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肃正朝纲，攘外安内 第228章：思胜败

    “韩大将军所部校尉潘泽带兵两千余，夜袭蒙元大营，被蒙元铁骑围杀。”

    “幸得韩大将军、苏将军带兵驰援，救回了三百余人。”

    “韩大将军请罪。”

    “为战死的一千六百五十二人请求抚恤金，同时，问罪潘泽。”

    枯坐在廊下许久，看完了手中的公文，并且批阅完毕之后，萧奕才对身边的郭子仪问道：“如何？”

    郭子仪拱手回道：“殿下料事如神，从凤凰岭到朔州城，再加上，有了大乾火炮之后，大乾禁军上下确实是成了骄兵。”

    “兵法有云，骄兵必败。”

    “殿下已经写了书信，告知岳大将军和韩大将军的情况下，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便知道，如今的大乾禁军上下是个什么心态。”

    这自然不是萧奕真的就故意制造了这一场败仗，故意让那一千六百五十二人白白战死。

    毕竟，他已经写了书信，告知岳红翎、韩世重、辛弃疾、狄青等人，让他们谨防一些将士们产生自大心理，偷偷带兵出去搞什么袭击。

    然而就算是如此，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就没办法。

    该抚恤的还是要抚恤，该问罪的还是要问罪。

    但是……潘泽已经战死。

    这也没办法。

    只好继续写书信，引以为戒呗。

    难道说。

    还要把潘泽的尸体给买回来，完了之后，来一场鞭尸不成？

    “也罢！”萧奕站起身来。“有一些事情，本身就是不可控，也是肯定会发生的，就好比，忽必烈见到了大同关守备薄弱，就想着派遣万户去奇袭大同关，结果被我们埋伏一波，直接让他损失一个万户，还死了一个猛将。”

    郭子仪也连忙站起来，只是不语。

    因为这个谋划，在安梓钧北上之后，而早前议论军事的时候，太子殿下一直不提，他就知道，安梓钧一定是作为一支奇兵，埋伏在某个地方。

    而在听完了大乾这边的军事谋划之后，他就知道，安梓钧一定在大同关周围。

    所以，大乾这边看起来，有一场败仗，实则，还是一场大胜。

    ……

    忽必烈躺在炕上，面敷热巾，而旭烈兀站在一侧。

    他的身上也挂了彩，有着几处伤口，其中一处在肩胛骨，一支箭矢，直接射穿了。

    卧房内只有忽必烈一人仰头躺在炕上，旭烈兀一人站在他身旁，然后两三个侍卫立在房内边角以作监视罢了。

    忽必烈一点未动，甚至连遮住了眼睛的热巾都未拿开。

    轻声道：“如今，蒙元的情况大致便是如此了。”

    旭烈兀微微俯首，眼神中也是忧伤不已，还有一些迷茫，他在听得蒙哥战死的时候，是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的。

    十万大军啊。

    就这样，一战之后，所剩无几。

    蒙元的大王子，他的大哥，那般勇猛、大度、智慧的大哥，也死在了那一战之中。

    他得到消息之后，几乎是想要立即动兵，直接攻打大同关，为自己的大哥报仇。

    但是却被部下们给劝说住了，而且，随之，便是哈林那边的使者来了。

    铁木真昏过去，醒来之后，已经无心主政，直接钦点了忽必烈为蒙元大王子，继续主持大军。

    然后，就是使者拿出了忽必烈的书信，以蒙元大王子的身份，让他继续驻守乌兰察，不得轻易出兵。

    也陈述了乌兰察现在对蒙元的重要性。

    那是哈林东边的国门。

    一旦乌兰察失守。

    大乾禁军以后就可以从乌兰察直接西进，到达哈林，那时候，就是兵临城下。

    旭烈兀肯定道：“不得北撤是对的。”

    忽必烈依然躺在那里不动，开口道：“你能明白没什么用，海都、阿里不哥带走了十万余人马。”

    “若是他们坚持死守，木华黎也就不会战死，乌兰察也不会失守。”

    “大乾到现在都没有再用那个火光武器，那就说明，这等武器不是一直能使用的。”

    “肯定是需要什么东西造出来，而那种东西又很难得到。”

    “从交战到现在，只有安西那次大战，还有朔州城那次大战，那个太子用过。”

    “朔州城一战之后，就没见大乾禁军继续用。”

    “我们若是能够趁此机会，以二十万大军，直接反扑，直面那朔州。”

    “也不会这般艰难了。”

    说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面巾已经变凉，忽必烈终于将那玩意从脸上扯了下来，然后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来看着旭烈兀。

    两人之间其实也有着一些矛盾，旭烈兀向着蒙哥，自然也就看不起忽必烈。

    可见到旭烈兀身上的伤，忽必烈也就没办法还要揪着那点儿事儿不放，反倒是要第一个主动伸手释放好意。

    “乌兰察守不住，不是你的错。”

    言至于此，方才叹气继续说道。

    “海都他们都跑了，你还依然坚守在乌兰察，便是蒙元真正的勇士。”

    “坐吧。”

    旭烈兀听到这里，反而黯然，却是坐在旁边，同样一声长叹，继而喟然：“现在还要继续死守哈林吗？”

    听得此言，忽必烈在炕上深呼吸了数次，最后终究还是泄了气。

    要知道，在蒙哥战死、铁木真大受打击、无心主政，他临危受命之后，也做出了死守哈林，保住蒙元国祚的决心。

    然而，大乾禁军步步紧逼，蒙元这边又是一败再败，慢慢地被敌军所蚕食。

    这种无力的感觉，当真是难受至极。

    守不住是肯定的，但守不住就不守了，和海都他们一样，退守乌兰巴图？

    且不说，大乾禁军若是就这般轻松地占据了哈林，在这里建立了营寨，建立了防线，那蒙元就丢失了一半的牧场。

    以乌兰巴图那点儿牧场，能够养活多少人，养活多大的骑兵大军？

    一旦二十万蒙元铁骑挤在乌兰巴图，时间一长，势必会引起内乱的，现在还有铁木真压着，他忽必烈也主动站出来，守在最前面，海都他们自然不敢有什么言语。

    谁反对，谁来守啊！

    片刻之后，忽必烈翻身坐起，轻声道：“继续守吧，大乾有了那种武器，以后必定是更加强大，若是如今就贪生怕死，等到以后，大乾的那武器直接摆在了乌兰巴图的外面，蒙元拿什么都守不住的，懂了吗？”

    “懂了。”旭烈兀回复极速。

    他又认真说道：“现在，木华黎战殁，乌兰察失守，以至于军心震动，人心思变……有人更是直接偷偷地逃回乌兰巴图，想要守，怕是十分艰难了。”

    “你有什么想法？”

    旭烈兀轻声答道：“让伯颜退回来吧，鄂尔多离我们太远了，所有兵力都退回来，直接在这哈林的原野上，和大乾贼军来一场死战。”

    忽必烈微微蹙眉，觉得有一些不妥，却也没有开口阻止。

    “当先一事，想要死守哈林，且不说战事风险，只说哈林现在的兵力，面对那大乾太子亲自率兵而来，就算是对方不用那种武器，我们这点儿兵力，能不能守？”旭烈兀见状也不废话，而是毫不犹豫，进入问题实质。“而若不能守，为何还要把兵力散在外面？”

    忽必烈看了对方一眼，虽然还是没吭声，但表情已经稍缓。

    却也一时不能答。

    “除此之外。”

    旭烈兀继续认真讲道。

    “如今这军中，也不仅仅是只有我们蒙古人，还有回鹘、党项、奚人等兵马，当此大局，大王就不怕人心反噬吗？”

    忽必烈摇头反驳：“本王相信他们，也会想办法，让他们一起死守哈林。”

    旭烈兀却沉声道：“大王……时代变了！之前国势蒸蒸日上，十余年而合万里大国，那时候做起事来自然如勇士纵马平原，可肆意为之；而如今，国家是守势，大乾太子倾国之兵来袭，便是猛虎下山，生死当前，再大的好处，没了命，又怎么去享受？”

    “况且，把伯颜放在鄂尔多，已经是孤军一支，让他面对远胜于自身兵力的大乾贼军，如何能守得住？”

    “大乾又得一胜，必定会继续整顿兵马，再谋北上。”

    “一旦那大乾太子动了，鄂尔多那边肯定会先起战火，没了伯颜这一支万户大军，哈林便是少了好几成的实力，还要多了好几成的压力。”

    忽必烈冷静听对方说完，却似乎鼓起什么勇气一般，在炕上斩钉截铁一般摇了下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不至于到这份上，万里大国，数十万大军，如何会因为丢掉一个万户就失了军心？”

    旭烈兀抬起头来，语气激烈，说道：“大王，若事不协，必须要决战，我并非是怕死，而是现在这个时候，大王难道还只想着如何守住哈林，不想着若败了该当如何吗？”

    “真要是把所有兵力都填在这一场决战之中，八万余精锐铁骑，全部都死在了哈林。”

    “然而，若是还没能拦住大乾禁军，没能守住哈林，又该如何？”

    “蒙哥已经战死，若是大蒙古国再失去一位能够领着蒙元的子民们，保存着最后的血脉，然后以待雄起之日，那……蒙元就真的要亡国了。”

    “不仅要亡国，蒙元之血也将会消失在这历史之中。”

    说完此话，旭烈兀便低头不语，而卧房内也久久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