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屠杀之夜

    伊恩骑的是自己从黑市买来的马匹，他把卡利带到了郊外的山洞。

    卡利的咳嗽越发严重了，尤其在马上的时候，颠簸让他咳的厉害，一下马，就看到他吐出一口瘀血。

    去年见到卡利的时候，他的病还没有这么严重，但现在他看起来就要死了。

    伊恩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应该说是上辈子在病床躺着的日子。

    他亲身经历过病痛的折磨，有时候会想或许死了会更轻松一些。

    卡利这个时候会想些什么呢？他马上就要作为自己的替身葬身火海了。

    伊恩没办法得知卡利的心事，也没办法救下这个孩子，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得知，他没有能力去拯救这个贫穷的男孩，他只是和这个男孩一样，挣扎着活在这个世上而已。

    但是...这一刻，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他想，改变这个世界。

    他有这样的机会，有这样的能力，他凛然而生一种使命感，觉得那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有一天，这片土地上贫穷的孩子都能有饭吃，他们都能接受最基本的医疗，他们在七八岁的年龄可以不用去农舍和田里干活，而是在学校里上课。

    “好好休息，卡利，那里有食物和水，我明天会来看你。”

    卡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躺在草料上，用一种平静如水的眼神注视着伊恩的脸，微微地笑着，如此平静。

    伊恩拥抱卡利，喂他喝了些水，在夜色下回到了农场。

    次日清晨，他去厨房取自己的早饭。

    米特大叔和他打招呼，微笑着塞给他一根烤好的羊肋排。

    米特大叔是整个农场里对伊恩最好的人，他是农场的厨师，长着大胡子，看起来胖胖的，最喜欢吃饭和做饭，心思很单纯。

    伊恩想起八个月前，米特大叔在集市上塞给他的那枚银币，那是伊恩命运的转折点，他拿那块银币买了一小块硫磺，做出了火药，验证了梦中学到的知识。

    可能今晚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米特大叔了。

    米特大叔是个好人，他只是个单纯的厨子，伊恩不希望他被宪兵团杀死。

    犹豫了一会儿，他拥抱了大叔。

    “怎么了?伊恩你是被小姑娘甩了吗？”大叔哈哈笑。

    “大叔，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今晚之前就离开农场，永远不要回来。”

    伊恩在大叔耳边轻声说，说完后旁若无人地拿走自己的早餐离开了。

    大叔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挠了挠头。

    伊恩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给的提醒。

    其实他心里知道，这只是给自己的一点点安慰，米特没有像他一样做了充足的准备，就这么逃走，很可能会被追上，下场仍然是死。

    但总归是给他留下了一点生的希望，不是么？

    伊恩还记得自己来到农场的第一天，米特悄悄藏了半根香肠给他，在他眼前晃悠。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们在别处重逢，那个时候，伊恩又尝到了米特做的烤羊排，他们还能像过去那样，怀念在农场的日子。

    其实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都不要管，眼睁睁看着农场的人死掉就好了。

    伊恩很好地遵守这一点，可到了最后一天，真的想到那些他所熟知的人，都会死掉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忍。

    但这条路，就是如此残酷，他不敢再冒着更大的风险去提醒任何人了。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将卡利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时刻注意着路边的动静，等待宪兵团的人到来。

    他去见了希丝特丽雅一面，没说什么，只是陪她玩了一会儿。

    陪希丝特丽雅放风筝，教她抽陀螺，希丝特丽雅很高兴地拍手，说明天我们还可以一起玩吗？

    伊恩摸摸她的头，说当然可以，以后你想的话，都可以来找我玩。

    最后这一天，他不再掩盖自己的内心了。

    希丝特丽雅即将迎来流放的生活，她会改名换姓，成为克里斯塔，成为一个平民，被流放到难民当中去，等待她的将是一段孤独而痛苦的旅途。

    所以最后这一天，伊恩希望她能过的开心一些。

    夜幕降临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荒野。

    伊恩知道，宪兵团的人来了，他和希丝特丽雅告别：“我要走了，明天再见吧。”

    “嗯，明天见。”希丝特丽雅挥手。

    伊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握住了卡利的手。

    “宪兵团的人已经来了。”伊恩说：“抱歉，卡利，到了说分别的时候了。”

    “我...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卡利虚弱地说，他已经换上了伊恩的衣服。

    伊恩拿出了刀，抿抿嘴。

    “伊恩大人...”卡利摇了摇头：“请直接放火吧，我能忍耐的住。”

    “但是...那会很痛苦的...”

    “没关系。”卡利的眸子那么清澈：“而且...刀的痕迹太明显了，兵团的人很熟悉尸体，那会露出破绽的。”

    “我...我知道了...”伊恩咬咬牙：“你的弟弟妹妹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谢谢。”

    伊恩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用浸湿的毛巾蒙住了口鼻。

    他从草料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煤油，倒在家具上，从外围开始放火。

    农场的门口，围着许多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枪，挟持着希丝特丽雅的母亲。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士兵的前面，希丝特丽雅被喊出了门，被那些士兵团团围住。

    一些士兵闯入了农场内，砰砰砰地开枪，到处是人群的惊慌叫声。

    伊恩擦燃了火柴，扔向了湿润的草堆，唰的一声，火舌升腾，照亮了黑暗。

    农场的四周都燃起了火，浓郁的黑烟飘向四周。

    伊恩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农场，握紧了手里的燧发枪，裹挟着夜色离开。

    他来到了郊外的山洞，牵上了自己的马匹，把钱、食物、水和火药装入马包里，看了一眼地图，跨上马背，朝无人的荒地前进。

    目的地，是玛利亚之墙和罗赛之墙的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