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6章 传道

    此后的岁月，青石古城渐渐平静下来。

    每一天，都有大量凡人来到医馆门前，祈求祷告，香炉灰都将石板地盖了厚厚一层。

    此外，还有许多王侯贵戚来到这里。

    这些人的目的就不简单了。

    他们一是为了求见神灵，二是想拉拢书生朱喜，同时看一看传说中的千丈巨蟒，究竟是何般模样？

    书生朱喜一如往常，每日来到医馆门前跪拜，从未理会过旁人的讥讽嘲笑。

    在他心里，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准则。

    越了规矩，就得受惩罚……无论是自己还是旁人。

    妻子身体虚弱，又是为了书生而出卖神灵，这份罪责理当由他承担，因此朱喜每日到医馆前跪拜，不是为了仙缘，也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为了心中那道准则。

    也许世人无法理解他，但这就是朱喜。

    ……

    悬空岛上，顾修云偶尔看一眼下方。

    “九年了，每日风雨无阻，前往医馆跪拜，从不理会旁人的讥讽嘲笑，如此心性，的确有成道之姿。”

    顾修云微微点头。

    修行者，或善或恶，有纪文杉那样的守持正道、惩奸除恶之人，也有黑魔真尊那样的杀戮如狂，嗜血疯魔之辈，但无一例外，他们有个最大的特点……守得住本心。

    善良也好，邪恶也罢，最怕的是道心不稳。

    天资悟性只是其次，道心才是根基。

    一个容易受旁人蛊惑，耳根子疲软之辈，即使有天纵之资，也不可能有大成就。

    但这世间，又有几个人不会受旁人蛊惑？

    比如那些首饰、名包、豪车，价值在哪里？说到底就是虚荣。

    放眼世间，能做到毫不动摇，坚守本心的寥寥无几，如朱喜这般坚定的更是凤毛麟角。

    “九年时间，命运波纹已经参悟的差不多，是时候出手了！”

    ……

    清晨。

    哐当一声！

    医馆大门被少女轰然推开，门外的凡人抬头望去，只见馆内除了青花婢女，还有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白发人，正悠闲的躺在竹椅上。

    “怎么是两个人？”

    “那个绿衣少女是传说中的青花大蟒蛇，据说有千丈高，另外一个……神灵？”

    凡人们陷入震惊与激动之中。

    医馆门前，书生朱喜早已跪在青石地砖上，闻言抬起头，看到白发人的刹那，也不由露出震惊之色。

    九年了。

    足足九年，义务教育都结束了，白发人终于出现。

    “神灵……祈求神灵赐我灵丹，小人身体虚弱，常年咳嗽，还请神灵救我。”

    “神灵，我背负大仇，家中长辈都被南村的乡绅给逼死了，连唯一的妹妹也下落不明，求您为我报仇。”

    “神灵在上，小人愿献出家中所有金银珠宝，只求让我添寿十年。”

    凡人们纷纷躬身跪地，口中祈求不已。

    “我家老爷不是神灵，你们找错人了，还有那些烧香祭拜的都走远点，天天烧香，熏都熏死人了。”

    青花婢女挥了挥手，将烟气扫出门外，“老爷今朝降临，只为了救病治人，有缘者可以入内。”

    “有缘者？”

    医馆外的凡人彼此相视，随即纷纷起身，朝着馆内冲去，但无一例外，全部被拦在无形光幕之外。

    “自助者天助之，自弃者天弃之，”青花婢女接着道，“我家老爷不救自弃之人。天地有一线生机，只有真正濒临绝境，百般尝试无果之辈，方可入内。”

    “小人是真的濒临绝境，南村的乡绅欺行霸市，将我家中长辈全部逼死，小妹也被他抓走了，我是真的无路可走，只能祈求神灵。”一个模样潦倒之人躬身说道。

    “是吗？”

    青花婢女不屑道，“那些乡绅不找旁人，为什么偏偏找你？还不是因为你嗜赌如命，连家产都抵押了。纵使如此，仍有一线生机，你身强体壮，不想着弥补往日过失，居然趁着夜色逃走，因此连累了家中长辈，小妹也为此受辱。”

    “说到底，你这种人死不足惜。”

    那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踉踉跄跄的逃向远处。

    “神灵，我一生为善，救济穷人，只求多活几年。”另一人说道。

    “你能活多久，靠的是自己的命数，神灵也帮不了你，”青花婢女俏声道，“何况你一生富贵，已经是天大的福缘，不要再贪得无厌了。”

    一个个凡人开口祈求，都被青花婢女怼了回去。

    这时，一道声音从医馆内传出。

    “朱喜，你已经救回妻子，为何不好好珍惜仅有的十年寿元，反而每日来此跪拜，莫非你贪心不足，还想得到更多好处？”

    神灵发话了……众人纷纷闭上嘴巴。

    即使一些凡人想开口，也无法张嘴，青花婢女的灵力弥漫在空气中，拦住了所有人。

    “先生明鉴，小人不奢求任何好处，只求先生原谅我与娘子的罪过。娘子为了救我，将先生住所告知天下人，才会引来青石古城多年纷争，这份罪过，小人愿一力承担，只求先生饶过我家娘子。”

    朱喜躬身道。

    “九年时间，每日来此跪拜，就为了这点小事？”白发人微微一笑。

    “在先生眼里是小事，在小人眼里却是天大的事情，凡事皆有准则，不可违背，越了线，就该受惩罚。”朱喜说道。

    “你这性子……难怪……”

    顾修云摇头失笑。

    按照正常的命运轨迹，朱喜痛失爱妻之后，遵从妻子生前遗愿，日夜观读典籍，最后纂写出儒道七律，成为一代大儒。

    儒道七律好坏与否且不说，作为大儒，其对后世影响深远，论地位，仅次于古代诸位圣人，堪称文坛大家。

    当然，这是正常的命运轨迹。

    顾修云的到来，一切都已经改变，儒道七律再也不会出现，如今的朱喜，只是个坚守心性的书生罢了。

    “老夫今日来此，只是为了救病治人，你被毒功侵体，也算是病入膏肓，可要医治？”顾修云悠悠道。

    书生猛地抬起头，“先生……”

    朱喜没想到，神灵竟然还愿意帮助自己。

    “老夫手里有三卷道书，第一卷可让你延寿五十年，第二卷可让你延寿百载，第三卷，可让你长存于世，万寿无疆。选一个吧！”

    话音落下，医馆外的凡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长存于世，万寿无疆？那岂不是长生不老，跟神灵有什么区别？

    “先生，道书可否传授家中亲人？”书生问道。

    “自然不能，”顾修云微微摇头，“仙道功法，非寻常人可以修习，且不说他们练不练得成，只要稍有触及，便会留下无数祸患。”

    “长生路，向来是孤独的。”

    “多谢先生，我选第一卷。”书生恭声道。

    “想清楚了？第一卷只能让你多活五十年，跟常人无异，长生路就在你眼前，一旦错过，以后再也没有了。”

    “小人已经三十四岁，再活五十年，便是耄耋之人，如果这还不知足，未免太贪得无厌了。何况我早前立下过誓言，要与妻子生死相守，至死不渝。”

    “好，道书拿去吧！”

    顾修云丢出一卷典籍，淡声道，“此书算不上玄妙，如果有人来抢夺，给他便是，没有老夫允许，世上无人练的成。从今日起，你就别在这里跪了。”

    “先生不计前嫌，赐我道书，小人万死难报。”

    朱喜接过道书，躬身退去。

    ……

    接下来几天，不断有凡人聚集而来，周边诸侯也乘坐着马车狂奔而至，但无论是谁，都破不开无形光幕。

    直到半个月后。

    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丢弃在医馆外，被青花婢女抱了进去。

    此后整个青石古城都像是炸开了锅。

    许多人将自己的孩子丢弃在医馆外，想着如那个襁褓婴儿一般，得到神灵垂帘，进入医馆。

    不曾想，却被书生朱喜带了回去。

    “老爷，这些凡人实在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弃，按照我的脾气，这种人直接弄死得了。”青花婢女说道。

    “仙凡有别，你又忘记了？”

    顾修云瞥了眼身旁少女，“凡人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后果也得由他们自己承担。从今日起，医馆交给朱喜打理，他那妻子，便由你传授医术跟吐纳法门，其他手段就不用教了。”

    “传授吐纳法门？”

    青花婢女眨着眼睛。

    踏入仙门，先要参悟吐纳之法，但神龟祖地没有灵力，日月星辰也只是徒有虚表，吐纳法门的效果并不大。

    只有青石古城内蕴含着微弱的灵力，仅凭这点灵力，想要踏入仙门，几乎毫无希望。

    “朱喜颇有天资，即使是诸天界域，如他这般心性的也寥寥无几，贫道只收了两个弟子，该是时候收一个三弟子了。”

    顾修云一步踏出，消失在医馆内。

    “三弟子？”

    青花婢女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羡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