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肃正朝纲，攘外安内 第215章：枪如龙

    十二月初一，小寒。

    俗语说得好“小寒大寒，冻成一团”，这秦岭以北和秦岭以南，温差很大，而在朔州之地，这一天的温度非常低。

    蒙哥身穿着裘袍，裘袍外又披着盔甲，非常简单的盔甲，只是把重要的地方护住了，看起来，其实就相当于是一个铁马夹一样。

    他才走过校场，寒风更为凌冽。

    在他身边，有着五个万户，腾格达这个万户手底下只有几千人了。

    所以已经被踢出了万户的行列，如今只是在蒙哥身边做一个副将。

    旭烈兀、怯的不花、也的沙左之、法和鲁丁、乞失里黑这五个万户，再加上蒙哥自己的部落，以及腾格达的万户，一共也是十万兵马。

    如今，他的弟弟旭烈兀已经到达了乌兰察坐镇。

    大乾的安北都护府已经尽归蒙元之手。

    对于蒙哥来说，自己其实已经完成了南下的第一阶段的任务，可以说，这个看起来还算是艰巨的任务，如今也只是损失了一个万户而已，代价并不是很大。

    既然拿下了大乾的安北都护府，那也是时候继续南下了。

    只要是能够拿下晋阳城，他就成为了打开大乾国门的第一人。

    从此之后，也当名正言顺地从铁木真那里接手蒙元。

    还有可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雄主。

    蒙元大营便是在即将攻城前的繁忙备战中渡过了寒冷的清晨。

    攻城之战自然不必晚上突袭。

    一来，攻城之战本来就比较难，对于蒙元铁骑来说，那就更难了。

    二来，本来就难，还要在晚上进行，不过天气寒冷，连握着兵器都感觉双手要被兵器给冻在一起了。

    在一个，这黑灯瞎火，怎么攻城？

    连旌旗都看不到，又如何传达命令？

    所以，蒙哥打算在辰时，也就是天色见亮的时候，发起攻城之战。

    “什么意思？”

    “老四在攻打兴庆府的时候，遭受了神秘的武器，可以发出百米远的巨大火光，轰死不少人？”

    “他战损了多少人？”

    梦隔壁问着，已伸手拿起自己的盔甲，往身上一披，冰冷刺骨，让人浑身难受。

    “回大王，十万兵马，回来了五万余，可汗派我来传达，一定要小心大乾的那个武器。”

    蒙哥向帐外看了一眼，自语道：“天快亮了……给我把号角吹起来！”

    天快亮了，全军上下，已经是蓄势待发，他不可能在这时候，下达停战的号令。

    况且，他也不太相信大乾会有什么强大的武器，会弄出那等伤亡来。

    “乞失里黑！”

    蒙哥直接对账外的万户喊道：“你为先锋，立即出兵攻打朔州！快！一定要快！”

    “法和鲁丁，你带兵绕过朔州，去攻打定襄城！”

    “也的沙左之，你带兵从西边找路，直接扰袭晋阳西面，记住，只需要吸引晋阳那边的大乾禁军的注意力，最好把他们引出城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只要是禁军出了城，你便是大功一件！”

    时间一到，刻不容缓。

    蒙哥不顾身边使者的劝告，也没有在意忽必烈在西路那边的失败，直接下达了军令。

    “遵命！”

    “阵线不许乱！随我杀敌！”

    张世杰大喊着，手中长枪刺死了一个蒙元贼兵。

    北边的风吹来，带着灰味，他只觉得痛快。

    眼看着蒙元大营驻扎了快半个月，迟迟不见他们攻城，这种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他倒是很想要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就算是战死在朔州城墙之上，那也是值得的。

    他当年跟在永安郡王岳山的龙卫军时记住了一句话，“让敌人向百姓挥刀，是从军者的耻辱”，那是在和西夏一战之后，他们守兰州时的信念。

    更喜欢跟着永安郡王打仗，不论面对何种情况，迎上去、破敌。

    当然，大乾需要能独当一面的帅才，他张世杰还不是，差得远呢。

    但无论如何，今日终于可以杀敌了。

    心里憋着的火气也该杀一杀。

    太子殿下的话很不错，天下大同，不灭蒙元，何谈中兴？

    陛下和永安郡王当年亲征蒙元，这才过去多少年，蒙元又是死灰复燃。

    若是大乾中兴，蒙元人又再一次南下呢？

    次次南下、次次烧杀抢掠。

    不如就从今开始，为万世开太平，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来，好让后辈们能够过上一个太平年。

    蒙哥看到对面那大乾将领的旗帜一直在阵前，便感受到了对方的激动心情，认为这该是个勇将。

    没想到，待到双方开战，大乾守军竟是打得按部就班。

    先是箭雨的远程对射，然后是砸石头、倒金汤、推墙梯、长枪刺等等手段。

    根本就没有使者说的那个什么能够百里外就弄出巨大火光，杀伤力还非常大的武器嘛。

    大乾守军看起来烈烈威风，打得却是呆仗。

    “你所说的那个什么武器，怎么不见那大乾守军使出来？”

    厮杀声中。

    蒙哥站在大营前方的望楼上，看着攻城之战。

    如今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蒙元的士兵，已经有几个人上了城墙，虽然最后都被砍死，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攻上了城墙。

    大乾守备那边的情况，看起来有一些不容乐观。

    就这……也没见到使者所说的什么巨大火光的武器啊？

    莫不是，忽必烈在西路那边吃了败仗，就想到了这个借口，以此来糊弄可汗？

    蒙哥想到这里，顿时微微蹙眉，不是担忧，而是对忽必烈这种糊弄人的谎话，有一些不喜。

    老四，他不至于的。

    下一刻，“咚咚咚”，城墙上，战鼓擂。

    都城内，号角声响起。

    “援军！”使者大喊道。

    蒙哥也看到了。

    朔州都城的城门打开了，与此同时，东边儿，原本要绕过朔州城的法和鲁丁所部，且战且退，有斥候快速疾驰过来。

    “大王，东面出现了大乾禁军，我们刚刚行军不过十里地，就遇上了。”

    “将军下令，让我们且战且退。”

    蒙哥看着法和鲁丁后方的旌旗，从那地平线上出现，然后密密麻麻的大乾禁军出现了。

    “怯的不花，你立即带兵出战，挡住出城的大乾禁军！”

    眼看着攻城的态势，因为那从都城中冲出来的大乾禁军，导致迟缓，甚至是大受影响。

    他立即下令，让自己身边的大将怯的不花带兵出战。

    对于他而言，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对于整个战场而言，影响并不是很大。

    因为蒙元擅长的就是骑兵作战啊。

    大乾禁军主动出击，岂不是给了他一个很好地发挥出来蒙元铁骑的优势？

    旁边的使者却连忙提醒道：“大王，四殿下就是这般，因为大乾禁军突袭过来，本想要用骑兵死战，却不曾想，对方竟然用上那能弄出巨大火光的武器，打的我们的骑兵无法控制战马，还被烧死不少，还请大王小心。”

    蒙哥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

    他现在根本就不在意那什么武器，更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那种东西。

    大乾真要是有那种武器，为何一开始就不拿出来，为何不直接主动出击，然后用那什么武器，烧了他的中军大营？

    这肯定是假的。

    使者见到蒙哥不相信，顿时焦急万分，却又无法，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使者罢了。

    见此情况，他又瞄了瞄战场。

    朔州城外，一共是三处战场了，一处是东边，法和鲁丁率领的万人兵马在奋力抵抗大乾禁军，随着对方越来越近，倒是也看到了那旗纛上面写着一个字，“狄”。

    使者是认识汉字的，因为忽必烈曾经有过提议，他觉得中原之所以那么强大，还是因为中原的读书人很多，中原汉人称霸中原那么多年，他们的文化绝对有着可取之处。

    在一个，若是蒙元真的能够打败了大乾，能够一统中原，还是需要读书人来治理地方。

    到时候，不可能全部都用中原人为官员吧？

    自然是鼓励蒙元人多多学习中原汉字，多多学习中原文化，方便蒙元以后治理中原。

    铁木真自然是采纳了。

    第二处战场，自然就是乞失里黑的攻城之战，在旭烈兀支援的情况下，攻城之战得以继续。

    然后就是怯的不花在城外的战场，几乎是把刚刚打开了局面，摆开了阵势的大乾禁军堵在那里。

    看起来，大乾禁军好像也没办法接近这里，所以，这里还算是安全的。

    使者是真的有一些相信那个神秘的巨大火光的武器，是存在的。

    因为他学习了中原汉字，也读过中原的文化，也被其深厚的文化底蕴所吸引，从而认可了忽必烈，也就相信忽必烈所言。

    关键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中原圣人之言，当真是真理也。

    使者觉得，一点大乾禁军向这边推进了，差不多有个几百米的样子了，那自己就找机会逃走。

    蒙哥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使者，心中所想的那些，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把对方绑在这望楼上。

    什么神秘的巨大火光的武器？

    今天，他势必要拿下朔州，兵临晋阳，到时候，再请命，让可汗派遣忽必烈去攻打大同关。

    不能让老四彻底失去了兵权，他一个人抵抗海都，就有一些难了。

    ……

    大乾士兵大喊，奋力去掰法和鲁丁的牙齿，手指几乎要把他的脸皮捅破。

    另一名士兵猛砸法和鲁丁的头，要让他松手。

    又是一声惨叫，法和鲁丁咬断了嘴里的手指，猛地扭过头，“噗”地吐出断指与血。

    混乱中他的一只眼也被戳得鲜血直流，却终于挣扎出来，挥刀乱砍，状若疯魔，周围扑上来的几个大乾士兵又被击退。

    狄青大怒，抬起手中的长枪，冲上前，见到一个破绽便一矛捅进法和鲁丁的大腿。

    “今日，必杀你！”

    察哈尔的时候，让一个蒙元的万户逃了。

    今天，势必要斩杀一个蒙元万户！

    法和鲁丁又挥刀，逼退身旁的一个大乾士兵，跌跌撞撞摔了几步，摔进后面赶上来救他的几个亲卫怀里。

    “狗贼！就你也想要杀了我！”

    大旗下，法和鲁丁和他的亲卫几人还在顽抗，他本以为自己乃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勇士，没有想到，刚刚一战，身先士卒的他，却被狄青的战阵给击败。

    万余骑兵，在遇上狄青的兵马的时候，就发起了冲锋，却被狄青挡住了。

    双方一个照面，互有伤亡。

    法和鲁丁却想到，自己遇上了前来支援的大乾禁军，那蒙元大营那边，朔州城那边，肯定也有大乾禁军的援兵。

    眼见对方人马众多，他只好下令，且战且退。

    等到了这朔州城外，他有心想要好生地表现一番，为此，直接率领亲卫跟随他一起冲锋。

    却不想，狄青镇定地挥舞手中的五色旗帜，一边迎敌、一边排兵布阵。

    瞬间就把法和鲁丁和他的万余骑兵分割开来，仅仅是一盏茶的时间，就足够了。

    狄青直接带队，冲向了法和鲁丁。

    他故意让将士们把法和鲁丁露出来，让对方冲向了自己。

    “区区手下败将！”

    “当年，陛下亲征，为了不让蒙元生灵涂炭，这才留你们蒙元之国，让你们俯首称臣！”

    “你们不念及圣恩，不感恩戴德，如今却还要恩将仇报，还要南下！”

    “太子殿下有言，今日之后，再无蒙元！”

    法和鲁丁忽然咧嘴笑了笑，啐出满嘴的血。

    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心中很清楚，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杀！”

    法和鲁丁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手持一柄长刀，再一次杀向了狄青。

    草原上的勇士，从来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的人。

    同一时间，法和鲁丁身形微微放低、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催马冲锋，如猛虎跃涧，双手持握的九尺长刀在半空挥出了个半圆，斜劈向狄青。

    狄青同样催马冲锋，手持一杆长枪，红缨乱舞如摇曳的火焰，画弧的枪杆舒展绷直，枪锋和刀刃悍然碰撞。

    随后，只见狄青身子向后微微一倾，枪头往法和鲁丁的脸面挑去，却只是虚晃一招，下一瞬间便单手拖着大枪，腰间发力，一个横扫。

    法和鲁丁连忙收了肚子，却还是避之不及，被划开一个口子。

    狄青目光锐利又冰冷，好似出鞘的剑，

    “好枪法！”

    “好大力气。”

    “呵呵。”

    法和鲁丁一手持刀，一手扎着衣带，稍微捂住了肚子上的那道口子。

    两个人说话根本就不互通，却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点儿赏识。

    这是狄青第一次对战蒙元万户，也是遇上的为数不多的悍将之一。

    话音刚落，狄青双腿夹了一下战马的肚子，以腰拧枪，枪根如滚豆，八尺长枪盘着圈子朝法和鲁丁的眉间凌厉一记攒刺，如同一条昂首穿云的怒龙！

    身如弓，枪似箭！

    枪头尚未抵达，眉心已是隐隐作痛。

    法和鲁丁双腕翻折拖着长刀，斜撩上去。

    “当！”

    兵器碰撞的声音，刺耳的让人有一些难受。

    狄青手中的大枪是一种重兵器，分量几十斤，使用起来极费腰背手腕。

    武师常说“月棍年刀一生枪”，用此类兵器的武师越老越精狠。

    但是，拳怕少壮。

    枪，同样如此。

    狄青如今正值壮年，力气很大。

    不过嘛，法和鲁丁到底是从小吃着肉长大的草原人，身体的天赋摆在这里，骑着战马，都要比狄青高处一个头，更不用说，他那体型了。

    体型大，力气自然也就大一些。

    当然，法和鲁丁也有从小训练，才让自己的力气非常大，双手的手掌都非常宽厚，一手老茧。

    兵器重重相磕！

    旋动的枪头往下一压，封住了长刀上挑斜劈的路径。

    狄青腰背旋拧，往回抽撤枪杆。

    而法和鲁丁也同样在收刀。

    这时候，拼的就是谁的力气大，拼的就是谁不怕死，拼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

    快、准、狠。

    法和鲁丁整个身躯以一种自寻死路的姿态迎面撞向枪头，手中刀尖孤注一掷直戳对方头颅！

    刀枪交错。

    以命换命！

    但是狄青显然不会给法和鲁丁这种机会，长刀相比较长枪，各有优势。

    一个浑厚厚重。

    一个灵活多变。

    法和鲁丁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好几个枪头，眼花缭乱，心也跟着乱了。

    他双目圆瞪，想要看清楚狄青的这一招，看清楚对方的枪头刺向自己身体的什么部位，却发现，自己越是想要看清楚，就越是看不清楚，还因此而让自己的长刀变慢了。

    这时，

    他眼角余光瞧见对面那张清秀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快意无比的惨烈笑容。

    枪头和长刀一碰，全无意料之中的刚猛碰撞。

    是虚招！

    狄青手腕一转，长枪沿着刀杆旋动小半圈，往下滑过两只巴掌。

    血光一闪，大刀直接掉落在地上，伴着好几段零碎的指头！

    “噗！”

    好枪法。

    法和鲁丁满眼不敢置信，心中划过最后的念头。

    主将一死。

    亲卫们自然是失去了主心骨，一味儿地拼杀，却更加没了阵型，直接就被狄青带着亲卫们围杀殆尽。

    “嗙当！”

    法和鲁丁的旗纛被砍断，掉在地上。

    狄青终于斩杀了一个蒙元万户。

    东面的战场，迎来了短暂的胜利。

    望楼上。

    蒙哥见到法和鲁丁的旗纛倒下之后，直接站起了身，还因此掀翻了身前的桌子。

    “法和鲁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