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出征

    四月三日，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为王都蒙上一层薄薄金纱，伊恩手里拿着物资单清点粮草和弹药，身前是牛和马拉的运货车，一共80架【对巨人式加特林机枪】，被布遮的严严实实。

    浩浩荡荡的队伍集结在道路中央，每个人秩序井然，各自队伍的分队长负责秩序。

    伊恩翻开怀表的表盖看了一眼，快到预定的出发时间了，汉尼斯为他牵来了一匹健壮而温顺的纯血马。

    队伍一共有百米长，最前方是调查兵团，负责拉货的牛和马被保护在中段，后续跟着的是射击手、炊事班和建筑队。

    离开罗塞之墙以前，不必担心遇到巨人，到了那里，才会重新整合队伍，踏进玛利亚之墙的土地。

    “我们出发吧。”伊恩说。

    汉尼斯点点头，从腰间拿出信号枪，向天空发射了绿色的信号弹。

    伴随着咻的一声炸响，所有人仰头看向天空，队伍前方举起了自由之翼的旗帜，所有人往前迈腿，缓慢地前进。

    路边挤满了围观群众，昨日加急印了传单和报纸，分发到王都的群众手中。

    身为射击手的亚鲁托尔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脸，那是他的家人，他的妻子儿女，挤出头，卖力地挥手。

    妻子把小女儿萨沙抱起来，萨沙大声喊：“爸爸，加油！把我们的土地夺回来！”

    亚鲁托尔会心一笑，远远地招招手，以示回应。

    人群欢呼着，为他们呐喊助威。

    希丝特丽雅站在某栋石头房子的阳台，王冠上镶嵌的红宝石闪闪发光，她披着白色的绒制披肩，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仪态华贵，以王女的身份注视出征的勇士。

    伊恩坐在马匹上和她对视，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换了身衣服，真是很有王女的气势，和那个昨晚揪着裙子，扭扭捏捏说自己最近在学做烘焙的小女生相比，完全是两个人了。

    伊恩心想，希望一个月后的那份手工曲奇不要太难吃吧。

    皮克西斯站在希丝特丽雅的身后，身穿体面的军装，他并不在此次的出征队伍名单中，需要有一个人留在王都主持大局。

    当队伍靠近这里时，皮克西斯抬起右手，屋顶上蹲伏的人打开了鸟笼，上百只白鸽扑腾翅膀飞出。

    埃尔文和皮克西斯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玛利亚之墙夺还作战！现在开始！”

    跟在他身后的调查兵团士兵们发出振奋人心的呐喊，仿佛火把触碰到热油，所有人的情绪被点燃，每个人举起了右臂，抵在胸口。

    “为人类献上我们的心脏！！！”

    在金色的晨曦中，队伍长驱直下，离开了王都。

    七日后，他们抵达了艾尔米哈特区，进行第一波修整和补给，从特区的门进入罗塞之墙的土地。

    再经过五日的行军，走走停停，走最短的直线，抵达了托罗斯特区。

    往前，便是玛利亚之墙的土地了。

    远征队将在托罗斯地区休整一天，进行最后的物资补充和计划调整，于四月十五日的早晨，穿越托罗斯的特区，直面巨人。

    巨人就在前面，以往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利威尔都会觉得很烦躁，出发前总是要喝些酒，但今晚却不一样。

    他坐在火堆前，独自一人拿着酒瓶，凝视着跳动的火焰，沉默地将瓶子里的酒，倒在了地上。

    白骨，终将化作尘土。

    进行壁外调查的牺牲率很高，百分之七十的新兵，会在第一次任务死去，其中能回收遗体的士兵是很少的。

    运气好的士兵，能抢回一只手臂或者半只腿作为他存在过的痕迹，运气差的，就只能被留在无人的荒地。

    他们被巨人吞入肚子里，最终又会被吐出来。

    巨人这种生物，并没有消化器官乃至生殖器官，巨人从不攻击人类以外的活物，虽然会把活人吃掉，但过一段时间，就会把尸体吐出来。

    在陌生的土地化作尘土，或许成为树木野草的肥料，或许被飞禽走兽分食，那就是被巨人吃掉的人的结局。

    迄今为止，利威尔目睹过百人以上的死亡了。

    有新来的没说过几句话的人，也有他自己带过的士兵。

    当身边的同伴如此逝去，利威尔就会喝两三瓶酒。

    他早已习惯，那些人的消失并不是致命的，不像人离开了面包是无法生活的。

    只是，偶尔会想起来，出发前的某个夜晚，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边，利威尔作为兵长向后辈们传授经验，他大声呵斥着，板着脸说着那些死去蠢货的旧事。

    有人因为愚蠢和鲁莽脱离了队伍，有人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在巨人面前吓破了胆。

    士兵们总是心惊胆战地聆听前人的事迹，他们畏惧黑暗中的东西，于是肩搂着肩，建立了友谊。

    他们喝着酒壮胆，喝到上头时，便大声笑了起来，可是渐渐的，利威尔发现某个人的笑声是永远地消失了，这世上没什么人能记住死者，利威尔是为数不多的那一个。

    他比其他人要强，靠着这份强大，他抛弃了死者。

    不，也许是死者抛弃了他也说不定。

    无悔的选择么...

    他又想起最开始陪在他身边的两个人。

    伊莎贝尔，法兰...

    他听着酒液潺潺的流动声，再一次确定了一件事：

    ——现在的这个世界，就是一坨狗屎。

    “利威尔兵长，你在这里呀！”佩特拉找到了他：“埃尔文团长喊你过去，说是要召开作战会议。”

    “我知道了，他们在哪里？”利威尔站了起来。

    “在外门的驻屯兵团营地，我带你过去吧。”佩特拉轻声说。

    利威尔点点头，跟在佩特拉的身后，来到了一顶帐篷前面。

    “就是这里了，兵长，那我就先走了。”佩特拉说。

    “等下。”利威尔喊住了佩特拉。

    “有什么事吗？兵长？”佩特拉背着手。

    利威尔停顿一下说：“让埃尔德他们今天早点睡，不要闹的太疯了。”

    “兵长，你放心吧。”佩特拉笑了笑：“我会管好他们的。”

    “你也是，今天早点休息。”

    “嗯嗯。”佩特拉的笑容灿烂地绽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