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他放不下的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茵漫字数:2183更新时间:24/01/26 18:55:11
    鬓发如霜,瘦弱单薄,疾风骤雨吹打下身形摇摇欲坠。

    似风雨再大些,就能将那道身影击垮。

    “是长公主!怎么回事?下这么大雨,谁让她跑出来的!”

    苏武看着在雨中跌跌撞撞,不死心的抓着路人一个一个询问的仓惶老妇人,狠狠咬牙,翻身就要从窗口跳出去。

    有道身影比她更快。

    甜宝拽着苏武后衣领,静静看着冲入雨幕奔向老妇人的白衣身影,嘴角泄出一缕笑意。

    迷茫的时候顺心而为。

    这就是白彧的心。

    “走吧,我们也下去。”她道。

    苏安愣了下,脸上笑容明朗如阳光,“刚好茶也喝饱了,走!”

    苏文抖抖衣摆,作出高深模样,“某直言,我心里一早有预感,没那么容易走得掉。”

    “你就马后炮吧你,哈哈哈,走!”苏武懒得走门口下楼梯,直接从窗户翻身而下。

    小麦穗朝他背影翻了个白眼,挽着冰儿下楼,“冰儿,今天我再教你一个词,告诉你什么叫苦肉计!”

    冰儿瞪大眼,“苦肉计?肉是香的,怎么会是苦的呢?”

    “桀桀桀!别管香的苦的,总之这回的计,让人咽得开心就是了!”一缕青烟从旁飘过,快得眼睛看不清。

    茶室里一时只剩下两人。

    “白家主愣在这儿做什么?准备在这儿当石雕?”百干爹单手负背往外举步,行走间袍摆优雅晃动,“丑媳妇终需见公婆,不过白家主无需自惭形秽,你长得不丑,就是年纪大了点。”

    白奎,“……”

    “哎呀,好歹自家人,你说话就不能有点人味儿?”白奎追上去勾着男子肩膀,亲切大气,“长冬!”

    百晓风,“……”

    走出茶楼,外头雨势开始渐弱。

    小子姑娘们冲进雨里也不撑伞,追逐着在大街上奔跑,无视周遭异样眼光,身上已不见走时的压抑沉重,如同肩头卸下了重担,只剩轻松。又如雨后初霁的骄阳,明艳灿烂。

    百晓风看着孤零零停在路边的马车,笑哼了声,“老的小的都不着调,看来只有我们两个坐车了,反倒宽敞。”

    白奎畅声朗笑,“你这人,从年轻到现在,性子都这么别扭。”

    “哼。”

    “哈哈哈,上车!……诶?不去公主府?”

    “这场雨下不久,雨停就能启程,去码头等着吧,还来回折腾作甚。”

    ……

    大雨在近午时停下,天空乌云散去,漏出阳光。

    泊在码头附近的运船一声号角后缓缓离岸。

    二公主母女站在码头目送运船走远,遥遥仍能隐约看到船头景象,热闹又欢腾。

    “娘,他们都好开心。”凤红蔷抿笑。

    二公主甩了下水袖,唇角扬起,“最开心的是你大姨母。”

    “没想到错有错着,要不是大姨把我们支开溜出府,表哥他们恐怕早走了。”

    “不,就算彧儿没看到你大姨母雨里寻人的模样,他也会回头。”二公主嘴角笑意爬上眼底, “他放不下的。”

    “为何?”

    “因为他是我们凤家人。更何况,他身边那些伙伴也皆口硬心软。”

    跟女儿浅谈几句,运河上已经看不到那艘船的身影,二公主返身上了马车,“走,去皇宫。”

    “娘您要去找三姨母?作甚?”

    “还能作甚,给她送点心去!免得她夜不能寐!”

    “……噗嗤!”

    虽西陵处处戒严,但因有长公主在,一路畅行无阻。

    长公主从未远行过,但自登船后,在运河上航行的时间里,精气神竟一日比一日好,整个人容光焕发,跟在都安城初见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

    十月后午,满河粼光。

    阳光洒在甲板上少了盛夏的炙热,暖洋洋的。

    一群老小坐在船头晒太阳闲唠嗑。

    身穿宝相纹棉布裙裳的老妇人,盘腿坐蒲垫的动作已经很是熟练,她不说,没人知道她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

    “我们下次泊岸在什么地方?还去钓鱼吗?”吃着鲜果,老妇人兴致勃勃问。

    毒不侵诶了声,“想钓鱼还不容易?支着鱼竿在船上就能钓嘛!咱钓鱼图的是那份乐子,能不能真钓上鱼来不重要!”

    “可我还想逛街呀。这么多年碍着身份,除了皇室祭祀、祭奠,我连都安城都没出过,如今既然出来了,就想到处多看看。”老妇人笑眯眯的,眼里尽是憧憬,“以前不出来不知道,外头的山河广阔又漂亮。”

    小麦穗乐滋滋嘚瑟,“那可不?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漂亮!我也就亏在年纪小,要是跟姐姐他们一样大,搁到现在走过看过的地方更多呢!”

    “哟,那你跟伯母说说,你走了多少地方啦?”

    冰儿笑得咯咯咯的,“凤伯母,你又忘啦?我们说过好多次啦,去过蜀道、东濮、还有这个州那个城嘛!”

    老妇人也笑眯眼,“记得记得,我想多听几次,听不腻!”

    船头的笑声一阵阵飘进船舱,矮几旁相对而坐的男人脸上也不自禁染上笑意。

    百晓风摇着玉扇,慢条斯理执着茶杯轻抿,“在船上跑了一个月了,白家主,你躲你儿子也躲了一个月了,准备继续缩着?”

    白奎死不承认,“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缩着了?我白奎纵横江湖几十年,说话做事秉承坦荡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不说,那就是没得说。”

    “呵。”

    “你笑我?”

    “不,本座笑自己眼拙,竟然被个缩头乌龟当对手,在内城斗了几十年。”

    “你确实不年轻了。”

    两人对视一眼,撇开头后双双失笑。

    是啊。

    两人都不年轻了。

    但是火气仍跟当年一样大。

    说白了,都不服老。

    白奎粗人一个,不装样子的时候喝茶也显得豪气,每每一饮而尽,“我的底子你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说不说没什么差别。不然你以为我家那小祖宗能那么轻易放过我,在船上这么多天,一个字不找我提?”

    “他难道不是故意不找你提?就像死刑犯临行前,行刑时间延长一刻,就多受一刻煎熬。那种感觉比直接砍头还难受。”

    “……”

    老毒物说得没错,百晓风这狗东西最擅长放冷箭。

    他娘的,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就不肯让人心里好受点,什么心肠这是?

    休想离间他跟儿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