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死与新生

    海啸爆发时，东京，某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玻璃破碎声和无数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赫尔佐格颤抖着敲动梆子，可是无法阻止那些死侍的靠近。

    “怎么可能！神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复苏！”

    “你们怎么能不服从我！我才是要代替神的人！你们怎么能不服从我！！！”

    “邦达列夫！你难道还活着吗！”

    “你这家伙还没有死吗！”

    “还是雷娜塔！是零号！”

    “你算计我！你们在算计我！！！”

    赫尔佐格无能狂怒，他颤颤巍巍地敲动木梆子，听见这种梆子声，这些由他亲手操刀，做了脑桥手术的死侍，就应该变成温和的乖宝宝，回到孵化池里去。

    本该是这样的，可是有某种比梆子声更高级的命令，打乱了这些死侍的行动。

    那是神的召唤，这些死侍本来就是白王血裔改造而成的，现在神复苏了，它们因为神而躁动起来。

    肉体上的改造，对于这些死侍来说，远不如精神上的控制，它们变得狂暴起来，撞碎了封锁它们的玻璃池，朝着附近唯一的血食进发。

    赫尔佐格愤怒地大吼、斥骂，可越是这样越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恐惧。

    死侍们张开了遍布尖牙的大口，那血盆大嘴一直裂开到耳根，它们用锋利的爪和蛇一样的尾巴，在墙壁上爬行，地面、墙壁、天花板，每一个怪物的眼中都闪烁着金色的光。

    那是捕猎者的光，是冷血动物的竖瞳。

    很快，第一只按捺不住，朝着猎物扑去。

    它撕碎了猎物的手臂，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浓烈的血腥味涌了出来。

    所有的死侍都不能再忍耐了，它们一哄而上，黑暗中只能听到无言的咀嚼声和骨头碎裂声。

    东京湾，源稚生紧抓着栏杆。

    他正坐在断裂的桥面上，和其他人一起向下滑行。

    冰面就是他们的路面，涌起的浪花在绘梨衣的命令下结冰，无比光滑地反射着雷光。

    他们的速度很快，那么重的东西从百米的跨海大桥上坠落下来，自然会加速到很快的速度，与其说他们是在滑，不如说是在冰面上飞。

    这种感觉就像是高速运转的过山车从轨道上甩了出来，而他们就是乘客。

    狂烈的风吹到源稚生的脸上，他睁开眼，炽热的黄金瞳，注视着另外一个染血的人影，那個人也注视着他。

    两个人有着近乎相同的五官，只是妆容和头发的长度，让他们看起来很不同。

    源稚生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明显不是说话的时候。

    那个人的位置很不好，他拖在桥面的边缘，像是一只就快脱线的风筝。

    源稚生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大浪，尽管有百般愁绪，最后也只是伸出手。

    “上来！”源稚生吼道。

    相视无言，源稚女抓住了源稚生的手，被拉到了桥面内。

    有很多话，但也都不必说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大浪。

    大浪中，再看不到八岐大蛇的身影。

    滔天的巨浪把八岐大蛇吞噬了，浪花之中，能看到翻滚的巨大身影，它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游去。

    来看它的目的，只是八岐大蛇，而非摧毁这座城市。

    可大浪依然要将世界淹没，这种级别的海啸，足以造成上千上万人的死伤。

    这时候，桥面的速度终于开始减缓。

    它在近乎平行的冰面上滑行了一段，最后以极低的速度撞击在东京湾的一艘游轮底部，彻底停了下来。

    追来的浪，就快把所有人淹没，这一刻，还没有来及逃离的人，都转头看着那面黑色的幕墙砸来。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绘梨衣跳离了这一小截桥面，挡在最前方。

    她的眼神中没有畏惧，她甚至没有抬头，好像这种级别的浪不值得她抬头似的。

    她只是轻轻往前踏了一步，红发如流焰般飘舞。

    强大的灵被释放出来，她踏足的地方结冰，领域极速扩张，把几公里之内的海域都笼罩在其中。

    那是极寒的领域，领域中的海水，连带着水下翻滚的鱼类都迅速地凝结。

    海浪被凝结，空气中的水分都凝结，一瞬间就有风雪横扫过这片大海。

    这几乎是神迹，海啸在所有人面前变成了冰雕，散发出白色的寒气。

    昂热的瞳孔收缩，少女的背影在他眼中顿时变得高大起来。

    他的右手捏着那把折刀，可是这个女孩救了他和他的学生，救下了这座城市，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向这个女孩挥刀，哪怕她是一位龙王。

    海中，鱼天使死死咬住八岐大蛇，将它的八个头都咬了下来，八岐大蛇已经完全不动弹了，就像是死了。

    鱼天使的腹中，有一艘大船，伊恩和路明非回到船上。

    “海啸和地震还是没有停下。”苏恩曦检测着这些数据。

    在卫星云层上的显示图上能够看见密集的雨云聚集在东京都市圈的上空，而在地面上看则是一团围绕东京的漆黑漩涡状雨云，夹杂着频率惊人的闪电。

    “那个巨大的身体里只是隐藏着圣骸，必须把圣骸给毁灭，才能让这些灾难停下来。”

    白王仅仅只是苏醒就能引起如此恐怖的灾难，祂一个呼吸就能掀动地底的岩浆大潮，扇动双翼就能让日本四岛沉入海底。

    “圣骸是什么样子的？”伊恩问。

    “不知道。”苏恩曦摇头：“见过圣骸的人，都已经死了，它有可能已经离开了。”

    “它走不掉的。”伊恩摇头：“它一定还在那里面，诺顿，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它。”

    “就算祂还不完整，但祂依然是曾经的皇帝。”诺顿拉着康斯坦丁的手：“我们的盟约中，不包含这种危险的条款。”

    “明白了。”伊恩点头。

    他大概理解了圣骸是什么，大概就是类似使徒核心的东西，不把圣骸击碎，这些自然灾害是不会停下了。

    原本还以为龙类，是一个弱小的种族，这么看来，龙类中的白王黑王，的确有着灭世的力量。

    “或许可以让路明非去。”苏恩曦说：“他也许能找到圣骸的位置。”

    路明非听到这话，一下子怂了：“美女你别瞎说啊。”

    虽然在“驾驶舱”里看得很爽，但他一点也不想和那种怪物面对面。

    “没事，我还有办法。”伊恩说：“伱们在这里等我就可以了。”

    路明非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老大哥办事，他放心。

    鱼天使停下了，浮出海面，即便是这种波动的海浪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金色的闪电爆发，化身为战锤巨人的伊恩，踩在鱼天使的背上，此情此景宛如神话降临。

    他来到了八岐大蛇的面前，战锤巨人和八岐大蛇比起来，还是稍小一些，但也足够了，他直接抓住八岐大蛇失去温度的身体，将它抱到了鱼天使的背上。

    随后，伊恩将“天使因子”释放出来，侵入这具尸体的内部。

    其实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恐怖天使的灵魂已经湮灭了，这些“天使因子”只是恐怖天使的身体残余。

    AT力场是灵魂的具现化，失去灵魂的它们已经不能再产生AT力场来保护自己。

    极端的高温、高压，都有可能毁灭它们的结构，导致伊恩失去这些不可再生的资源。

    伊恩并不了解圣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他这么做，是有可能彻底失去“天使因子”的。

    不过，他向来不是一个只会权衡利弊的人。

    如果他计较这些事情，五天前，就已经和路明非断绝关系，做完交易，拍拍屁股走人了。

    天使因子侵入到了这具尸体里，他捕捉到了某个波动，那是一个非常小的东西，就是它控制着八岐大蛇，那应该就是圣骸。

    伊恩没有犹豫，为了阻止这场灾难，他催动天使因子，攀爬到了圣骸上面。

    天使因子成为了连接他和圣骸的枢纽，这一次，天使因子没有像以前一样，非常顺利地控制住圣骸。

    这当中毕竟寄宿着白王的权柄，白王在龙族历史中是掌控精神元素的皇帝，与黑王同为龙类的最高统治者之一，被人类誉为“神”。

    祂和使徒不一样，是拥有完整智慧的。

    伊恩原本想毁灭它，但没想到，它竟然反过来，想利用天使因子，控制住自己的精神。

    这是灵魂之间的较量，圣骸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要侵蚀掉伊恩的灵魂。

    伊恩立刻明白了，这东西想要做什么。

    难怪诺顿不愿意出手，这的确很危险，如果换个人类，甚至于是诺顿那样残缺的龙王，恐怕在灵魂方面的交锋都会败下阵来吧。

    可惜，祂挑错了对手，偏偏挑中了伊恩。

    祂选中的，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单独的人类个体！

    伊恩屏气凝神，意识沉入狄拉克之海中。

    怪诞虫依然在沉睡，它散发出的淡淡荧光，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那个庞大的龙影。

    “这就是你完整的样子吗？”

    纯白色的龙鳞，在那完美的身躯上蔓延。

    祂朝着伊恩咆哮，但伊恩并不畏惧，他的身边，渐渐也亮起了光。

    一个个的灵魂，响应他的召唤而来。

    数秒后，他的身边，已经站满了人，千千万万的人类，与他共同面对白王的精神侵蚀。

    不止如此，使徒的灵魂也显现出来了。

    白王此刻终于发现，自己挑错了对手。

    它甚至抬头才能仰望那些巨大的使徒，使徒们将它团团围住，人群散开，将它圈在一起，像是千万人来围观它的处刑。

    它的精神侵蚀被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显的微不足道，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有强大心灵的战士。

    一个残缺的灵魂，怎能与战士们为敌？

    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白王的灵魂湮灭了，化作点点浮光碎片，消散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倾盆的暴雨停止了，海潮开始退却，笼罩堆积于天空中的积雨云散开，清冷但明媚的冬日阳光洒落在结冰的东京湾。

    昂热抬头看向天空，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带来丝丝暖意。

    然而冰层中，传来了咔咔的声音。

    是那些鬼齿龙蝰，它们在啃食冰面，它们从结冰那一刻开始，就在啃食冰面。

    这种危险的龙类亚种，在卡塞尔教科书中早已灭绝，它们是嗜血的怪物，是进阶版的食人鱼，把一个活人丢入鬼齿龙蝰群中，数秒内就会消失在世界上，连渣子都不剩。

    龙类把这种鱼当做刑具，犯罪者会被铁锁捆在池中，小群的鬼齿龙蝰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把一个生命力顽强的龙吃干抹净，那种处刑堪比人类刑法中的凌迟。

    昂热如临大敌，鬼齿龙蝰比那些大型的龙更难处理，它们很可能已经从排水管道进入东京的水循环系统了，有人坐马桶或者洗手，就会有鬼齿龙蝰钻出来，直接咬出一个血洞，钻入他的身体里，把他的内脏和骨头咬碎。

    眼看这些鬼齿龙蝰就要咬穿冰面了，可忽然它们的停下了，就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如潮水般退去，潜入大海。

    如果能监控到整个城市的水循环系统，就会发现，所有的鬼齿龙蝰都在返回。

    海边、地下河流中，苏醒的死侍和鬼齿龙蝰一同游向大海。

    它们聆听到了上位者的召唤，在上位者的命令下，朝着海中的某处聚集。

    白王血裔们也聆听到了，上杉越的耳边，有某个温和的声音，让他的心变得无比宁静。

    死侍和鱼群如群星朝月般聚集起来，鱼群白色的鳞片在海中倒映出银河般璀璨的光，它们簇拥着鱼天使，围绕着鱼天使游动。

    伊恩终于睁开了眼，他盘坐在鱼天使的背上，阳光打下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燃起了真正的黄金瞳。

    他的手中，捏着一截蝎子一样的枯骨。

    这就是圣骸，天使因子从那截枯骨上离开，将那个枯骨中蕴含的东西，一同收回了他的体内

    白王已经死了，但它的力量留了下来。

    伊恩觉得世界清晰了许多，浮动的云，海波的浪，一切都显的那么清晰可见，他眨眼的时候能看清每一滴落下的水波，每一缕飘散的云。

    （祝大伙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