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第115节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姀锡字数:4233更新时间:24/01/26 16:34:04
沈月澶压低了声音偷偷问着。
虽二哥报喜不报忧,然而私底下却将母亲库房里的那株千年老参都送过去了,沈月澶当知伤得不轻。
沈月澶不敢打搅大哥,只得拉着柳莺莺小声探问着,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那小动作,大有一种向“小嫂嫂”探问兄长情况的架势。
柳莺莺闻言神色顿了一下,故作思索的想了想,便缓缓说道:“听说伤得极重,好像中了毒箭,不过方才与大公子一路同行,瞧着大公子精神不错,许是大公子身强体壮,恢复得极快吧,就是略有些气虚。”
柳莺莺斟酌着这般回着。
听说?好像?看着?
沈月澶闻言神色一怔,顿时一脸狐疑的看向柳莺莺。
莺儿不是同大哥一块掉下山崖的么,二人孤男寡女在崖下待了几日,虽沈月澶一度无法相信,然而小半个月过去了,在满府的议论声中,却也渐渐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若真如此的话,在沈月澶心目中,柳莺莺多半已是大哥的人呢,便是为了名声,大哥也多半是要纳了她的。
怎么今日却见她一副对大哥伤势,对内情并不清楚的样子?
沈月澶顿时懵圈了起来。
就连宓雅儿闻言也嗖地一下抬眼直直朝着柳莺莺脸上看了去。
便见柳莺莺不再多言了,只冲着沈月澶道:“久坐马车,只有些不适,澶儿,雅儿姑娘,莺儿且先告退了,咱们改日再叙吧。”
柳莺莺便不再多言,一切说辞全然交给该说的人去说,说完,朝着几人行了行礼,便要缓缓告退。
沈月澶见状,立马附和道:“定是一路舟车劳累了,你快些回院里歇着吧。”
说完,又忙让自己的侍女相送一程。
柳莺莺点点头,便转身踏去,却未料,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刻,忽而闻得低低一声:“你的宠物。”
一道略微低沉醇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了起来。
柳莺莺闻言脚步顿时一顿。
却未曾回头。
宓雅儿与沈月澶双双扭头看去,便见那威严古朴的马车便又重新撩开了那道车帘。
沈烨屈起臂膀搭在了窗口上,他的胳膊上坐着一只毛茸茸,灰溜溜的小松鼠,尾巴又翘又松软,毛茸茸的,像是一只鸡毛掸子,手中则捧着个小果儿,正一口一口啃得麻溜欢快,一边啃着,一边突突朝着马车外吐噜着果儿皮。
只见沈琅朝着远处那道倩影扫了一眼,而后,将胳膊轻轻一抬,冲着胳膊上的小畜生吩咐道:“去吧。”
话一落,那只小松鼠瞬间得令,将果儿朝着腮帮子里头一塞,便朝着马车下一跳,而后一个落地蹦跶间,径直朝着柳莺莺方向一而跃去。
在它张开四爪朝着柳莺莺身上扑腾而去时,柳莺莺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小松鼠稳稳当当、笔直无误的扑进了柳莺莺怀里。
二人一鼠竟配合得十分默契。
而后,柳莺莺抿着唇抱着小松鼠朝着马车方向看去。
便见彼时沈琅已然落下了车帘。
吴庸这时牵起马绳驾了一声,马车越过众人缓缓朝着南门驶了去。
马车一走,宓雅儿视线落在柳莺莺怀中的那只小松鼠上,想起精心养在屋子里的那只小白兔,脸色一度略白了几分。
第133章
话说踏入沈家后, 整个府里静悄悄的,都挂着白,看着有些萧瑟和清冷, 不负往日喧嚣和热闹, 许是正在办丧事的缘故,又许是经过暗杀一事, 一夜之间整个沈家凝重森严, 府里甚至还出现了巡逻的卫队,隐隐透着股子肃杀之气。
不过,但凡遇到柳莺莺之人, 都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后齐齐朝着她行了行礼, 道:“柳姑娘。”
就连往日府里一些有些倚仗的老妈妈竟也对她客气了几分。
想起方才在门口那一幕,柳莺莺若有所思, 而后脚步未停, 直接抱着小松鼠回了沁芳院。
还在老远的位置便见守院的吴妈妈站在院门口伸着脖子长长的探着,见到柳莺莺出现, 顿时眼前一亮, 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脸上那叫一个热情和热忱,脸上都挤成了一朵花了,一把紧紧搀着柳莺莺道:“天爷保佑天爷保佑啊,千盼万盼, 可算是将人给盼了回来了, 回来便好, 无事便好。”
又连连拉着柳莺莺四下查看,确定她无碍后只一脸欣慰又感概道:“你是不知道当日寒山寺那些消息传回来的时候, 府里差点炸锅了,谁能想得到在清远这地界竟还有人胆敢谋害沈家人呢?怕是活腻了不成,如今这件事将州府衙门都给惊动了,现如今全城严加防守着呢,正在彻查着呢,那为非作歹的歹人便是长了翅膀也绝对飞不出清远这地界,一准将他们给围剿个一干二净。”
吴妈妈唾沫横飞的说着,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末了,意识到自己话头扯远了,又立马悻悻笑着收了回来,一把拉着柳莺莺的手道:“可怜的孩子,怎么就偏让你遭了这遭劫难了,得知你遭难的消息,你是不知道老婆子我有多担心,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你说,当初可是你娘吴夫人亲手将你交到我手里的,这若有个什么好歹的他日吴夫人来了,我该如何向她交代啊。”
吴妈妈拉着柳莺莺的手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说到动容之处,只见吴妈妈竟还背过了脸去,抹了抹脸上的泪,末了,连连拍着柳莺莺的手道:“不过古话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孩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吴妈妈喜笑颜开的说着,末了,又拐着话头问道:“听说大公子为了救你身负重伤,这一路也多得你照料,真是辛苦你了,如今回来了便好生休养着,有什么需要的放心只管吩咐老婆子我便是。”
吴妈妈意味深长的问着。
柳莺莺神色一顿,片刻后,柳眉轻轻一挑,似笑非笑道:“大公子为了救我身负重伤,妈妈听谁说的?”
柳莺莺意味不明的说着。
吴妈妈闻言明显一愣,府里都在传言大公子与这位柳姑娘双双坠崖,又同在崖底待了数日,再同在寺庙里修养身子,怎地,莫非这一切都是传言不成?
吴妈妈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着,正要探问时,却见柳莺莺抬手轻抚了抚太阳穴道:“今日便不与妈妈多聊了,改日再与妈妈叙旧。”
一副疲倦之姿。
吴妈妈虽心里痒得不成样子,见此状却也只得送着柳莺莺回屋,刚到院子中央,这时却见一路浩浩荡荡的人马从院子外头而来,为首的乃是表姑娘宓雅儿的贴身婢女蒹葭,手捧着个托盘,托盘里满是华贵之物,后头还跟着四五小丫鬟,各个托盘摆得满满当当的,见到院里的柳莺莺,蒹葭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扫了一眼,却罕见的并不见任何招呼,直径朝着隔壁东院去了。
柳莺莺目送那一行队伍离去,若有所思了片刻这才转身继续往里走。
身后吴妈妈顿时抓耳挠腮了起来,又想送柳莺莺进屋,又想去隔壁东院献殷勤,咬牙纠结许久,终是冲着柳莺莺道:“那什么,柳姑娘好生休养着,姚姑娘那头人手不多,如今来了客人怕是得有人在人前照料着,老婆子我前去应付着些,待忙完了便来柳姑娘这边伺候。”
柳莺莺笑着道:“妈妈只管自便。”
吴妈妈这才颠颠去了。
吴妈妈一走,便见锁秋抱着大团被子出来晒,见柳莺莺回来了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匆匆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迎了上来,看向柳莺莺道:“姑娘——”
一眼,眼里便已见了红,眼中的担忧和欣慰之色跃然脸上。
柳莺莺笑着走过去拉着锁秋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莫要心忧,我已无大碍了。”
锁秋立马转笑,亦是紧紧攥着柳莺莺的手,嘴上心里似有千万般言语,最终出口,却是连连红着眼道:“姑娘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激动之处,甚至抓得柳莺莺手指阵阵泛疼,还是柳莺莺嘶地出声,锁秋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松开了柳莺莺的手,一抬眼,便见柳莺莺笑吟吟地看着她,似有打趣的意味,锁秋这才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也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
桃夭见她忙碌不已道:“锁秋姐姐,你这是在忙什么?”
锁秋这才笑着道:“姑娘半月未住,屋子里生了些味,这几日日头大好,寻思着姑娘这两日便要回,便将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晒晒,散散味。”
这是清远这边的习俗,大难过后,得用艾叶熏熏屋子,散散味。
桃夭道:“怎么就你一人忙活?品月呢?”
说话间,只见东院那边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锁秋想了想,道:“这几日东院缺了些人手,品月自告奋勇的向老夫人自荐去了东院伺候。”
说话间,看了柳莺莺一眼,忽而道:“姑娘还不知道吧,姚姑娘在寒山寺时为救表姑娘身受了重伤不说,还惨遭毁容,听说脸都被划破了,表姑娘和老夫人为表感谢,日日派人前来慰问,那药材和补品就跟不要钱似的日日往东院送,如今咱们这沁芳院成了香饽饽了。”
锁秋立马将近来院里以及府里的情况如数禀告着。
话一落,只见柳莺莺一怔,直直看向锁秋道:“姚玉兰受伤?”
顿了顿,皱眉道:“伤哪儿呢?怎么伤的?”
锁秋摇头道:“怎么伤的奴婢不知,听说是为表姑娘挡了一刀,伤了胸口——”
锁秋抬手朝着左胸的位置比了比,继而又朝着眉上的位置比了比,道:“划破了一条这么长的口子。”
又道:“那日是被老夫人院里的邬妈妈亲自送回沁芳院的,阵仗大得吓人,三四个婆子背着护着,老夫人亲点了两个二等婢女过去伺候着,表姑娘也派了两个贴身的婢女过来守着,休养至今都还未曾下榻了,如今姚姑娘可是沈家的大恩人。”
说话间,沉吟片刻,又道:“破了相的姑娘怕是难寻人家,故而这些日子府里传言四起——”
锁秋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却见柳莺莺沉默良久,忽而冷笑一声,道:“她倒是捡了个好大的现成。”
姚玉兰为宓雅儿挡刀受伤,还毁了容?
呵,那晚那些刺客死的死,散的散,整个寒山寺的刺客已被沈琅派人围剿了一干二净,不过只剩下三四个宵小之徒拿她做威胁,她早已被那些人当作宓雅儿给掳走了,她宓雅儿怎还会有危险?
何况,宓雅儿还被她藏在了山石背后。
定是那姚玉兰自她走后,使出了桩苦肉计罢了。
不过一转眼功夫,柳莺莺便想到了事情所有的原委。
呵,她为了救宓雅儿险些坠崖而亡,没想到到头来功劳被旁人抢走了。
柳莺莺并不在意所谓功不功劳,再大的功劳比得了自己一条命么,她当初救人时并没有想得到哪些回报,不过被旁人抢了去,倒叫人没得恶心了。
姚玉兰!
呵,没想到几次三番的,倒是叫她看走眼了。
难怪方才吴妈妈那个殷勤样。
柳莺莺冷笑着踏入了屋子。
锁秋与桃夭见状,不由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神色。
进屋后,锁秋便又将近来府里的一应大事一一禀告给了柳莺莺。
一是,五房的太太孟氏昨夜过世,这个柳莺莺进府时已然知晓。
二是,听说太子殿下没了。
这个与柳莺莺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对她来说天高皇帝远,天家的大事与她们这些平头百姓无任何关系,不过于沈家而言却兹事体大,沈府下令,三个月之内杜绝一切宴客作乐,为太子默哀。
虽与柳莺莺无甚关系,可不知为何,柳莺莺听到这里,却莫名想起了寒山寺上那场莫名其妙的劫杀。
只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些牵扯。
莫非,沈家参与了夺嫡之争不成?
可是,那日那些死士瞧着不仅仅是冲着沈家而来,更像是冲着沈琅去的。
沈琅?
莫非他参与了夺嫡?
柳莺莺一时眉头紧锁,不明就里。
至于这第三件事——
“是事关姑娘的,自得知大公子与姑娘一道双双坠了崖后,府里皆传姑娘一准将要入住玉清院呢。”
锁秋小心翼翼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