暴、嗜血的人类们创造出来的。就像怪诞一样，人类的黑暗越深邃，光明就越辉煌）

    （我与托马共同的特点是，我们相信迟早有一天，人类会获得最纯粹的光明）

    （托马真残魂在消散的最后一刻，让我去拯救人类）

    拯救人类……

    眯起眼，周离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放下手，握住面前大执政官徽章，“为什么是拯救？人类要遭遇什么？”

    （人类要遭遇的东西,    是您一直对抗的存在）

    果然，又是神明。

    “为什么？”

    周离提问了一句,    随后他停顿一下，补充道：“为什么又是他们？”

    （又？）

    有些不解的问号出现，但罗亚没有多想，直接解释道：

    （周离先生，您一直在对抗神明，这也是我为什么邀请您来到这里的原因。其实一开始，我是想邀请木奇先生来做我的启动者，因为他也密谋对抗神明）

    （接下来，我将对您说出福音书的最终隐秘，请您牢记于心）

    瞬间，无数文字覆盖在了墙壁、沙发、茶几每一寸的空间，让人心脏骤停。周离伸出手，黑雾将文字遮盖，让托蕾亚等人有了喘息的空间。没等周离质问，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福音书…是神明伪造的无知不解之书）

    （因此，我在融入福音书的时候，窥探到了世界的真相）

    （熔炉,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熔炉，而人类，就是燃料）

    文字消散，只剩下白色墙壁上的一行短短的文字。

    （我想让纯粹且正义的人类灵魂们回归到福音书之中，凭借福音书本身的力量，人类就拥有了与神明对抗的资本）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

    （这也是帮助您自己）

    在这最后一行文字消散后，房间陷入了沉寂之中。窗外的雨依然在下，哗啦啦的令人心烦。周离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交叉着双手，表情凝重。

    “怎么做？”

    松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周离将头埋在胳膊中，闷声问了一句。

    听到周离的回答，一旁的托蕾亚和林紫都惊住了，她们刚想开口劝阻，一团黑雾将她们笼罩，声音无法传递。

    （我希望您出面拯救他们，我会操控福音书配合您，让您成为真正的英雄）

    （这时约旦的信仰与希望就会全部集中在您的身上。随后，我会打开大结境，让全世界的目光瞬间聚集在这座城市，我会让神明看到人类的反抗）

    （然后，这座大结境将会被我再次开启，这座城市的下水道与各个地下建筑早已布置了福音铃，到时，您身上的信仰与希望会被剥离，并凝聚成纯粹且正义的至臻灵魂，最后，他们将会回归）

    似乎是担心周离又要弄什么幺蛾子，罗亚话锋一转，小心地劝阻道：

    (所有的福音铃在人类绝望的时候已经被触发，请您放心，就算您现在反悔，这些福音铃也无法被摧毁了）

    “我懂了。”

    周离长舒一口气，随后总结道：“你是想将最正义且纯粹的人类灵魂聚集在福音书里，并且让他们获得福音书的力量，以此来对抗神明，对吗？”

    （没错）

    “你想要获得那些至臻灵魂，需要让这些麻木的人经历绝望，然后在跌落谷底的时候被我拯救，这个时候约旦这些人的善良与黑暗就会被分割，这个时候，你就得到了你想要的至臻灵魂，对吗？”

    （是的，虽然您使用了这个诡异的能力后他们获得了自救的机会，但是，他们依旧畏惧您、害怕您，这样获得的灵魂不够纯粹）

    “我懂了。”

    周离再次重复了这句话语，随后，他笑了。

    突然，他打了个响指，黑雾散去，露出了托蕾亚和林紫的身影。没等二人开口劝阻，周离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的笑意，对一旁的罗亚问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似乎是在回忆一般，墙上逐渐浮现出了黑色的文字。

    （您是指……那一句？）

    “别太高估我了。”

    面对周离没头没尾的话语，罗亚怔住了。随后，他连忙写下话语。

    （不，您谦虚了，我之前一直潜伏在您的身边才是低估了您，您的智慧与力量是我不能及…）

    “首先，你说的这一点我是承认的。”

    伸出手，竖起一根手指，周离眯着眼笑着说道：“我确实比你聪明，这一点我不可否认。”

    “第二…”

    伸出第二个手指，周离嘴角弧度更大了，他站起身，一种只有故事中纯粹的“恶”浮现在了周离的身上。

    “我说你高估的，是我的底线。”

    （周离先生，实际上您没有选择）

    似乎对周离这种行为感到无奈一般，罗亚写下一个省略号，然后劝阻道：（就算您现在不配合我，我也可以继续让洪水蔓延，虽然我无法获得纯粹灵魂，但也只是有少许杂质，我依然可以过滤）

    （我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不要再做无用功，您只要配合我让我省下一些力气去带领福音书中的人类更快地获得力量，我会给您约旦这座城市的财富）

    “还行，你至少学会了贿赂。”

    点点头，周离称赞了一句，随后，他带着戏谑的表情，开口说道：“你说的可能没错，就算我不配合，这些人的灵魂被你收割后最多是有点杂质，不会太够影响你刀剑神域的行为。”

    “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个问题？”

    伸出手，权利之剑出现在周离手中，他没有攻击任何人，只是将剑刃架在脖子上，笑眯眯地问道：“别忘了，你现在可阻止不了我的死亡。”

    （您是在用自杀威胁我吗？）

    文字，表达出了失望的情绪，罗亚继续写道：

    （您不要再死缠烂打了，就算您现在死去，也只是拖延我的脚步而已，这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时，罗亚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幕。如果他现在拥有自己的身体的话，他一定会倒吸一口凉气。

    “别急。”

    笑着，周离剑刃划过自己的脖颈，黑雾阻止了鲜血的四溅，掩盖了周离的伤痛，却没有阻止生命的流逝。

    托蕾亚懵了，林紫一开始也懵了，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了然的神色。艾露玛更是重量级，看到周离抹脖子后她缩了缩脑袋，随后她看着周离被切开的脖颈，陷入了思索。

    这样子喝牛奶会不会漏啊？

    但罗亚不知道，他只是有隐隐约约的猜想，却没有具体的内容。他在福音书中惊骇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离会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然后，周离复活了。

    “察觉到了吗？”

    复活后的周离笑着看向墙壁，语气轻快地提醒道：“你感受感受，城中的灵魂。”

    罗亚怔住了，他先是有些无法理解周离复活的如此之快，然后，他感觉到了约旦城中的不寻常。

    灵魂…少了一个。

    不是洪水杀死的，不是怪诞杀死的，只有因自己而死的人才会获得回归的权利。但是现在，只有自己在杀人。

    等一下…

    突然，罗亚似乎想起了什么。在福约书中的他先是瞳孔放大，随后张开嘴，脸上浮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看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

    笑了笑，周离将剑再次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温和地说道：“我的职业呢，除了勇者之外还有一个，叫做黑皇帝。”

    “黑皇帝嘛，纯粹的暴君，干的肯定不是些人事。”

    “你猜猜，夺取臣民的生命来延续我自己的生命这种事，我干得出来吗？”

    （停下！！！！！！）

    还是晚了，罗亚又感觉到了一道生命的流逝。

    这一次，他真的害怕了。

    在此之前，他杀死了很多人，他也从来没有“为大义献身是你们的荣幸”这种狗屁倒灶的想法，他一直在忏悔，但为了最终创立“福音世界”，那怕罗亚每一次杀人时都会感到针刺般的痛苦，他依旧不会停手。

    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邪恶了，那怕他依旧保留善意，那怕他依旧以罗亚的身份拯救更多的人，罗亚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度邪恶的人。

    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错了。

    正如周离所说，自己确实高估了他的底线。

    连着两剑，杀死两个随意的平民，周离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一样，仿佛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我真的可以哦”。他对待那些人类的态度，就像是人类看到蝼蚁，看得见，却毫不在意。

    （你是在杀人！）

    “可是我在救更多的人。”

    摊开手，周离挽了个剑花，随后往自己脖子上再刺一剑，潇洒转身带走自己的一条性命，“而且我杀的是我自己，你急什么？”

    （住手！住手！住手！）

    连续三个住手，充分表达了罗亚内心的焦虑。周离放下利剑，笑着对墙壁说道：“别急，这才哪到哪？”

    随后，周离掏出了一副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他晃了晃，自豪地介绍道：“这是我研究出来的烈性毒药，只要闻一闻，从出生到入土连一秒都用不上。我这一口喝下去，我能在这给你死上三天三夜，你猜猜，有多少人会因我而死？”

    你妈的，谁是反派？因我而死这句话你也说得出来？

    压下内心的焦虑与慌张，罗亚仔细思索，随后察觉到了周离的漏洞：“你能死上多少次？你就算死上三天三夜，也最多死上几十万次，别忘了，这座城市还有千万的人口。”

    “是的，没错，你说得对。”

    令罗亚感到不安的是，面对自己指出的漏洞，周离“凝重”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后说道：“我确实没法死上千万次，我也受不住啊。”

    “对了，你能查一查约旦塔吗？”

    （？）

    “我的意思是，你查一查约旦塔旁边的火药库。”

    一脸纯良的周离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说道：“轰乱之神是哥们兄弟，我上次打扰人家想要给他寄点土特产，就特意在各大火药库顺了点东西。”

    “不多，五吨黑火药，除了能把约旦给点了当炮仗给我好哥们放了之外，没啥大用。”

    罗亚心中顿时泛起了惊涛骇浪，他连忙操控福音书将视线定格在了曾经的残骸约旦塔上，然后，他感到了时间的凝滞。

    黑色，全部都是黑色。

    浓烈的黑雾笼罩在约旦塔周围，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早已被罗亚遗忘的地方被周离遮盖，罗亚迅速的估计了黑雾的规模，随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周离说的可能不太严谨。

    这种规模的黑火药，能把约旦旁边的所有城镇一起点了。

    (你疯了!你想成为屠夫吗？！)

    “别闹了，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挠了挠头，周离一脸不解地问道：“明明是邪恶的怪诞操控者，福音书的幕后黑手罗亚突然出现，英勇的勇者与之搏斗，凭借顽强的斗志和正义的光辉一度将幕后黑手压制，在即将斩杀幕后黑手之时，罗亚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点燃了早已埋藏好的巨量黑火药把约旦送上天。勇者在无奈之下只能操控虚空救下一些人，可惜，约旦却被彻底毁灭。”

    随后，在书中罗亚震撼的神情下，周离歪了歪头，笑容灿烂：

    “人家可是个善良的人呢，杀人防火这种事情，我可不擅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