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 四行仓库 五

    谢晋元在黑暗中看着周至寒。

    上官至标，山东老兵，雷雄，邓英都在黑暗中注视着周至寒。他们知道，此时如果能起飞战机，日本人肯定哭爹喊娘。

    经过上次的王牌对王牌之战，所有人都知道，空军总教官的飞行技术和空战技艺都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自那一战击落日本王牌飞行员山下七郎之后，总教官的名声远播海外，很多西方国家想要重金聘请总教官，而苏联更是因为总教官而快速和毛邦初签订协议，支援中国一百架作战飞机，条件是，某个时间段，总教官必须帮苏联培养一批优秀的飞行员。

    但大家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在黑灯瞎火，长度仅有七十米不到的四行仓库楼顶，能起飞战机吗？

    黑暗中环顾所有人，周至寒点点头。

    所有人长舒一口气，总教官说可以起飞，就一定没问题。

    谢晋元带领众人随着周至寒一起到了楼顶。

    此时苏州河的南岸依然花红酒绿，形形色色的人在霓虹灯下众生相。

    南岸莺歌燕舞，骰子、娇笑声随处可闻，北岸的四行仓库一片漆黑孤寂，河边传来被凌迟者的一阵阵哀嚎惨叫声，让站立在楼顶上的周至寒忽然一阵恍惚。

    麻木的中国人并不在少数。

    中国真的是病了吗？

    拿着梯子，帮助周至寒上飞机的羊拐忽然说道：“长官！挂着的那些兄弟身体已经空了，救回来也是死，多活一秒钟对他们来说就是遭罪一小时，等会你下手重点，给他们来个痛快全不全尸无所谓，反正都已经空了，他们来生来世真能做牛做马报答你。”

    周至寒站在梯子上回头，看向河边那些惨叫被吊着的士兵，呆了两秒。羊拐想的周到。如果不是他提醒，等会儿自己可能真的因为下不了手而贻误战机。

    周至寒看向谢晋元。

    谢晋元默默点头。

    “周长官！”上官至标也说道，“也许南岸的百姓会想不通你为什么杀自己的兄弟，但所有的弟兄们都会感激你！上峰也不会怪罪你。”

    周至寒点点头没有说话，坐进飞机里，他知道上官至标所说的兄弟们，不仅仅是河边遭凌迟的，也包括四行仓库里的弟兄们。

    “咻！咻！咻！”

    三楼的赵富贵突然朝东方的天空一连发出三颗信号弹，声音尖锐，赤红色的尾巴在夜空里非常妖艳。

    苏州河南北两岸的所有人顿时被三颗红色的信号吸引，纷纷看向天空。

    正在执行凌迟的几名日本人也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天空顿时惊慌，连忙抱头卧倒。

    这几个小鬼子知道，他们几个一直是中国狙击手的主要目标，此时突然听见看见信号弹，卧倒后又连滚带爬到早已为他们布置好的掩体后面。

    河南岸的百姓听见信号弹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抬头看向天空，议论纷纷。

    就在赵富贵的第一颗信号弹发出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214号舰战在四行仓库的屋顶上加力全速向前滑行，轮胎离开楼顶边檐时机身下沉，但同时空气的浮力出现，周至寒后拉操纵杆，214号舰战顿时昂起头，就像一只大鸟，顺着苏州河向西飞行。

    九六式舰战机身轻，独特的机翼设计，让它可以在因海面风浪而颠簸起伏的航母上短距离起飞，更何况四行仓库高将近30米，西南和东北两屋角之间的距离接近90米，214号舰战离开屋顶后，可以轻松拉起。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空中三颗赤红色的信号弹上，听见飞机的螺旋桨和发动机声音想寻找时，眼睛被信号弹强光刺激，什么也看不见，等眼睛适应后，214号舰战早已消失在夜空里。

    “唰！唰唰！”

    三道极其耀眼的白光，从不远处如三道闪电，刺向四行仓库。

    日本人的探照灯！

    “啪！啪！啪！”

    三声枪响，日本人的探照灯顿时熄灭。

    山东老兵事先带着几名狙击手，从死人堆里爬到有利位置，鬼子探照灯刚打开一秒不到，立刻打爆。

    “中国军队先开枪打灭日本探照灯，可能要开战了！”

    苏州河南岸人们大喊，立刻就有很多人朝河边涌来，很多人爬到居民楼顶上。

    枪响过后，南岸各租界里立刻灯火辉煌，这也是警告交战双方不许让炮弹落入租界，同时各租界里的外国士兵抱着枪四处警戒，防止有人趁乱作歹。

    各国高级观察员们立刻进入早已准备好的高处位置，查看中日双方动向，随时评估租界的安全指数。

    双方暂时休战，日本人可以随时开探照灯，但中国军队开枪打爆探照灯，日本人就有权开战。

    但三声枪响过后，四行仓库和黑暗中的日军阵地上又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只剩下那些吊在木桩上被凌迟者的惨叫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瘆人，让小孩子听了吓得大哭。

    “散了散了散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苏州河南岸的中国保安队拿着警棍，吹着哨子，维持河边秩序，不要让人群冲坏了格挡在河边的栅栏和铁丝网。

    见中日两军阵地上又陷入了黑暗，岸边围观的群众见没有热闹可看，议论着散开，几分钟后麻将馆里就传来啪啦声，和掷骰子时的吆喝声。

    突然，河边传来一阵大吼：“日本人，河里都是日本人，日本人开战啦……谢团长，苏州河里都是日本人，他们要从四行仓库的地下水道偷袭……”

    一名站在黑暗里，观察着日本阵地上动静的爱国人士刚才突然发现，黑灯瞎火的苏州河的水面上似乎有东西在晃动，于是利用黑暗掩护慢慢接近河边，发现河里从东到西有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头利用河边水草的掩护，朝四行仓库悄无声息地摸去，他浑身鸡皮疙瘩顿时起来，几乎喊岔了声：“河里都是日本人，河里都是日本人啊谢团长，日本人开战了……”

    “啪！”

    一颗6.5×50毫米有阪弹呼啸而来，从河边报信人的前额进入，把后脑勺炸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大叫声戛然而止。

    “谢团长，日本人偷袭了，河里都是日本人，日本人进攻啦，他们要偷袭四行仓库的地下水道……”

    三秒钟过后，苏州河南岸很多的中国人大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