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让他活！

    昨夜，陆寻辗转反侧。

    他一整晚都在惦记那五千万，想着那一条完整的特级鬼族脊柱。

    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变成了大肌霸强者，横扫八方，荡平敌寇……可惜被谢曼玉压醒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觉得值得搏一把。

    老章鱼说得也有道理，与其冒一千次小风险，不如干票大的，毕其功于一役。

    干完就收手，放弃“黑医”的身份，开始新生活。

    但理智又告诉他：苟住，稳健发育，不要浪。老章鱼太贪婪冒进，靠不住！

    ……

    陆寻不仅有起床气。

    还有赖床的坏习惯。

    但说是回笼觉，其实也就浅睡了十几分钟……就被尿憋醒了！

    “好困啊。”他一边翻身下床，一边口中碎碎念，“可恶的谢曼玉！”

    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陆寻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便走出卧室，随后哈欠连连、摇摇晃晃地朝洗手间走去。

    路过舅舅病房的时候，他仿佛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但停下来细听几秒后，陆寻才确定自己没产生幻听。

    ‘谁在里面？’

    他面露疑惑，轻轻走了过去。

    靠近半掩的房门，透过细小的门缝，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舅妈啊。’

    陆寻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伸手推开。

    “我真的下不了手，你别逼我了，振海。”——带着哽咽与啜泣的声音传入耳中。

    陆寻伸到一半的手倏然停住。

    .

    .

    病房内，江静菲双眼通红，泪流满面。

    显示屏上，一段段文字缓缓浮现——

    【我们串通医生骗孩子们说我还能活十多年，但纸包不住火，快瞒不住了。

    三年前你就该知道，这一刻终将会到来的。我活得很痛苦，没有人的尊严，生不如死。是小玉、小陆，还有你，给了我坚持下去的信念。

    我也想看着孩子们长大、上大学、结婚、生子……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了。】

    “但医生说只要不断药，你应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江静菲抹了把泪，边吸鼻涕便哽咽，“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提前走？”

    谢振海沉默了几秒。

    随后，他通过大脑在显示器上输入文字——

    【昨晚小陆来找我聊了会，他问我累不累？我当然累，我无数次想过要放弃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获得解脱。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边上学边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饿得饥肠辘辘……却反而问我这个废人累不累？

    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多么愧疚、自责、心痛吗？

    我真是个畜生舅舅、畜生养父！

    所以我决定提前走，反正谎言也快要被揭穿了，我再苟活四个月没有意义，让小陆轻松点吧。】

    “这样吗？”

    江静菲点了点头，理解了丈夫。

    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几分理智：

    “那确实不能。本来是我们收养小陆，结果却变成了他在保护这个家。我们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他早就还清了，反而是我们欠了他还不完的情和债。”

    “你早点走……也好。”

    【你明白就好。我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早就想解脱了。

    三年前那支裂隙开荒团，有两百多个人中了美杜莎的毒，到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两个……另一个应该也快死了吧？

    我早就该死了。只不过我比较幸运，有个好外甥。我能陪你们走过这三年，已经很知足，不差这几个月了。早死早超生，哈哈！】

    谢振海居然还挺乐观。

    “如果只考虑到小陆，那你确实早该去死了！”

    江静菲带着哭腔道：“他每天忙得连顿热的饭菜都赶不上，我每次都心疼得要死。”

    “我自己都好多次想过，让你死了得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犹豫？】

    谢振东问她。

    “因为小玉，她需要你活着！”

    江静菲说道：“你女儿攒了这么久的零花钱，就为了给你买一张孔梓涵的新专辑。”

    “她每天都期盼着爸爸身体好起来。”

    “你突然间就没了，她得承受多大的打击？我骗孩子们说你还能活好多年……让我怎么解释？”

    闻言，谢振东沉默了。

    良久，他才继续用大脑发字幕——

    【她迟早得面对早早失去父亲的痛苦，这是她注定要经历的成长。

    你别傻不拉几地告诉孩子们是你拔的管，就说我病情恶化，走了。】

    “你才傻呢！”

    江静菲顿时来气了：

    “咱爸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振海’，你还真就为了振兴靖海城，不知死活地跑去裂隙开荒？我当年劝了你好多次，别当出头鸟，你不听。人家随便编了几句口号，就让你热血上脑。你以为自己是英雄？你就是个炮灰！不自量力！”

    【害，行了行了，旧事重提有啥意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跟我吵架？

    小玉在楼下等了好几分钟了。你赶紧拔，然后送她上学去。别磨磨叽叽的。】

    确实不能再磨叽了。

    江静菲颤抖着将手伸向供氧管，但她却发现“谋杀亲夫”的难度系数有点大。

    迟迟下不了手。

    【你是在帮我解脱，帮小陆解脱，这不是杀人，你只是在做正确的事。你应该这么做，也必须得这么做。】——谢振海疯狂扣着字幕，给妻子做心理建设，鼓励她动手。

    【来！！】

    “呼~”

    江静菲深吸一口气，将心一横，伸手握住了输氧管。

    【对，就是这样，拔掉它！】

    【让我死！】

    砰——

    门被推开。

    “我不同意！！”

    暴喝声突然炸响。

    一道身影大步流星冲进来，态度无比强硬地扼住了她的手。

    “小陆？！”她惊慌失措，正欲解释，“你舅舅……”

    “我知道他活得很痛苦，我能理解…但管不能拔，至少现在还不能。”

    陆寻摇了摇头，他凝视着舅妈哭得红肿的眼睛，态度坚决地道：“让他活！”

    说完，他目光一转，又看向摄像头，声音斩钉截铁道：

    “死神来了也带不走你，我说的！！”

    .

    .

    .

    林盛屠宰场。

    老章鱼浑身瘫软，躺在椅子上，八条“触手”无力垂落。

    依旧是昨晚的密室，昨晚的椅子，昨晚的姿势。

    他竟然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呆坐了一晚上。

    滴滴~

    倏然间，通讯仪响了起来。

    他猛然睁大双眼，黯淡无光的机械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身子蹭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接通电话——

    “小子，你想通了吗？怎么样？干不干？干吧！我先提醒你：拒绝这场富贵的人，是会遭天谴的！”

    他语速飞快，焦急万分。

    几秒后，陆寻声音传出——

    “先约法三章。”

    “哈哈哈，别说三章，只要你愿意陪我做完这单生意，约法三百章都行！！！”

    老章鱼开怀大笑，悬着的一颗星终于放了下来。

    “话先别说这么满，我的三章你未必能接受。”陆寻道，“电话里说不安全，面谈吧，我现在过去。”

    “嘿嘿，那我等你，快来嗷！”

    老章鱼脸上洋溢着欣喜与兴奋。

    背后六条机械臂都摇摆了起来。

    挂断电话后。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向厨房，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现在不仅吃得下饭，还能连干三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