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永别了，我的血亲

    陈景在雪地中徘徊着。

    期间诺西斯德也没有催促他。

    他试图说服自己。

    如何翻越这道德大山，将一个智慧等同于自己的生命吃掉。

    陈景考虑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吃人”这个问题在他曾作为人这方面，永远是否定的。

    这是不可能跨过去的。

    陈景考虑的是，是否要放下自己对于曾身为人类的一种执着。

    可让他如何去否定自己前27年的生活？如何去放弃自己曾经的酸甜苦辣？

    那都是构成陈景的点点滴滴。

    陈景出生于一個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是在工厂上班的普通工人，而且都面临退休。

    由于是独子，从小到大过的也还算可以。

    最幸运的还是在房价暴涨之前就买下了市区的一间房，所以生活压力并不大。

    大学毕业后找了一个五险一金的工作，然后就是被天天催着找对象。

    父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但爷爷奶奶急啊。

    虽然偶尔感到烦躁，但后来年事已高的二老相继撒手人寰后，陈景反而有些后悔。

    若是能让二老看到自己的孙媳妇，或许会安心不少吧。

    陈景就在雪地中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或许是重生的缘故，他能够想起很多他曾忘却的事情。

    父母的教诲，同学的玩闹，初恋的懵懂，曾经的豪情壮志。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孩时的记忆。

    他是个不安分的孩子，夜晚总是醒来哭闹。

    这可苦了母亲，时常需要放弃自己的睡眠来优先安抚自己。

    父亲虽然严厉，可也在很多方面默默鼓励着、教导着自己。

    他从小体弱，当初吃打虫药出现了问题。

    嘴唇发紫，手脚无力。

    农村人没有见识，慌得以为是心脏病。

    母亲急哭了，父亲连夜带着自己，骑摩托车去了市里的大医院。

    那一夜，父亲在医院忙里忙外。

    所幸最终只是虚惊一场。

    陈景也有三两个从小到大的发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学、工作、结婚，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

    基本也就大年三十那晚聚一聚，打牌聊天，顺便看一看谁的五福红包钱多。

    散伙后各回各家，拿着手机刷到12点到来。

    宣告着一年的结束，以及新年的开始。

    来年又是每日重复着那些琐碎的日子。

    如果不穿越到这里，他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可能是彼此双方将就着的相亲。

    曾经27年的生活经历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中。

    “呼——”

    陈景长舒一口气。

    “奇思，你说，如果我能回去，我需要多久？”

    【用户已经离开合法区域，该区域未存在终端，无法获取用户位置。】

    陈景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所以在你的判断中，我回不去了。”

    【万事皆有可能。】

    “你是在安慰我吗？”陈景苦笑。

    他抬头仰望着同样蔚蓝的天空：“我如果再被撞一次，会不会回去啊？”

    奇思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过了很久，雪地中才传来一声叹息。

    “回不去了呢。”

    即便踏上行程，即便陈景就在太阳系边上，等到他回到那颗熟悉的星球，所有他存在过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父母，好友，甚至是公安局的人口信息都查阅不到他。

    在没有强大的宇宙航行能力之前。

    光年，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天文单位。

    陈景闭着双眼，不断的回忆着自己的前半生。

    直到，他将所有记忆都放进了心底。

    林地里。

    陈景抬手折下一根树枝，在自己身前的雪地上划下了一道痕迹。

    他久久的凝视着。

    那不过是一条深浅只有两三厘米的痕迹，但陈景却犹豫了很久。

    “把我养这么大，到头来却是我先走了。”

    陈景吐出一口热气，随后朝那太阳升起的方向下跪，俯身三叩首。

    “就当给你们磕头了。对不起了爸妈，儿子走了，照顾好自己。”

    他缓缓站起身，跨过了划下的痕迹，头也不回的朝着陌林族的村落走去。

    陈景放下了执着。

    风雪很快便埋葬了那条痕迹，就如陈景埋藏了自己的过去。

    “吱——”

    木门发出了抗议声。

    陈景一走进屋内，诺西斯德便为他倒好了一碗热水。

    “景，我想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是的诺西斯德，我找到了自己的答案。”陈景坐上火炕：“我曾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我尚且幼稚的以为我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逻辑去绕过它，但你的问题让我不得不正视自己。”

    “我意识到没有将现在与过去完全分离，甚至潜意识里我是在逃避现在的，我想回到过去。”

    “时间是不可倒退的，景。”诺西斯德顺着陈景的话讲了下去。

    “是的，时间不可能倒退，我也无法再回到曾经。当我认识到这个真相后，我一开始并不能接受。”陈景自嘲道。

    “诺西斯德，当伱有一个难忘的曾经时，你是否会抛弃它？就比如你曾与那位高等生命体之间的对话。”

    诺西斯德的回答十分肯定：“不会，因为那是我之所以成为诺西斯德的重要部分。”

    “是啊，就如我一样，那同样是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那你现在？”

    “我将它藏了起来。”陈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上了锁，还把钥匙丢了。把它藏起来并不代表着舍弃，它是美好的，可也是过去的。”

    “但曾记起，生命需向前行。”

    诺西斯德沉默片刻：“那么现在，景，你准备好接受我的一切了吗？”

    陈景点点头。

    “不止是你，诺西斯德，我准备好了未来所有的一切。踏上进化的道路开始，即使没有你，我也终将遇到许许多多与我智慧相同的生命们。彼时，他们不会给我如此长久的思考时间。我将走到最后，成为这颗星球上最终的生命体。”

    “是的，在我之后，你将会遇到更多的智慧生命们。我衷心希望你能够成为我们这个族群中最终的生命。”

    诺西斯德讲完这句话后，脱去了包裹身体的外衣。

    他站起身，目光直视着陈景：“那么，你准备好杀死我了吗？”

    尖锐的刀尖直插心脏。

    “看来你并没有做好一切准备，我希望当你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你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族群的未来，你将替我见证。”

    “永别了，我亲爱的血亲。”

    当诺西斯德说完这句话后便死去了。

    脑死亡。

    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