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第117节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姀锡字数:4926更新时间:24/01/26 16:34:04
那头品月还是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话一落,想起什么,便又见她忽而朝着正屋某个方向怒了努嘴,一脸轻蔑道:“这桩美事一出,这一下,某人的黄粱美梦便要彻底落空了,难怪这几日窝在屋子里没出来,换作是我,我也没脸出门了。”
品月一脸幸灾乐祸,又暗自爽快道。
锁秋立马将她瞪了一眼,道:“休得如此胡言乱语。”
品月却小嘴一撇,一脸讥讽道:“哼,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这样说,连西门守门的孙婆子家里养的那只大黄狗都知道她来沈家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些年来沈家打秋风,攀高枝的人还少么?不就长了张臭皮囊么,可是生得再好又如何?瞧那狐媚样儿,小门小户里头没见识才会轻易的被那样的狐媚子给唬住了,沈家是什么地方,呵,费尽心思,方法用尽,还不是连四房都瞧不上她么如今,竟还想攀附上大房,简直做她的春秋大梦,大公子可是连皇家的公主郡主都配得上的,她算个屁,跟表姑娘比起来,她连个屁都不是!”
“呵呵,这回丢人丢大发了罢,跟人大公子在崖下待了几日几夜,然而生得再好又如何,大公子却连半个名分都没有要给她的意思,该入不了大公子的眼任她狐狸精附身照样入不了大公子的眼,早就说了,咱们沈家可是正经的簪缨世家,岂是她那等破烂户高攀得上的,那样的最多不过沦为一个玩物罢了,识相点的,早早离开沈家家去了,回头安安分分寻个商户嫁了便是顶了天了,别回头硬在这高门大户赖着,坏了名声不说,结果还弄得一身骚可就没眼看了。”
品月一直与柳莺莺不对付,故而自那日姚玉兰为救表姑娘受伤毁容一事传到她的耳朵里后,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又想着那柳莺莺与大公子一道坠崖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便立马舔着脸去了隔壁东院伺候。
然而不过几日功夫,竟传出二人获救的消息,这个消息一出府里便开始传闻四起,孤男寡女共处多日,那姓柳的简直撞了大运,此番回府后怕要彻底赖上大公子了,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怎么就不摔死了,简直祸害活千年。
一方面,姚玉兰摇身一变成了表姑娘的救命恩人,还为此毁尽了容颜,另一方面,那姓柳的又得此造化,唯恐鸡犬升天,品月一度陷入两难之地,然而她与那柳莺莺向来不对付,于是,咬咬牙后就跟下注似的,她还偏就将注下到了姚玉兰身上。
这才几日功夫,她赌对了,押中宝了。
品月只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做梦都恨不得笑出声儿来。
眼下眉飞色舞的,将小人得志那一模样描绘得栩栩如生。
声音越说越大,恨不得将屋子里正在睡懒觉的柳莺莺给吵醒了。
桃夭见状,将牙一咬,吐出一句“我要撕烂她的臭嘴”便要冲过去与之对打起来,却未料柳莺莺早已有了预料般,抬手将人淡淡一拦,神色淡淡道:“罢了,理会她作甚?”
顿了顿,又淡淡道:“她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
说话间,朝着院子外头远远一扫。
桃夭实在气不过,又不想与姑娘顶撞起来,一度气得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偏生,那头品月还在洋洋得意道:“锁秋姐姐,我一早便同你说了罢,何必那么老实吊死在这样一棵歪脖子树上,要不还是另谋出路得了,我如今得了姚姑娘高眼,姚姑娘说她受难之时我却愿意过去帮衬故而对我感激不尽,要不我去姚姑娘跟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干脆也来东院伺候得了,这西院如今可是日薄西山,没什么造化了,可东院不同,他日姚姑娘纳进玉清院后,便是大房的主子了,咱们在她微末之时跟过去的,日后自是少不了咱们的好。”
品月看似在好心劝说锁秋,实则在居高临下的显摆自己的得势。
说得正志得意满之际,这时,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莺儿?你今儿个起得这么早?”
这道骤然响起的声音瞬间吓了品月一大跳,品月与锁秋二人同时回头,便见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正朝着院子里头踏进来,竟是沈月澶和宓雅儿二位,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婢女。
而在转头看去的那一瞬间,便又见品月和锁秋二人想起了什么,复又齐齐转过脸来,才见正屋的屋檐下,柳莺莺正双手置于腰腹前静静的立在那儿,不知立了多久。
看到柳莺莺的那一刻,品月的脸色略白了一下,却也不过胆怯了一下,骤然想起如今她早已不在西院当差了,压根不用将她放在眼里,故而心虚了片刻,便见品月很快缓过神来,直接将柳莺莺无视着,立马堆着笑脸朝着沈月澶,宓雅儿二人迎了上去道:“大姑娘,表姑娘,您二位是来瞧姚姑娘的罢,姚姑娘正好刚醒了,二位快快有请。”
说罢,便极尽谄媚的招呼二人去往隔壁东院。
不料,沈月澶却扫了品月一眼,皱了皱眉道:“我记得你是莺儿妹妹院子里的,你何时去了玉兰那里。”
品月脸上凝固了一下,继而继续堆着笑道,“大姑娘记性可真好,奴婢从前确实是在柳姑娘跟前伺候的,不过自姚姑娘受伤后,身边缺了人手,于是奴婢便去了隔壁帮衬着。”
沈月澶道:“那莺儿这边岂不是缺了人?”
说话间,目光盯在品月脸上,眯着眼看了片刻,直到看得品月鼻尖渐渐冒汗了,这才将视线落在了一旁锁秋脸上。
锁秋立马回道:“如今柳姑娘院里,就只有奴婢一人伺候着。”
话一落,沈月澶顿时勃然大怒道:“混账。”
这一声呵斥,吓得品月立马就地跪了下来,沈月澶死死盯着品月的身影冷笑一声道:“我沈家的门风就是被你们这些捧高踩低的势利眼给败坏的,她姚姑娘是咱们沈家的救命恩人,难道莺儿就不是了么?我跟表姐的命可都是莺儿救的,我敬重她都来不及,竟不想被你们这些宵小之徒给背地里作践,简直找死。”
沈月澶想起近来探望姚玉兰时,她屋子里头可谓人头攒动,热闹不已,然而到了这西院,却见连一个下等丫鬟竟都敢骑在柳莺莺头上撒野,可见往日究竟是有多嚣张了,这一经对比才见整个西院多么荒凉和清冷。
顿时胸口阵阵起伏了起来。
品月被沈月澶这么一阵呵斥,顿时吓得脸色一白,浑身一阵哆嗦着,不住磕头求饶道:“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哼,你是该死。”
沈月澶冷冷呵斥着,一抬眼,便见柳莺莺已来到了跟前,沈月澶将柳莺莺的手一拉道:“莺儿,你说,这般背信弃主的狗奴才该怎么罚才好?”
又道:“我要将她赶出沈家,不过到底是你跟前伺候的,你来作主罢!”
沈月澶有意为柳莺莺讨回公道着。
话一落,却见品月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柳莺莺,而后将嘴一咬,竟对她莫名有些愤恨。
柳莺莺淡淡扫了品月一眼,看着她眼中那抹莫名其妙的恨意,却神色淡淡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既不想在我这伺候,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她既想去姚姑娘那儿,便让她去罢,我没有断人前程的道理和习惯。”
柳莺莺压根没有将品月放在眼里,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
沈月澶闻言却拍了怕柳莺莺的手道:“莺儿,你太心软善良了。”
又道:“别怕得罪人,我沈月澶得罪个婢女还是得罪得起的。”
话一落,却对上柳莺莺摇头淡笑的神色,沈月澶骤然意会过来,她并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她是压根没有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瞧在眼里。
这个念头在沈月澶脑海中一闪而过时,沈月澶一时拉了拉柳莺莺的手,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越发对她亲厚了起来,不多时,只居高临下的冲着品月道:“莺儿既放了你一马,还不快在我眼前消失,还杵在这儿碍眼作甚?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沈月澶气势森严道。
品月闻言,立马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狼狈的退下了,然而狼狈的脸面下,却一度将牙咬得紧紧的,牙缝间俨然快要磨出了血来。
这一场闹剧终结后,这时,宓雅儿上前冲着柳莺莺道:“府里多少藏着些捧高踩低之人,柳妹妹这儿若是缺了人手,回头我再跟祖母禀一声,让她再指几个伶俐的过来,妹妹莫要因这事扰了心情。”
柳莺莺笑着道:“无妨,这处幽静惯了,人多我还不大习惯。”
柳莺莺淡淡笑着说着。
宓雅儿便也笑了笑,道:“如此便好。”
说着,朝着隔壁东院看了一眼,冲着柳莺莺相邀道:“我们正要去探望玉兰,柳妹妹可要一道进去坐坐?”
柳莺莺闻言顺着宓雅儿的视线朝着隔壁看了一眼,道:“也好,回府好几日了,我还一直没去探望姚姑娘的。”
说着,便欣然前往。
在听到柳莺莺称呼“姚姑娘”三字时,宓雅儿显然侧眼看了她一眼。
在这之前,她记得她与姚玉兰关系亲厚,时常以姐妹相称。
第136章
东院跟西院的布局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一个在东侧,一个在西侧。
柳莺莺与姚玉兰毗邻而居, 自是去过东院的, 姚玉兰在沈家住了多年,屋子里的陈设摆件比柳莺莺这儿更要丰富许多。
而经过此事之后, 再一踏入时便又见大变不少。
地毯换了, 换了更为细软的羊皮地毯,屋子里的摆设更多了,多了许多名贵华丽的摆件, 连桌子上的茶具竟都换了,换成了一套定窑白釉莲纹的精美茶具, 不过才几日功夫,整个东院已焕然一新, 竟已有几分飞上枝头的气派和底气了。
人还没入大房, 竟得如此造化,可见将来摇身一变成为大房主子后, 只有更大的富贵在等着, 难怪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往上扑,这分明是肉眼可见的富贵和奢华啊。
一行人脚步未停,直径入了里侧卧房,便见姚玉兰竟还卧病在床,躺在床榻上正在吃药。
屋子里满是刺鼻的药味。
见到宓雅儿一行到来, 姚玉兰立马便要挣扎下榻, 却见宓雅儿几步迎了上去, 将人重新摁在了床榻上,道:“你起来作甚?伤筋动骨一百日, 女子本就身子娇弱,你只管躺着休养便是。”
姚玉兰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道:“这样未免太过失礼了。”
又道:“都快一个月了,伤口其实已愈合得差不多了,表姑娘这样惯着我,回头我该养出一身懒骨头来了。”
姚玉兰一脸难为情道。
顿了顿,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旁人受了伤定然会大瘦一场,哪像我,反倒是长胖了不好,表姑娘日日三顿补品往我这送,我都快要胖成猪猡了。”
姚玉兰一脸无奈又感激着说着。
宓雅儿却忍俊不禁道:“哪有人说自己是猪猡的。”
说话间,忽而认认真真的盯着姚玉兰看着,良久良久,道:“什么表姑娘不表姑娘的,说了,往后咱们姐妹相称便是。”
说着,只忽而将手伸过去,轻轻撩开姚玉兰刘海朝着眉上的伤口查看了一眼。
姚玉兰从前不曾留刘海,是此番受了伤后这才将额前的头发剪短了,遮住了那一道蜿蜒而下的伤痕。
时过一月,伤口已经愈合了,却依然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将近两指长的痕迹,加上缝合的痕迹,只见从额中央一路蜿蜒到眉尾眼角的位置,像是一条扭曲蜿蜒的蜈蚣。
姚玉兰虽算不上绝色,却也娴淑秀美,端庄大方,然而因这道伤,到底毁了这无双容颜。
“送过来的药都搽了么?”
“虽淡了些,到底是要留疤了。”
宓雅儿有些内疚的说着。
姚玉兰却笑着将刘海朝着额前一扒拉,故作轻松道:“留不留疤的不打紧,这不,头帘一盖疤可不就没了。”
姚玉兰一脸轻松自在的说着,好似毫不在意。
宓雅儿却越发内疚了,不多时,只细细致致的替姚玉兰将额前的散发一根根梳理好了,末了,拉着姚玉兰的手一脸正色道:“妹妹,我这条命就是你救的,你因我受伤毁容,放心,日后你的人生由我负责。”
说罢,只见宓雅儿沉吟片刻,又道:“这几日府中的传闻不知你听说了没,我跟大表哥的亲事已定,成婚当日我想将你一并纳入大房,日后咱们姐妹二人一同服侍大表哥。”
说到这里,宓雅儿语气一顿,又道:“这件事我之前没有率先征得你的意见便草率的为你做了主,央求了祖母的同意,今日我还是想要私底下探求一下你的意见,你可愿意?”
宓雅儿微微笑着看着宓雅儿,一脸温和的问着。
话一落,只见姚玉兰神色顿时一怔,她自是早已听闻了外头的传闻,这两日整个东院伺候的下人一个个高兴得没影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恨不得放炮仗才好。
然而,姚玉兰只闻得传闻却没有得到确切的认定,一颗心便一直七上八下的,几乎没有安宁过。
直到眼下,心脏骤然砰砰砰剧烈跳动了起来,面上却表露出一脸震惊万分的神色,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拧着帕子轻轻捂在心口,道:“我……我这个样子,怎攀得上大公子?”
说完瞬间反应过来,忙冲着宓雅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有责怪埋怨的意思,你别介意,我只是……我只是——”
宓雅儿一片慌乱又紧张,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宓雅儿忙朝着她手背上拍了怕,道:“你不必解释,我省的。”
又道:“这道伤疤多少坏了你的姻缘,我自该赔你一桩姻缘才是,只要你别介意是给人做妾,不要嫌弃我沈家门楣就好。”
宓雅儿一脸自谦的打趣着。
姚玉兰立马道:“我……我怎会嫌弃沈家,怎……怎敢……怎敢嫌弃大公子。”
宓雅儿见她语气松软,便立马笑着道:“那你可愿意?可愿意日后与我姐妹相伴一生?”
大抵是宓雅儿的目光太过温和坚定,良久良久,只见姚玉兰终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愿意。”
话一落,立马一把紧紧拉着宓雅儿的手发誓道:“日后兰儿定以表姑娘马首是瞻。”
姐妹二人惺惺相惜的紧紧抱作一团,周遭伺候的下人见状也一个个无比动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