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试探

    “蓬蓬蓬！”

    隆隆的火炮声又响起，硝烟弥漫，铁球铁丸凌空飞舞，许多铁球直接击中人马，砸起一片片血肉横飞。一些实心铁球在地面弹跳飞跃，在蒙军散骑阵中砸出一条条血肉胡同，成片成片的蒙军人马栽翻，惨叫声马嘶声不断。

    蒙军骑阵，依然是滚滚向前，看样子是要冲击宋军的前军步阵。

    “换霰弹！”

    曹二雄不动声色，大声喊了起来。

    战场之上不讲仁义道德，最大限度地杀伤对方，这才是根本。

    “杀宋狗！”

    萧奈泰拔出刀来，马刀斜指，率领着蒙军骑兵们，直奔宋军步卒大阵。

    几次和宋军的大战，萧奈泰都没有赶上。他听闻过宋军火炮厉害，不敢大意，虽然千骑突进，战马彼此还是尽量拉开距离，以减少可能的火炮杀伤。

    只要击溃宋军的前军，然后一举冲溃对方的中军步阵，箭雨齐下，轮番冲击，宋军再也回天无力。

    铁蹄奔腾，地面颤抖，烟尘滚滚，犹如沙尘暴一般，遮天蔽日。蒙军轻骑兵纷纷执弓在手，以便到了适当的距离，重骑兵冲溃宋军，随时发箭杀伤宋军。

    “还是这一套老战术！”

    中军大阵中，余玠摇摇头，冷哼一声。

    蒙军还是想要重骑兵突击，轻骑兵羽箭漫射，用箭雨杀伤对方。

    可惜，在如今的火器时代，这种战术已经失效了。

    进入二里，轻重骑兵开始缓缓加速，马头攒动，地面颤抖，尘土飞扬，声势骇人。宋军前阵的弓弩手们纷纷踏弩上箭，随时准备弩箭射杀。

    “蓬蓬蓬！”

    眼看蒙军重骑兵已经进了一里的射程，宋军炮阵上，突然间火炮齐发，浓烟滚滚腾空而起，无数的实心铁球脱膛而出，天空为之一暗，布满大小不一的黑点，呼啸着直奔如潮的蒙军骑兵而去。

    张中夏暗暗心惊，一时都有些恍惚。这炮弹要是砸向自己的阵地，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血肉横飞？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军的火炮威力越来越大，也打的越来越远了。

    炮弹呼啸落入烟尘中，战马悲鸣，蒙军轻重骑兵凄惨地喊叫，无数骑兵人仰马翻，烟尘飞扬，马嘶人喊声纷纷，谁也看不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铁球连续不断，纷纷砸入烟尘之中，血肉横飞抛上天空，骨折声、倒地声、惨叫声惊天动地，让人毛骨悚然。

    大小火炮依次开炮，向前而来的蒙军轻重骑兵一片片栽倒，也许是鲜血太多，战场上的灰尘开始减少，人马伤者尸体堆积起一座座小山，地面一片片殷红，刀枪弓箭散落，人体器官到处都是，仿佛人间地狱。

    狂轰滥炸之下，再看蒙古大军的三个千人队骑兵，已经稀疏了许多。

    终于，还是有许多蒙军骑士冲出了火器的射击范围，首当其冲的蒙古重骑兵如巨灵神般滚滚而来，虽然人数不多，但仍然是气势吓人。

    一群人高马大的掷弹兵纷纷奔出，他们在刀盾手的盾牌遮护之下，纷纷助跑，甩出手里冒烟的震天雷。奔腾而来的蒙军重骑兵，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之中。

    冲破火炮和震天雷封锁的蒙古轻骑兵们张弓搭箭，箭如飞蝗，宋军阵地上登时一片惨叫声，栽倒无数，骑兵刀盾手都受到波及。

    双方箭雨不断，蒙军胜在射速，宋军则是强在铠甲精良。双方拼命放箭，对冲途中，不断有人倒下。

    一些蒙军轻骑兵从重骑兵身后掠出，直奔宋军右翼骑兵大阵，想要箭雨杀伤，攻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宋军右翼，几营骑兵脱阵而出，同样是一波波箭雨，宋蒙骑兵双方还未接阵，已经倒下一片。

    正面步卒大阵，双方终于接阵，残余的蒙古重骑兵人数太少，转眼一个个被宋军勾、砸下马来，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右翼阵地，宋蒙轻骑兵猛烈碰撞，跌落战马无数，立刻就是血肉横飞，跌下战马者无数，各种语言叫骂，舍命厮杀。

    张中夏放下千里镜，叹息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忍目睹这血腥的冲阵场面。

    一将终成万骨枯。年轻的将士们舍生忘死，难道只是为了那一点点饷银和功名抚恤吗？

    为国为民，牺牲奉献。

    金陵讲武堂的校训，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张中夏身旁的杜二，心头也是肃然。

    今日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流血牺牲，都是为了民族的强大，为了国家的强盛。

    今日的抛头颅洒热血，也是每个热血男儿的志向。

    他只是不明白，开花弹杀伤力巨大，线膛炮能打出五里开外，为什么不用？

    目光扫向对面铺天盖地的蒙古骑兵们，杜二似乎明白了几分。

    不过短短片刻，宋蒙双方骑阵又分开，徒留一地的污血，和无数的尸体伤者。

    蒙军骑兵死伤惨重，人数太少，他们不敢恋战，远远兜圈，回归本阵。

    宋军骑兵也不追赶，他们在返回本阵前，还带回了死伤的同袍。

    蒙军骑兵大阵中，蒙军骑兵蠢蠢欲动，却没有再上来，显然忌惮宋军的火炮。

    宋军大阵中，无论是余玠王坚，还是张中夏曹二雄们，此刻都是放下心来。

    第一场接触战，宋军骑士死伤数百，蒙军三个千人队骑兵，也是死伤大半。而宋军步卒，只不过死伤了二三百人。

    果然，火器已经改变了整个战场的游戏规则。

    蒙古铁骑纵横天下，无坚不摧的美名，可以成为历史了。

    “全军向前！”

    余玠不再犹豫，断然下了军令。

    四里地的两军对垒距离，这也太远了些。蒙军能等，他却不愿意等。

    宋军铁骑如墙而来，步卒步点齐整，数万人同步，步伐一致，犹如一人。炮车滚滚，寒光闪闪，钢铁洪流，气势汹汹。

    城墙上，翰赤斤面沉似水，怒气勃发。

    宋军火器犀利，一旦选择对战，伤亡难以估料。但若是撤回城内，三万骑兵也许能退走，但三万步卒，难道也要冒险退入城中？

    要真是这样不战而撤，军心还有吗？

    “元帅，宋军太可恶了！出战吧！”

    一旁的拜答尔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宋军大阵越来越近，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让人难以忍受。

    “元帅，宋军咄咄逼人，要么撤军，要么出战，赶紧下军令吧！”

    蒙哥也是忍不住催道。

    “急什么？”

    翰赤斤冷冷一句，不动声色。

    “拜答尔和刘黑马居城外步卒大阵指挥，用火炮、抛石机和弩车与宋军抗衡。萧奈泰和塔察儿带骑兵暂退，等步卒对战，骑兵从侧翼突击，一举冲溃宋军。”

    拜答尔几人纷纷领令，蒙哥则是暗暗心惊。

    宋军火炮凶猛，用抛石机和弩车与宋军的火炮抗衡，恐怕又得填进去许多人命。

    也不知道，那些火器能不能派上用场？

    从心底里，蒙哥是瞧不起那些没用的东西的。

    宋军中军大纛之下，高十三指着远处的太原城，细细讲来。

    “余帅，太原城有抛石机 400多架，弩车 500余辆。虽然我们炸了辎重库房，但太原城中还有大小火炮 200多门。城外的抛石机大概有 200多架，弩车 300架，大小火炮 300门，震天雷至少10万颗以上。”

    “高兄弟，鞑靼大军的火器如何？”

    王坚插话进来。

    “余帅，王副帅，鞑靼军中的火炮，以 30斤和百斤的居多，射程虽不如我军，有些还经常炸膛，但始终对我军是威胁。另外就是震天雷，杀伤力大，我军对阵时，应摧毁抛石机和火炮，攻打城外大阵和攻城时，应防止鞑靼军中的震天雷，以免我军伤亡过大。”

    高十三的话，让余玠和王坚都是点了点头。

    好在蒙古军中没有造出来威力大的火器，要不然，攻坚仗可就不好打了。

    “高兄弟，鞑靼军中，大概有多少震天雷？”

    王坚不放心，继续问道。

    攻城时最担心的就是震天雷，据城而守，杀伤力不要太大。

    “回王副帅，兄弟们打探过，由于缺少足够的工匠，也对震天雷没有什么信心，应该有10万颗左右！”

    高十三的回答，让王坚和余玠都是放心不少。

    果然如皇帝所说，谁掌握了钢铁，谁就掌握了未来。蒙古大军没有完全掌握冶铁和火药技术，震天雷数量和威力，都是远远不如宋军。

    “传令给张中夏，小心鞑靼大军的火炮和震天雷！”

    既然对方要阵地战，那就让炮火来的更猛烈些吧。

    前军一万五千人，有炮兵增援，应该能破了蒙军的城外大阵吧。

    “余帅，刚才为什么不用重炮？”

    高十三诧异地问道。

    他刚才看得清楚，宋军只用了部分火炮，要不然宋军伤亡会更小。

    “不这样，鞑靼大军怎么入坑？”

    余玠冷冷一笑，目光中寒气逼人。

    “高兄弟，我在金陵讲武堂受训时，校长有一句名言，我一直铭记在心。你知道是什么吗？”

    “余帅，愿闻其详。”

    高十三知道，这些金陵讲武堂出身的军官，都以身为皇帝这个校长的学生为荣。

    “这句名言就是：战争的目的，就在于最大限度地杀伤对方，让对方失去抵抗的能力。你想想，不这样，怎么能让眼前的鞑靼大军上钩，怎么破了太原城？”

    余玠的话，让高十三汗流浃背，连连点头。

    最大程度杀伤对方。果然是字字珠玑……够狠！

    前军步卒一万余人，对蒙军步卒大阵三万人，人数差了一半，够横！

    余玠看着高十三，满意地点了点头。

    “高兄弟，等大军攻下太原，恢复了河东，本帅在皇帝面前给你请功！”

    没有这些忍辱负重、刀头舔血的情报人员，还不知要多死多少将士。

    “多谢余帅！职责所在，不敢贪功！”

    高十三抱拳，郑重一礼。

    刚才一番交战看在眼里，宋军之精锐，火器之凶猛，面对蒙古轻重骑兵竟无一人退缩，实在是让他震撼。

    只要太原之战得胜，不仅河东恢复在望，两河和燕云十六州，恢复起来，也会是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