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被原谅的监视

    空气飘腾了阳光的气息，茂盛的稻子像波浪一样随风起伏。薄秋已至，光线显得温柔起来，玛莎微笑的脸上像笼了一层金光，如同隔着一片雾一样，在幽静的农场小路上不甚真切的样子。

    布鲁斯拘束的样子转瞬间消失了，他友好地迎上去，拥抱住玛莎。

    “我是您儿子的朋友，布鲁斯。”他说。

    “欢迎，布鲁斯，我记得你。我很开心。”玛莎靠在布鲁斯肩上说。

    烂熟的果香这时传到布鲁斯鼻间，同时还有甜美的芳香与麦香，玛莎拍了拍自己的头，懊恼地说：“瞧我，给你们准备的苹果派忘记带来了。”

    “正好出炉。不要傻站在这里了，小伙子们，过来整理一下吃午餐吧。”

    玛莎松开布鲁斯，走向小屋。

    【克拉克】走近布鲁斯，他俏皮地眨眨眼：“看，妈妈很开心吧，不用太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布鲁斯瞥了他一眼，镇定地说。

    “你的心率加快了，在妈妈拥抱你的时候；同时，妈妈说欢迎你时，你的肌肉紧绷、瞳孔有一点点的收缩——就像现在这样，布鲁斯，你心跳加快了。”

    【超人】一脸纯良地说着可以被纳入任何惊悚小说的话，表情无辜，但言语中的含义非常。

    他继续说：“现在，布鲁斯，你的心率又平静了，是自己控制的吗？”

    蝙蝠侠，尽量平复着见到玛莎的波动心绪，以及玛莎对他的令人诧异的友好态度。他在忍者大师那学习到的冥想手段，足以让他骗过世界上的任何人类，以及精密测谎仪器，蝙蝠侠甚至能骗过自己。

    但氪星人似乎有更高超的判断方式。

    这令蝙蝠侠很难掩饰自己，除非时时刻刻做伪装。

    蝙蝠侠本以为在玛莎·肯特面前，【超人】能收敛他的能力，亦或是他“非人”的价值观。

    布鲁斯吓了一跳的样子，语气责问，但也没有多大生气：“【克拉克】，你为什么透视我？”

    M-P本在好奇布鲁斯一惊一乍的心率是怎么回事，闻言顿时惊跳起：【对呀，拉曼，干嘛透视人家的心率，很不礼貌啊。】

    拉曼虚心道：【可是，我记得超人一直在听蝙蝠侠的心跳，时刻准备着就救下濒死的蝙蝠侠呀。】

    M-P被说服了，但它焦急道：【怎么办，这位蝙蝠侠似乎对此意见很大。】

    拉曼：【真诚能击败一切，相信布鲁斯会同意我哒。】

    布鲁斯歪着头看着【克拉克】，一副等待回答的样子。

    “为什么？”

    【克拉克】一脸真诚地回答：“布鲁斯，如果我说，我对能力控制得不是很熟练，不小心注意到你的身体状况。你会相信吗？”

    布鲁斯假装沉思一下：“我信了。”

    【克拉克】一副被这明显诙谐的回复逗乐的样子，他眉毛弯弯道：“布鲁斯，其实我一直在听你的心跳——”

    蝙蝠侠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到【超人】瞥了一眼他的胸口，因此蝙蝠侠的心脏又鼓噪了。

    在蝙蝠侠自认为如雷贯耳的砰砰心跳声中，他听到【超人】慢悠悠地说：“一直如此，从我见到你的那天。”

    蝙蝠侠闭上眼睛，再睁开，他控制自己向前而不是后退，手臂搭上【超人】肩膀，一脸轻松笑意地说：“很棒的举动，就是没有经过我同意。我可不原谅这种行为。”

    “走吧，”他把【超人】拉向农场小屋，“我已经闻到苹果派的香气了——玛莎在等我们。”

    “玛莎在等我们。”布鲁斯又强调一遍。

    【蝙蝠侠是不是感动了？拉曼，他心脏又在跳欸，原来他喜欢被监视的感觉吗？】M-P疑惑道。

    拉曼拍拍M-P的头：【笨蛋，他不是说了不原谅这种行为嘛，所以一定不喜欢。】

    M-P抓了抓头：【那是怎么回事嘛？】

    拉曼解释：【就是，朋友之间做了不恰当的事，但又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就原谅这一次。下次就不原谅了。】

    M-P星星眼：【拉曼懂得好多！】

    【那是，我可是超级高维生物。】

    花盖布桌上一大份鲜香的玉米莲藕汤，甜甜的苹果派，番茄牛腩面，玛莎等了一会儿，【克拉克】和布鲁斯坐到她的旁边。

    “【克拉克】，再过些日子，玉米就要成熟了，你记得回来收割啊。”

    “当然，妈妈，我一直记得呢。”

    “今天要在家里住下吗？我可以收拾房间给布鲁斯。”

    “不用了，妈妈，我在家里陪着你，布鲁斯回他自己家。”（布鲁斯看了他一眼。）

    “那好，在城里有什么不适应的吗？大城市总是太快了，感觉你会跟不上别人。”（布鲁斯睁大眼睛。）

    “放心吧，妈妈，我已经实习转正了，同事们都很友好。”

    “那就好，新闻总是说大城市竞争很激烈。如果你哪天受不了，可以回家跟妈妈种玉米。”（布鲁斯吃了一口面，艰难咽下。）

    “好耶！种玉米！啊……我会的妈妈。”

    “……”

    “妈妈……我知道了……”

    “【克拉克】……”

    玛莎·肯特和【克拉克·肯特】聊的话题如此家常，让人不由得疑心玛莎到底明不明白她的儿子同样也是【超人】，一个人间之神。

    【超人】根本不需要担忧大城市的生存问题、失业率、住房补贴，她的儿子哪怕不去统治世界，单凭光合作用也能活下来。而且，说实在的，氪星人的身体素质碾压地球人，也根本不必担忧【克拉克】在竞争中被别人挤下去的事，【超人】从事任何一个行业都是碾压般的优势。

    相对地，【克拉克·肯特】在玛莎面前表现得如此……简单易懂。

    是一件好事。

    表明【超人】对玛莎有顾忌，无论是牵制还是威——

    蝙蝠侠的思路被打断了。

    玛莎已经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沉默的举止，她怀着好意试图让布鲁斯加入话题：“布鲁斯，谢谢你很享受我做的饭，感觉还不错吧？”

    布鲁斯沉默了一瞬，发音标准，像一个应答机器人：“玛莎夫人，谢谢你，我感到味蕾的存在彰明较著。”

    这个年轻人甚至拘束到用了偏僻语，玛莎失笑道：“布鲁斯，叫我玛莎就可以了。放轻松点，我可是很高兴你来看我。”

    她望着布鲁斯手臂端正地放在桌前，坐姿板直的样子，莞然笑道：“布鲁斯，哪怕【克拉克】不在你也可以来看望我，我总会欢迎你来，你是个好小伙子。”

    布鲁斯努力回应道：“我一定会的。”

    玛莎笑了，她一边有意识地让布鲁斯加入话题，一边又过问【克拉克】的生活状况，有时会说一些【克拉克】童年的趣事让布鲁斯多加了解，当然，也不避讳提及乔纳森的存在。

    布鲁斯在这场谈话中知道了【超人】的过去，极其不可思议的、正常的青少年时期。叛逆小孩、乖巧学生、甚至还被校园霸凌过……总之一切都如同玛莎面前的那个【克拉克·肯特】那样，普通人，毫无破绽。

    “等等，被校园霸凌？”布鲁斯忍不住疑问了。

    “你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布鲁斯？【克拉克】被霸凌听起来很奇怪吧？”玛莎对布鲁斯调皮地笑着说：“那时克拉克虽然已经有能力反抗，但乔纳森不愿意让克拉克露出破绽，就是那种不普通的破绽——你能明白吧。”

    “所以克拉克就忍耐了，而且那些青春期的孩子也伤害不到克拉克，唯一的伤害是很少有人愿意成为克拉克的朋友。”

    “所以，”玛莎认真地看着布鲁斯，“我很开心你能成为【克拉克】的朋友，这对他真是一件难事。”

    蝙蝠侠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面对一个真诚期待儿子朋友的母亲。

    玛莎似乎在期待他回应什么，她眼神明亮，直直地看向布鲁斯，这位她儿子认可的朋友。

    真的要回应吗？可我并不是真心对待您的儿子。

    在短短的一秒内，蝙蝠侠在真话与假话间抉择，他不断地在两者间权衡，试图找到一个不违心的答案。

    他终于思考完毕，准备开口。

    “妈妈，”【克拉克】打破煽情的氛围，他口吻不满，“我在星球日报也是有朋友的！你不要说的我好像就布鲁斯一个朋友一样。”

    “真是的，谁让你只把布鲁斯带回家见妈妈，我哪里见过你的其他朋友？”

    “好叭，妈妈，那现在你知道了。”

    布鲁斯看着眼前这一幕，【超人】依恋地和一个人类母亲有说有笑，不禁有些恍惚，它看起来多像一个人类啊，生动的表情，从心而发的态度，真的是伪装吗？

    但蝙蝠侠一定在伪装。

    怅然的情绪弥漫在心头，布鲁斯看着玛莎的笑脸，思绪飘向坟墓里的两具骷髅。

    他看到【超人】的视线似乎在看向他，但不是对准眼睛，似乎是——他的胸口？

    布鲁斯仿佛一道冷雷劈过头顶，瞬间意识到他的心脏在刚才极具地鼓动！

    超人哪怕在这时也注意他吗？