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生死

    “……这确实是灵能，不过却不是正常的灵能。”

    薇皱着眉头道：“所谓灵能，其实就是精神与灵魂在暗物质世界的投影，借暗物质来达到影响物质世界的能力，看似有着种种超自然的力量，但其实也在科学范畴，毕竟暗物质其实也是自然宇宙的一部分，无非就是物质的最终降维物，但是暗能量则不是……”

    “暗能量？”

    几个智械首领看着了薇，他们搞不懂这里为什么扯出了暗能量。

    不管是暗物质还是暗能量，这都是科学领域中的东西。

    按照科学模型，天地物质自诞生之初就在持续性的降维，而其最终降维物就是暗物质，不与除了引力以外的一切元素产生反应。

    但是除了暗物质以外，科学模型中还预言了另一种东西，那就是暗能量，但是这就更是奇诡了，至少现在人类已经确认了有暗物质，却并没有查找到暗能量的所在，那怕是路远明带着科学家去了暗物质世界也没发现这个东西。

    而四级宇宙文明中就有着暗物质的论述，可是却并没有关于暗能量的，而且就已知的关于五级宇宙文明的科技里居然也没有。

    这时候薇说起了暗能量，这才让这些智械们奇怪。

    薇却是摇了摇头道：“暗能量这东西却不可多说，有着诸多模因在里面，一个不小心就要出大事，总之这东西就是暗能量，迥异于由暗物质而来的灵能，也迥异于物质世界的一切，但是灵能也能够影响到这些东西，只是我现在掌控思维殿堂，实在是没法出手，而灵能战舰虽然也有灵能，但是他们的灵能是属于被动型和集体型，需要集众才有威力，而且只具备被动反击的能力……我这么说，你们懂了吧？”

    薇自然不可能说得很明显，毕竟这些灵能战舰是艘艘都有智能，而且其灵觉也是敏锐，薇若是直说，很可能就会出问题，她说到这個份上，这些智械又不是纯粹的机械程序，他们应该是可以懂的。

    随着薇继续陷入沉睡，智械们再次展开了连线讨论。

    他们确实是听懂了。

    薇的意思其实就是用灵能战舰的集合灵能去中和与消融那黑影，但是如此一来就必须放弃防御战线优势，让灵能战舰抵近了与物质梦魇交战。

    那物质梦魇个个都有小行星大小，其奇诡之处更是难以形容，灵能战舰虽强，但是放弃远程优势去打近战，这立刻就是死伤惨重。

    最关键的是，这些灵能战舰可不是无人机什么的，上面操控的都是生命，一艘战舰就有数十数百个机械改造生命体，同时一艘战舰合起来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完整的智慧生命，这种要求就是让他们拿命去填啊。

    智械们虽然不知道蝼蚁尚且偷生的这个偷生是什么，但是他们也大体知道要让别的生命体“关机”确实是不怎么好的事情，所以在商量之后智械们就得出了两个意见来。

    第一派认为这事是事关所有人，包括灵能战舰生存的大事，而且就他们所了解的人类历史，还有那些白银种未曾堕落时的历史，多有舍身成仁，杀生取义的道理，这时候为了大局，就该他们填上去，直接命令就是，先来慑于连环计划与路远明的存在，这些灵能战舰也不会违逆。

    第二派则认为虽说军人有服从的天命，这些灵能战舰也算军人，但是他们毕竟不属于人类军人，而是属于数万个白银种族的集合，与人类的信誓也是基于平等与希望，这就和他们智械与人类的最初信约是基于爱和希望一个道理，这时候确实需要他们填上去，但是也要将一切情况全部说明。

    智械们与路远明多有接触，也知道路远明的本性，坦诚是最大的杀手锏，智械们虽然懵懂，但是一部分智械却将之记录在了信息最核心处。

    这时候两个意见，两个派别谁都说服不了谁，最终只能够进行投票抉择，依旧是少数服从多数。

    智械的效率自然极快，前后不过两秒时间就已经投票完毕，最终是坦率派获得了微弱优势，然后由坦率派的首领之一与灵能舰队进行交谈，将所有详情全部告知。

    坦率派的首领之一就是莉亚，她受张汉其的影响颇深，当初随着张汉其去到了另一个时空，虽然一开始张汉其也是自私自利只想要逃命，但是无数次生死最是历练人，那个时空的人类已经习惯于战场，死亡，以及对人类尽忠了，张汉其在那种环境下，又机缘巧合加入了军队，烘炉一样锻造捶打，将其打造成了精钢一样的汉子，其性质就开始趋向于坦率了。

    再加上路远明也是一个坦率的人，这不知不觉就影响了极为崇拜路远明的智械们。

    莉亚也没有什么铺垫，打开了与灵能战舰群的通讯，几亿艘灵能战舰立刻就接受到了莉亚的话语。

    “……以上为全部内容，虽然现在还不敢百分之百确认，但是你们的集体灵能具备着被动反击能力，而且其量极为庞大，可以中和消除这种不灭黑影，这也是我们对阵物质梦魇必须要做到的事情，若是做不到，那我们最终的败亡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

    莉亚似乎也觉得这么硬生生的说不大好，她就用自己的计算力搜索了一番，本想要说一些权谋的话，但是记忆储存中又闪过张汉其的过往。

    “这就是全部了。”

    莉亚再度重复，她用一种在她信息库中没有的语气说道：“这其实就是让诸位去以命填命，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真实的打败物质梦魇，别的办法要么就是一击必杀，要么就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物质梦魇进化到我们无可匹敌的情况，那时我们全部都要死，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所以我们计算后的结论是，三百数量以下的物质梦魇，我们可以使用战略武器将其湮灭，但是三百数量以上，或者超过三个方向的物质梦魇同时进攻时，灵能舰队就必须填上去打近身战，需要消耗中和那些黑影，现在我坦率的告诉诸位，若是又不愿的请现在就退出战争序列，我们会指定坐标让不愿的战舰停靠，但若是现在不退出，那就属于防御军序列，到了战时不听从指令，那就必须行军法了。”

    随着莉亚的声音完毕，所有的智械都立刻查看着灵能战舰群的情况。

    在他们的计算中，至少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灵能战舰退出，这还是算上了路远明的存在以及连环计划在内，不然恐怕就不是有三分之二保留了，而是只剩下零散百分之一二。

    生死事大啊。

    这其实也是薇当时没彻底说明白的原因。

    但是不管是智械还是薇，他们其实都算错了。

    他们是以他们的身份，他们所认为的生命境况，以及他们所认为的生死概念来猜测灵能战舰，那怕智械不懂生死，但是却也可以从资料库和网络上找到无数人类的生死认知，所以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是其实他们都错了……

    过得了一小时，灵能战舰居然是一艘都无动摇，所有的，百分之百的灵能战舰全都坚守原地！

    智械和薇虽然知道这些灵能战舰的前身是白银种的机械改造生命体，也知道他们的悲惨与痛苦，但是他们其实并非感同身受。

    这些灵能战舰的前身都经历过真正的地狱，甚至是比地狱更加可怕的折磨，因为在地狱中所受到的痛苦至少是有指向性的，是有具体来源的，而他们的痛苦却是近乎于永恒，没有任何希望，只有最纯粹的噩梦与绝望。

    可是人类和路远明却将他们从那彻底的绝望中解救了出来，而且还给予了他们未来的希望（连环计），这种恩情暂且不提，就说利益吧，人类和路远明是他们一切的希望，不管是种族再造，还是脱离这战舰组成部分的悲惨境地，或者直接就是去到暗物质世界，这一切都比他们现在这种悲惨状态的生死更加重要……重要得多！

    彼此之间的思考层次与利益都不相干，所以智械们所作出的预测才是完全不准，这些灵能战舰早就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若是人类和路远明没了，那他们现在这样有了智慧，恢复了灵性的机械改造生命体反倒是最大的折磨。

    就如此，在智械们完全无法明白的情况下，所有灵能战舰安然听令，并且为了配合接下来的战斗，灵能战舰中也挑选了一批士官出来，毕竟在近身纠缠物质梦魇时，智械们的指挥就有了延迟性，这可不是远程齐射了，在近身战斗时躲避也好，集群攻击也好，或者是回避等等也好，这都需要临机判断，没有一些基层指挥可不行。

    这种挑选基本上就是各个种族里一些熟悉的人物了，比如中层精英，甚至还有一些白银内耗时代前的英豪等等。

    洛萨就是巴别族内选出来的战场指挥官，这是比士官更高一级的，算是一个种族的最高指挥官了。

    作为巴别族的内耗时代来临前最后的英豪，当初洛萨只差一步就可能拯救巴别族……当然了，也可能是带着巴别族湮灭在宇宙中，连白银种的待遇都不可能有，但是这就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了，至少在巴别族的灵能战舰中，洛萨的名号确实管用，谁都服他，谁都认他。

    但是洛萨自己却是有愧。

    当初的投降是他做下的决定，他的部下不是没人阻拦，事实上阻拦的人超过了半数，其中多有人提到了投降后必然会有的清算，可是洛萨却带着一股浪漫主义情怀，他对巴别族爱得深沉，想着为了种族延续大义可以牺牲自己，而且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当着种族发下的誓言断不可能违背，自己死也就死了，他的部属，亲人，朋友都可以活下来。

    但是之后的遭遇自不可能如他所想，对方可不是什么浪漫主义情怀的人，也不讲什么英雄之气，说白了就是占据利益地位的老吏而已，待到洛萨投降，清算立刻就开始，自洛萨以降，别说他的臣属和亲朋了，便是普通士兵都是难逃，幸运的直接被处决，不幸的则被改造折磨。

    所以洛萨现在还被这些旧人信任推崇，他心中实是有愧。

    在被选出来作为巴别族舰队的指挥官后，洛萨和众多旧人有过一次深谈。

    谈了许多，这且不提，不过不管是洛萨还是巴别族的旧人们都明确了一个态度，那就是抓住人类所给予的这一线机会，不管是他们自己脱得大难也好，还是靠着人类再造巴别族也好，这一次他们将绝不放弃，无论任何情况下都绝不可能再有反复，就跟着人类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其实也是别的种族战舰群的心思，各有种族精英或者种族英豪成为种族舰队群指挥官，他们与自己种族的人深谈之后也都有了同样的决定。

    相比于死，他们更怕失去了希望，因为现在他们其实已经是生不如死，但是有了希望，这生不如死也是可以忍受的。

    就如此，在第二波物质梦魇袭来前，智械们作出了防御调整，也明白了所有灵能战舰都愿意牺牲这件事，这让他们很是震撼，因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计算，这种唯有生命才有的不可预测性让他们产生了某种冥冥感应。

    这就是他们从机械进化为生命所需的东西。

    他们虽然搞不懂，但是却知道这极为重要，一旦他们能够明白这些时，或许就是他们进化到生命之时了。

    时间过去，又是一个月左右，这期间不停的有小规模的物质梦魇来袭，少则数十，多则两三百，数十的那种就是远程齐射再齐射，几十只物质梦魇还达不到质变效应，全数都彻底打灭了，但是一旦数量到了两三百，那就真必须要使用战略武器才行，一个月左右就使用了三次战略武器了，而这就已经造成了思维殿堂周边曲率空间有细微的震荡了，再继续使用下去很可能就会出现宇宙级灾难。

    而就在这时，从点线矩阵中查看到一大波物质梦魇正在袭来，数量超过了一千之数……

    不单单是物质世界，在思维殿堂中，第一只质变梦魇也出现了。

    这是连续被打灭重生，产生质变后诞生的梦魇，这种梦魇与别的梦魇最大的区别是，其能力再非只是肉身的恐怖力量，而是带着了奇诡之力，类似于灵能力。

    薇和所有在思维殿堂里的人都知道，思维殿堂真正的防御苦战阶段……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